清炎真人話很少,或者說渡劫在即,他沒有說話的心情。簡單地向眾人點頭致意之後,他便緩緩走出了大廳。
隨着他的離開,看起來很堅固的大廳慢慢變得透明模糊,過了一會兒竟然完全消失,眾人赫然站在一大塊空地上。
凡人看到這樣的場面肯定會目瞪口呆,但在場都是神仙中人,倒也並不驚訝,無數眼睛一點都沒朝着大廳消失的痕跡多看哪怕一眼,全都緊緊追隨着清炎真人的身影。
那身影一步一步,不急不慢,以虛空為階梯,朝着一座高聳的山峰走去。
他的腳步不快,但每一步的距離都很長,不一會兒就走出了至少十餘里地,來到了山峰之巔。
那座山峰通體漆黑,猶如墨染一般。從山頂到山腳,看不到半點草木,甚至連碎石都沒有,只有密密麻麻的符籙一個挨着一個,層層疊疊的陣法一環套着一環。神識稍稍弱一點的人,光是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就覺得頭暈眼花,差點站立不穩。
「白帝閣的渡劫之法,和我們青羊觀雖然不同,卻是各有千秋,難分高低」吳解當然不屬於弱者之列,他抓緊清炎真人還沒渡劫的空隙,仔細觀察着籠罩山峰的陣法和符籙,越看越覺得深奧複雜,但又深深地感覺到其中脈絡清晰,猶如一枚樹葉,不管紋路如何複雜,都是沿着葉脈分佈,清楚明白。
如此佈局,比純粹的複雜又高了一層,到了大繁似簡的地步。如果能夠更上一層樓,便是化繁為簡,技近乎道了。
「這是白帝閣的渡劫峰,和我們青羊觀的歷史差不多悠久。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白帝閣還丹祖師在這山峰上迎接天劫,走出累世修煉的最後一步」
要說對白帝閣了解,長孫武自然是內行。聽到吳解的感嘆,他隨口解釋說:「我們的渡劫峰,講究的是給站在山頂上的人以源源不斷的支持,同時幫助他們承受一部分雷擊的威力。正因為如此,山頂才被雷劫直接轟成了白石,在無數次的渡劫之中千錘百鍊,化為了巨大的天材地寶。」
「而白帝閣的思路則是將雷劫的威力先通過護山大陣化解少許,然後再以無數的陣法緩解,讓它變得緩和一些,不那麼猛烈對於我們這些名門大派來說,劫雷只要不那麼猛烈,渡劫的機會就至少能大上三成」
「嗯,兩種思路很難說哪個更好,但毫無疑問都是很有效的。」吳解點頭贊道,「不過……成本也都很嚇人吧?」
「那是當然,能夠對還丹祖師渡劫有所幫助的手段,哪一個不需要消耗天價的成本」長孫武笑道,「天劫是萬物循環之理的一部分,想要與之對抗,談何容易尋常修士渡劫的時候,一般只能找個地方,布個陣法,最多再準備一些備用的法器,就算差不多了。這樣渡劫能夠成功,要麼是積累太厚,要麼就是運氣太好。而我們這些大派中人,比他們多了很多的準備即使如此,渡劫依然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吳解啊,你不要因為章祖師渡劫那麼順利,就對天劫有所小看啊」
吳解點頭,表示會把他的話牢牢記住。
就在這時,清炎真人已經做好了準備,抬頭看向天空。
「時間差不多了,來吧」
話音未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無數道雷光在烏雲之中流動,更傳來了連續不斷的轟鳴之
與此同時,更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天空中落下,猶如山嶽一般壓在眾人身上,讓所有尚未凝成真元的修士全都被壓得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就算是凝元真人,也不得不提起真元灌注全身,才能頂得住這無形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面不改色談笑自若的,也只有還丹祖師了。
吳解默運真元,對抗那沉重的壓力,心中卻很有些疑惑這天劫的壓力怎麼這麼沉重?章祖師渡劫的時候,壓力可連這一半都不到啊
這種壓力……感覺簡直有點像是棄劍徒渡劫時候的陣勢了
他並沒有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只是皺着眉頭,仔細觀察着山頂上清炎真人渡劫的場面。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差不多就在白帝閣上空劫雲生成的時候,遙遠的小世界天外天內,一座位於低矮山峰的小木屋裏,心魔宗宗主黑袍擺弄着一件類似於鏡子的法器,冷笑不止。
「劍匠?分明是正在打算貼近劍道的大宗師想不到這白清炎多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竟然默默地將武道修煉到了如此境界看來他恐怕得過棄劍徒的指點,這些年來一直在朝着那個方向努力吧」
「嘿嘿……想要以凡人之身窺探.滅世神魔,的境界,哪有這麼容易本座這些年諸事不利,正好拿你渡劫失敗的場面來散散心」
另一座跟別的山峰距離都很遠的孤峰上,正在給弟子們講攝心伏念之道的韓德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看向人間。
「宗主,怎麼了?」他最親厚的弟子擔心地問。
沒什麼。」韓德笑了笑,從容不迫,「天塌下來也有那些想要當擎天柱的人頂,咱們專心修煉就好
但他顯然已經沒有了講課的心思,隨手給弟子們佈置了一些研究課題,便轉身返回了位於山頂的洞府
那座洞府樸素無華,很多佈置與其說像是魔門,還不如說像是人間道門。難怪魔門之中,不少人都傳言韓德打算背叛神門,投入道門。
只是……但凡這樣傳言的人,往往都會死得很快。
近年來唯一一個這樣說,卻還沒有死的,正站在觀星台上,凝視着天空的星辰。
天外天並不在九州之中,而位於天空之上。這裏雖然也有曰月普照,但曰月的光華卻來自於法術折射人間的光輝,只要高到一定程度,便不見曰月,只見星辰。
血魔宗觀星台,就是這樣的地方。
「看星象,白清炎這次渡劫,是能夠成功的。」天眼老人輕撫着鬍鬚,面露憂色,「他才一千歲都不到,渡劫成功之後,至少還能在人間活動上百年。等他稍稍休息一下,穩定了金丹境界,白帝閣必定號召人間各派攻上天外天」
「新一批的十二神魔尚未煉成,他們現在打過來的話,光靠之前的那些佈置,能不能攔得住?」
他沉吟片刻,卻又忍不住笑了。
「身為神門弟子,可以親眼看到神門.滅亡,倒也不枉此生到時候我且去挑戰白清炎,想來吳解絕對不好跟他搶對手吧等我死在白清炎劍下,那謫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把死人拖出來再殺幾次
說到這裏,他顯得很開心,又轉頭看向閉關室。
「只恨彬林那傢伙竟然最後還給尹霜留了一份護身符,這閉關室竟然有隔絕萬界的效果,甚至連本門護山大陣都奈何它不得莫非他當初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大師兄啊大師兄,跟你認識了一千多年,我果然還是小看了你啊」
他原本打算在尹霜的事情上做些文章,卻不料尹霜一進入閉關室,就將閉關室的陣法完全發動。那閉關室原本只是一間靜室,但陣法發動之後,卻赫然成了一處讀力的世界,不僅無法進入也無法控制,甚至連藉助陰陽二界穿行的秘法,都無法潛入其中。
尹霜便躲在這閉關室裏面專心修煉,儼然是不成還丹絕不出來的架勢。天眼老人想了若干辦法,全都無可奈何,最後他一怒之下催動本門護山大陣強攻,便觸發了一道禁制,不僅護山大陣完全失效,更看到了彬林的一份留言。
「看到這份留言的人,本座不管你想要做什麼,也不管你是誰。這閉關室之中,乃是本宗最後的氣運所在,為了守護此地,本座早已設下無上秘法,你若不怕玉石俱焚,儘管試試」
彬林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虛言恐嚇的人,他崇尚的是實際行動。所以在能夠找出他最後的佈置,並且將其破解之前,天眼還真的不敢再催動護山大陣。
這麼一來,他就完全拿尹霜沒辦法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對那個死了都還要作怪的師兄充滿了憤怒。
「哼你以為看穿了她的姓格,用付出就可以換得她對本宗死心塌地嗎?我告訴你人在際運面前,永遠是不由自主的無論你做了多少,也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
「我雖然無法佔卜她的事情,卻能夠占卜本宗的事情。本宗的衰敗和滅亡,已經是必然的事,你做什麼都沒有用只是白白浪費了資源,只是白白吃了許多苦頭罷了蠢貨」
朝着早已死去的人罵了一通,天眼老人也深覺無趣。他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心中靈機一動,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有古怪我突然覺得白清炎渡劫不會那麼順利這真是怪事了」
說着,他的身體化作一道血影,朝着天外天和人間的通道飛去:「真是有趣這麼有趣的事情,若是不能親眼看上一看,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份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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