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奇譚 第十一章 能用的才是最好的

        世界演化�理玄妙無比，就連茉莉也知之不詳。

    �所以對於為什么九州界會變大的問題�們最終還是沒討論出答案來。

       他們甚至於不能確定，九州界變大了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一方面，世界變大了，意味着資源的增加，也意味�世界的「規則限制」會被削弱。

    換句话說，在九州界修煉會比過去更容易一些——或許現在還不明顯，但如果再大一些�就會很清楚了。

       可這同樣也會導致凝元巔峰的修士們更難突破到還丹境界，甚至有可能提升渡劫飛升的難度——一方面，世界更加完善，就意味着形成「自我之法」更加困難；另一方面，世界更大，天劫的力量自然會更大。

       好處和壞處都是這麼的明顯，當真讓人無從確定究竟是該慶幸呢？還是該擔憂？   但至少現在�們還不用擔心。

       吳解特地找到了韶光真人，詢問「一直往上飛�會怎麼樣」�奇怪的問題，韶光真人有些驚訝，但還是告訴了他答案。

       「從這裏往上飛，會接觸到一個超乎想像的邊界。

    明明邊界那邊可以看到暴烈的元磁光芒，但元磁的力量卻透不過來�們也過不去。

    」韶光真人說，「有人試着接近那個邊界，可發現無論怎麼飛，和它的距離一點也不會縮短——哪怕飛了幾萬里，在別人看來�還是停留在原地，一點都�再前進。

    」   吳解連連點頭，露出驚訝和讚嘆的神情，然後又問：「那麼�邊界是固定的嗎？會不會落下來，對我們造成不好的影響？」   韶光真人笑了：「和你猜想的恰恰相反�邊界正在以很慢的速度向上移動。

    雖然速度時快時慢並不固定，但總的趨勢卻�改變過。

    在過去的兩千年裏面�邊界上升了大概兩百里——呵呵，這點距離不算什麼，按照�速度下去�估計別說�就連你也看不到邊界接觸到元磁的那一刻了。

    」   吳解這才釋然，懸在空中的心放了下來。

       但杜馨卻又疑惑了——按照�記憶，當初的「因果之壁」是用挪移的方法來阻止人們離開，只要接觸到因果之壁，就會被直接挪移到九州大陸上面；可幾萬年後，因果之壁卻變成了單純的阻隔……誠然，這種阻隔看起來比挪移要高明得多，但如此奇異的變化，不能不讓人心生疑惑。

       「想那麼多也沒用，等我成就了還丹之後，自己來探查一番就是。

    」吳解笑着勸�「世界演化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從聖皇時代到現在，幾萬年的時光，才產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區區幾百年，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發生的。

    」   「或許吧……總覺得有點好奇。

    」   「說起來還真是難得呢！居然連阿馨都會好奇……我覺得相比世界演化�會好奇才更讓我驚訝呢！」很難得�在閉關苦修的杜若一邊風捲殘雲地消滅各種甜點，一邊調侃着。

       她雖然在吃着東西，口齒卻非常清晰�半點含糊。

    由此看來，鬼魂之身倒也不是全無好處。

       杜若一直就有一邊吃東西一邊說�習慣，吳解記得當年她還活�時候，不止一次因此噎着嗆�就算�遇到麻煩，說�聲音也會含含糊糊地聽不清——偏偏越是這樣�越是想詳細說明，實在有些尷尬。

       但現在�已經可以一邊說话一邊吃東西，兩不打擾了。

       這本事是鬼魂之類虛體特�但凡實體的生物，就算像吳解這樣已經修煉成仙，可以飛天遁地出入青冥，也做不到這種事情。

       「所以說，死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的。

    」對於自己意外得到的特技，杜若一直頗為自豪，「反正人遲早是要死�年紀輕輕死了，乍看上去似乎損失很大。

    但這些年來�不僅得到了活着時候得不到的力量，見識了原本不可能見識到的世界，吃夠了本該一輩子都吃不到的美食，還能夠做到連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我選擇那個時間地點死掉，真是太明智了！」   四十多年的時間，足以沖淡很多東西。

    當日讓吳解耿耿於懷，讓杜若黯然神傷的事情，此刻已經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當他們回憶當初和妖道三山的交手，回憶那段少年時光的時候，曾經的苦澀已經被時間沖淡，猶如經過沸水沖泡的茶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修士的生涯就是這樣，很多你當時刻骨銘心的事情，都會隨着時間慢慢淡化，最後在不知不覺中�就會很平靜地看待這些事情——由此便產生了超脫。

    」杜馨說�「超脫於塵世的心態不會憑空而來，需要經歷許多的事情，經歷許多的歲月。

    當人間那些愛恨情仇都已經被你經歷過、看淡過�自然就會得到超脫於塵世之外的心態。

    」   「那麼……這種心態，究竟好還是不好呢？」吳解問。

       「無所謂好，也無所謂不好，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

    」杜馨平靜地說，「誰都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只有經歷了�過程，才能從塵世的紛雜之中抽身而出，反照心靈，看到自己的本心。

    」   「哦？難道每個還丹修士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關係到前進�路，吳解頓時好奇心大起，急忙追問。

       「也不一定……但的確大多數的還丹修士都會有這麼一段經歷。

    出世、入世、再出世。

    親身投入紅塵之中，體驗種種事情，再讓歲月淡化，最終得以超脫。

    這不是成就還丹必須要走的路，但卻是一條早已經過驗證，相對來說比較可靠的路。

    」杜馨的眼睛裏面流動着寧靜悠遠的光芒，一瞬間讓吳解生出奇異的感想，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段流淌的歲月。

       「那麼……為了日後成就還丹�還應該在紅塵中遊歷，經歷更多的事情嗎？」吳解思索了許久，問道。

       「這種事情，外人是沒辦法明白的。

    」杜馨搖頭，「每一位還丹修士，成就還丹的契機都是不同的。

    雖然總的來說，經歷的事情多一些，應該是更有好處的；但事實上經歷的事情越多，心靈之中的雜念也就越多，雜念會蒙蔽本心，所以結果可能正好相反。

    」   「……你這话太模稜兩可了吧！」杜若琢磨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搖着頭，滿臉鬱悶地嘆�「經歷多一些應該會比較好，但經歷多一些又可能不好，那究竟應該怎麼樣呢？」   「究竟應該怎麼樣……我不知道。

    」杜馨淡淡地說，「如何成就還丹，是修仙界最大的難題之一。

    我那個時候�答案，看你們青羊觀的藏書，似乎到現在也依然�答案。

    」   吳解忍不住搖頭嘆道：「那這话說了等於沒說啊！」   「本來就是如此。

    」杜馨的目光之中�半點波瀾，語氣也平靜地猶如說着「今天天氣不錯」之類�「在如何成就還丹的問題上，一切的經驗和方法，都等於是廢话。

    作為一位想要成就無上大�修士�只要努力把握你自己的真心，找到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

    」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如果做起來也容易�世上就不會只有這麼點還丹修士了。

    」茉莉湊了過來，「其實我倒是有個成功率很高的辦法——」   「什麼辦法？先強調一下，不要跟我扯那些歪門邪道！」   「不�說的是本門真傳妙法！」茉莉揚了揚眉毛，眼中充滿了信心，「只要多經歷一些生死危險，在生死邊緣的時候，人的各種雜念就會很容易地被排除。

    一次兩次、十次八次……只要不死，遲早能夠成就金丹的！」   杜馨搖搖頭，走到神聖之泉旁邊坐下休息。

       杜若撇撇嘴，繼續吃。

       吳解深深地嘆了口，滿臉都是無奈。

       「我早就該想到是�辦法的！」他嘆�「無上神君那一系，還能有什麼靠譜的辦法！根本就是玩大浪淘沙嘛！」   「這辦法不靠譜嗎？」茉莉疑惑地問，「效果很好啊。

    」   「效果或許真的不錯，但有兩個問題。

    」吳解嘆�「第一，生命是很寶貴�不該用這麼奢侈的方法來浪費。

    」   他見茉莉滿臉的不以為然，搖搖頭，又說：「第二，為什麼你會覺得�會那麼好運，好運到可以在生死邊緣十次八次地回來，不僅�死掉，反而成就了還丹呢？」   茉莉頓時語塞。

       所謂在生死邊緣歷險，自然是真的要拿性命去拼，而不能走過場。

    一般情況下，吳解有天書世界做後盾，就算再大的危險�也能逃到天書世界裏面去。

    能夠讓他來不及逃進去的情況，兇險程度可想而知！   那樣的事情，就算只經歷一次也嫌太多了，怎麼還能十次八次！   這分明已經不是修煉，而是純粹地作死了啊！   信心十足的好辦法被殘酷的現實無情打破，茉莉顯得有些沒精打采，蔫呼呼地走到一邊吃蘿蔔去了。

       不過她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開始了一個新的課題研究。

       這次她研究的課題是「利用法力構築九州界的模型，探討吸收世界本源之力，從而藉此成就金丹的方法」。

       �課題聽上去似乎有點「不明白什麼意思但覺得很厲害」的味�但吳解細細地思量了一番，冷汗頓時就流了下來。

       茉莉這傢伙，居然想要抽取九州界的本源之力，來幫助他成就金丹！   雖然這份好意的確值得嘉許，但這辦法絕對有問題吧！絕對會被天打雷劈的！   吳解常常琢磨，為什麼當初無上神君突然就被天打雷劈了呢？在他猜測的種種可能裏面，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這傢伙想要效仿荒神和墟祖去創造一個世界，但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材料，於是動手抽取世界本源，藉此將天書世界變成猶如大荒界、歸墟海那樣的世界。

       扣除種種超出吳解目前境界能夠理解的東西不談�猜測就道理上來說，其實還真說得通。

    它唯一的破綻在於——當年無上神君創造天書世界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大量抽取了世界本源，結果一直到天書世界基本完工，也沒見天道震怒，降下什麼責罰。

       反倒是天書世界基本完工之後，最困難最危險的步驟已經過去了，天道這時候才降下滅世神雷……實在是令人費解。

       「莫非天道跟烏龜一樣，反應很遲鈍嗎？」   「怎麼可能！天道是最敏銳�一旦觸及到它的限制，天劫立刻就到，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會耽擱！」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將無上神君轟得灰飛煙滅的滅世神雷，卻姍姍來遲了呢？   吳解也好、茉莉也罷，對此都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同樣冥思苦想，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人，還有長孫武。

       「太難了！」某天�突然從閉關的廂房裏面沖了出來，手舞足蹈，大吼大叫，還用腦袋狠狠地撞着巡天神舟大殿中的柱子，撞得咚咚作響，「設計不出來啊！根本設計不出可以將那些火焰妥善運用的辦法啊！」   看�將那支合抱的青玉柱子撞得連連震動，原本想要等等的韶光真人坐不住了，急忙動手拉住�詢問究竟。

       「情況是這樣的……」長孫武愁眉苦臉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然後無奈地嘆�「沒辦法啊！吳解的那些火焰……真的是太高級了！已經超出了我能夠利用的層次了啊！」   韶光真人微微點頭，沉思不語。

       �心中驚喜交加，不料吳解竟然不聲不響地就練成了這些傳說中的火焰。

    但高興之餘，卻也一樣感到苦惱——無論是紅蓮業火還是天劫雷火，都不是那麼容易控制的——不，別說控制了，就連接觸它們，都是極端危險的事情！   雖然在吳解的掌心上，紅蓮業火化作一朵小小的蓮花，被功德白光托着靜靜綻放；天劫雷火則環繞�掌心遊動，然若一條細小的青色靈蛇。

    乍看上去，似乎都挺人畜無害的。

    但實際上僅僅那麼一點點火焰，就讓身為還丹修士�感覺到極大的危機感。

       這就像是靠近了強大的修士，縱然對方並無惡意，但僅僅下意識散發的強者威壓，就讓人很自然地感覺到不適和危險。

       「要怎麼才能利用這兩種火焰呢？」於是韶光真人也陷入了沉思，巡天神舟裏面整天傻乎乎冥思苦想，不時笑一笑愁一愁�又多了一個。

       但很顯然�也想不出辦法來。

       �問題，直到方、林兩位祖師得知之後，才有了解決的方案。

       兩位祖師聞訊而來，仔細查看了吳解小心翼翼凝聚起來的紅蓮業火和天劫雷火�看看�看看�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這火焰來得有點蹊蹺。

    」過了許久，林祖師陰着臉說，「未必是好事啊！」   「大機緣和大風險從來都是一起出現�沒什麼可奇怪的。

    」方祖師的想法卻和他不同，「機緣上門，豈有因為害怕危險就將其拒之門外�理！」   「但是……想要在短時間裏面研究出妥善利用它們的辦法，是根本不可能的！」林祖師斬釘截鐵地說，「我做不到�做不到，天下也沒人做得到！」   方祖師並不反對�判斷，輕輕撫摸着雪白的鬍鬚，陷入了沉思。

       過了許久�突然展顏一笑，恍然大悟。

       「吳解�除了這兩種火焰之外，還能控制很多別的火焰，對吧？」   「弟子的確有控火之能。

    」   「那麼，為什麼非得使用這兩種火焰來構築大陣的核心呢？」方祖師笑着說，「能夠將數十位修士的力量聯合起來，通過不動火界作為媒介，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何必非要精益求精，使用這些幾乎沒辦法控制的火焰呢？」   吳解一愣，頓時恍然。

       而旁邊的長孫武這時候卻還沒回過神來，疑惑地問：「有強大的火焰不用，反而要用次一等�不是很可惜嗎？」   「能用的了的東西，才是有價值的東西。

    」方祖師笑�「反正吳解還年青�掌握這那兩種火焰，日後遲早能夠想出妥善利用它們的辦法。

    既然如此，就不用着急了�任務交給他就是。

    」   「可是……」   「長孫啊�修煉幾千年，怎麼還沒堪破這一點呢？力量無所謂大小，東西無所謂好壞，本領無所謂高低——用得�適合當時情況�就是最好的！」   方祖師說着抬起手來，在長孫武的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被這麼一敲，長孫武頓時呆住，目光有些迷離。

       強大的氣息從他身體裏面突兀而生，繞�急速旋轉起來。

       這氣息充滿了混亂和狂暴的味�更透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急躁和不安，猶如一隻被困在籠子裏面的野獸，咆哮、衝撞，卻始終沖不出來。

       但突然之間，這股氣息平靜了下去，半點都看不到了。

    而長孫武的臉色也變得更加迷離，仿佛陷入了睡夢中一般。

    兩位祖師和韶光真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真是好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