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兮桐昨晚是火冒三丈,不過一覺醒來,啥事兒都沒有了。
心寬的人就這樣,睡一覺生活又是那麼美好。
早上湛卓和雲容離開時,不放心的看了眼伍兮桐,見小丫頭跟沒事兒一樣有說有笑的,跟湛胤梵親密無間,眉眼間的感情和相互間的小動作不像有假。
雲容笑着看了眼湛胤梵,緊跟着湛卓上了車。
送走二老,湛胤梵側身瞅着黑秋秋的女人。
「你那臉子看起來就跟多年沒洗一樣,是該注意下了。」
伍兮桐依舊沒皮沒臉的笑,覺得沒所謂,小下巴傲嬌一抬:「我還沒嫌你老呢,你倒嫌我黑了。」
撇嘴,仰面朝天,傲嬌的從二爺面前走過去。
湛胤梵額前瞬間一排黑線,死丫頭,總有本事瞬間膈應住他。
……
婚禮日期一天一天接近。
伍教授依然沒有任何消息,伍兮桐百無聊賴的等着做新娘,整個婚禮事無巨細湛胤梵全程參與,而那小姑奶奶,大概她是最輕鬆快樂的新娘了。
臨近婚禮的幾天,湛胤梵神經緊繃,經常晚上睡一半爬起來為婚禮增加創意,修改已定的設置。
伍兮桐半夜醒來,身邊沒了往日的溫度,伸手摸來摸去,都滾床邊摸到床沿了,也沒摸到火爐一樣的男人身體。
原本迷迷糊糊的人,這當下給嚇醒了,猛地坐起來摸遙控將屋裏的燈全開了。
床上沒人。
伍兮桐歪着頭看了會兒,雙手捂着臉,在做夢嗎?做夢嗎?
沒有,拉耳朵給她疼得直叫喚。
清醒了後翻身下床,「老闆,老闆?」
伍兮桐走出房間,書房門開着,燈亮着,她徑直走過去。
正好,湛胤梵高大的身軀很快出現在門口。
「怎麼醒了?」他大步朝她走來,面露關切:「做惡夢了?」
「沒有,你怎麼睡一半跑了啊?」伍兮桐抬眼望着他,「我以為你大半夜跑出去了。」
「這麼晚了出去做什麼?」湛胤梵笑着接話,將她圈進懷裏,大掌下意識揉揉她的頭髮。
伍兮桐臉子往他懷裏撞,笑說:「哪裏多晚啊?夜生活這個點兒正精彩呢,別人都說男人結婚前會抓住機會爭分奪秒的過最後的單身生活,我以為你撂下我出去玩去了。」
「我不中意那些。」湛胤梵笑道。
伍兮桐聳肩,「嗯,看到你在我就放心了。」
湛胤梵垂眼,好笑問:「我這麼好,你就這態度?」
「那要怎麼樣啊?」伍兮桐搖頭晃腦的,想睡覺,這個點兒就不該是人類活動的時間。
湛胤梵給她捏捏了肩膀,「去睡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你起來幹什麼?一個人躲在書房做什麼?」伍兮桐好奇的問。
湛胤梵沒所謂的笑笑,「沒什麼,就想將婚禮上濃艷的顏色換掉。」
「什麼顏色?」伍兮桐想起前幾天他給她看的圖片,緊跟着又接了句:「藍色?」
湛胤梵搖頭:「雲姨說藍色太跳,建議將藍色後來換成了香檳色,但我覺得最好還是換成白色好一點,婚禮上我們只用了紅玫瑰,紅白搭配色彩才鮮明,其他顏色我想全部撤下換白色。」
「那,宴會頂上拉成的花瓣紗帳呢?也換成白色?」伍兮桐忽然問了句。
「全都換成白色,乾淨純潔,素淨大方。」湛胤梵笑着說:「我剛在配色,將現場的效果圖換成白色看,還不錯,你現在想睡覺嗎?要不去看看?」
伍兮桐暗暗嘀咕了聲:「全成了白色,那不事弄得跟殯葬館似地?」
湛胤梵垂眼看她,伍兮桐腦袋往他身上歪:「想睡覺啊老闆,你自己看着辦吧,弄好了後,你把圖片打印出來放在我床頭,明兒一早我醒來就能看了。」
湛胤梵端着她的頭輕聲笑:「好,依你。」
陪她進了房間,在床邊坐了會兒,等着伍兮桐睡着後,湛胤梵再回了書房。
早起時,伍兮桐看到床頭擺放的幾張婚宴現場的效果圖,拿手上就瞟了眼兒,直接扔了。
電話打給湛胤梵,老闆這會兒已經到了公司,李助剛好將老闆要的咖啡送了進來。
湛胤梵起身,高大的身軀背對着辦公室,正面看向高樓之外的都市全景,手機在他手上,滿臉喜氣。
「怎麼了?吃早餐了嗎?」
伍兮桐邊下樓邊說:「還沒呢,我剛看了你昨晚修改後的效果圖……」
姑娘話還沒說完,湛胤梵立馬接話:「怎麼樣?你覺得如何?」
「果真沒讓我失望。」伍兮桐一聽湛胤梵那急迫的語氣立馬翻了記白眼兒,「弄得特別像靈堂,莊嚴肅穆。」
「……」湛胤梵臉子瞬間暗了下去:「兮兮!」
伍兮桐懶得跟他廢話:「我覺得不好,換原來的吧。」
「原來是什麼色調?」湛胤梵問她。
「就是之前的啊。」
「之前十來種方案,你中意哪一種?」湛胤梵沉着聲兒細問。
臨近婚禮了還這麼折騰,他還不是為了能給她更好的婚禮?
伍兮桐聽得頭暈,搖頭晃腦的哼哼:「我的爺,您老人家什麼時候換的?」
不讓她插手,她就一邊看着,偶爾去現場瞄瞄,她還真不知道從第一次見過的現場之後,到現在居然已經換過十幾種方案了,可真有閒心。
「你來我辦公室討論,電話說不明白,先掛了。」湛胤梵低聲道。
伍兮桐輕聲嘆息:「好吧,我來,我來。」
誰讓她現在是二爺養在家的一隻米蟲呢,二爺吩咐,她聽就是。
曾經她也向湛胤梵表示過她對事業的企圖心,力求證明自己的能力,想要畢業後就自己找工作,養活自己。
可奈何湛胤梵不同意,還記得大爺當時是這麼說的。
「錢,我會掙,工作我會招人來完成,你是我老婆,就做好當老婆的本分,別成天瞎想那些有的沒的。」
伍兮桐樂呵呵的湊上去問:「那當老闆您的老婆,本分具體是什麼啊?要是要求太高,我尋思着……」
「後面那話你要敢說出來,我拔了你舌頭!」湛胤梵冷眼睨她。
伍兮桐聳了下肩,然後說:「那是什麼?」
「簡單,暖床生孩子。」湛胤梵眼都沒眨一下出聲道。
「錢人任意花?」她眉眼斜飛,立馬再問。
湛胤梵點頭。
「東西隨便買?」她又問。
湛胤梵點頭。
「隨便我怎麼玩兒你都不會管?」伍兮桐眼神越來越亮。
湛胤梵遲疑,片刻後道:「玩的方面,遵紀守法是第一,其次,只能白天出門,去哪提前告訴我,不能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再有,不能任性,最主要是聽話,明白了?」
伍兮桐點頭。
「雲姨給你擬出的課程,不用當真但也要抽時間去學,不能光顧着玩。」湛胤梵又點頭。
伍兮桐一一點頭,綜上來看,基本上唐大爺的要求她都沒有意見的。
因為這非常符合她目前犯懶的狀態。
大概也許應該以後她會有認真工作的想法,因為從過去二十年來的經驗來看,她是個很勤奮的人。
不過,以後要發奮,那就等以後再說吧,反正她現在活得舒坦就夠了。
伍兮桐打車去了飛梵國際,不會開車去哪都只能打車,每次出門,都會下決心學車,事兒後又往腦後拋。
湛胤梵在辦公室就等她呢,李助領着伍兮桐進辦公室。
「湛總,小夫人來了。」
李助推門在門口說了聲,然後側身讓開道,讓伍兮桐進去。
湛胤梵看着進來的女孩兒,將文件從跟前推開,然後起身朝她走近。
「不開心?」唐肆爵笑問。
伍兮桐搖頭:「沒有啊。」
湛胤梵拉着她到辦公桌前來,打開電腦給她看婚禮現場的備份,講解着中間變換的過程。
伍兮桐看了不少版本,覺得除了素白之外,都很好,都不錯,粉色系,藍色系,黃色系或者那幾個漸變色彩的版本也很不錯。
「我覺得都很好看,除了白色。」伍兮桐正兒八經的說。
婚禮弄成什麼樣她真的都沒所謂,婚禮現場用多高檔的素材,多難求得的飾品都沒關係,相對於這些,她更在乎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只要男人選對了,婚禮辦成什麼樣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這不是她能決定的,這關乎湛家的面子。
「為什麼不喜歡白色?」
湛胤梵心底頗有幾分不悅,這是他昨晚睡一半熬夜起來改的方案,今兒一早就已經發給婚慶公關了。
伍兮桐拉着兩條眉嘆氣,纖細的胳膊搭在湛老闆肩膀,微微撐了眉,然後指着白色場景的方案說:「你沒看出來像出殯了,而不是出嫁?」
「……」湛胤梵又被堵了下,但很快回應道:「怎麼就像出殯?天堂也是純白色的,多美好的嚮往不是嗎?」
伍兮桐當即見鬼似的看着湛胤梵,張口結舌說:「不都是死人才去天堂嗎?活生生的人誰想去天堂?」
「兮兮……」湛老闆覺得姑娘在狡辯,她不同意的事兒,就扯一堆理由來拒絕。
「因為天堂是白色,所以靈堂才會弄成白色嘛,我沒見過素白的婚禮,而且我也不喜歡全白色,為什麼你要白色啊,為什麼呀?我希望婚禮還是有一點顏色的,我這麼年輕青春,為什麼要滿目蒼白,一片死寂?」
伍兮桐有些火大,聲音不自覺的上揚,話落後抬眼看他。
得,湛老闆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這裏面隨便一個都可以,我就不要白色。」
抱住他胳膊腦袋往他懷裏蹭,蹭了兩下發現男人並沒有放鬆下來,當即嘆氣。
「好吧,凶了你其實我也很內疚,但是呢,你要是把婚禮當天我的心情考慮進去的話,那就不用白色這方案,你要是不考慮,那就用白色吧,反正,嗯,多看一眼也沒那麼不好,挺有未來感的。」
湛胤梵垂眼看她,伍兮桐聳肩,再聳肩。
「行了,依你,我讓婚慶那邊暫停佈置,然後我們再好好想想用什麼方案,好嗎?」
只要她願意低頭,哪有什麼不好商量的?
湛胤梵把人安排在旁邊的休息室,讓她自己打發時間。
伍兮桐翻着雜誌看,上面是各類婚禮設計與亮麗的婚紗,但無論是那一種,都帶着病態的蒼白。
現代人對這種蒼白格外偏愛,導致伍兮桐看了幾眼,就覺得眼裏跟炸了棉花似地,白花花的一片。
將雜誌扔在一邊,伍兮桐陷進柔軟的沙發,放空的意識飄忽冉冉,眼皮很快打起架來。
不同與蒼白的婚禮,夢境裏是一片沉暗的黑色。
金黃色光斑,隱約在濃霧中閃動,她茫然的站在遼闊的中心,環望着四周陌生的環境。
這裏是哪裏?
伍兮桐想要定睛看清,無奈大霧過於濃重,以她為圓心的可視範圍,只有可憐的五米而已。
她往前走動,腳下熟悉的沙沙聲,讓她陡然一愣!
是黃沙,一望無盡地黃沙。
身邊環繞的,也並不是什麼霧氣,而是被風捲起的細沙。反射陽光的沙礫,正暗自閃着微光。
『死亡之洲』所帶來的絕望,再次席捲而來,伍兮桐又一度感受到,生病逐漸乾枯的恐懼……
「我,我怎麼會在這裏!」
她不是應該呆在舒適的房間中,靜靜地等待,即將到來的婚禮嗎?
耳旁是蒼勁的風嘯聲,空茫茫的沙漠中,她的聲音就像大海中的孤舟。
就是連回音,也收穫不到。
漫無目的地吼了幾嗓子,伍兮桐漸漸冷靜下來,她裹着單薄的衣衫,一步步地向前邁去。
雖不知為何重返荒漠,但她深知,死神只會掠奪,絕不會因人類軟弱,而悲憫。
人身處夢境,是無法分辨現實與夢的,但感官意識,卻要比現實弱上幾分。
所以,當伍兮桐腳踩黃沙時,並未感到有多吃力。卷着沙礫的厲風,掛在身上,也無刺痛如刀絞的感覺。
不知走了多久,伍兮桐被驟然下降的氣溫,凍的鼻涕直流。
「--」
忽然!
單調的風聲中,夾帶着一絲微弱的叫喊,擠進了她的耳朵。
恍惚的意識為之一振,她豎起耳朵仔細聽,那聲音一隱一明,被風吹的零散不堪。
但還是能分辨出,其中她再熟悉不過的幾個音調。
「……兮……兮。」
是誰在呼叫她,在這了無人煙的荒漠中。
會是湛胤梵嗎?
就連伍兮桐也沒有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她已經將對方當做後盾,無論發生怎樣的困難,第一個想起的救兵,永遠是湛二爺。
「老闆,我在這兒!」伍兮桐大力搖擺臂膀,使出吃奶的勁喊着。
不知是風向原因還是其它,她喊道滿嘴沙子,那聲音還像複讀機似地,嘶啞重複不停。
「呸呸!」
將嘴巴里的沙子吐乾淨,伍兮桐尋着聲音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耳旁的聲音就是越是清晰。
「兮兮,快來。」
是爸爸,是消失在古城裏的爸爸!
伍兮桐瞳孔張大,也不顧腳下深陷的黃沙,幾乎是連滾帶爬,一個箭頭往前沖!
她就知道!
父親怎麼可能死,即使周圍人都齊口同聲,她也堅信父親還活着!
這一刻,伍兮桐幾乎熱淚盈眶。
當那座偉岸的古城,再一次以壓迫性地氣勢出現,她眼眶裏蓄積的淚水,傾然落下。
古城的大門,是一扇青苔斑駁的鐵門,高大的鐵門,兩層樓高有餘。
此時,那扇大門正虛掩着,留着一條黝黑的狹縫,誘惑着她進去。
幾乎想也沒想,伍兮桐側身溜了進去。
哪怕前方是萬劫不復的地獄,她也會執意向前,就是拉也要把父親拉出來!
內城的光線,並不如她想像中那樣昏暗,常年月積被黃沙淹沒,古城的一半都陷進黃沙中。
幾絲餘光,從頭頂的石窗泄下,伍兮桐踩在潮濕的石板上,粘膩的青苔沾了一腳。
樓蘭古城之前不知遭遇了什麼,諾大的池城呈傾斜狀,她腳下一個不慎,摔落在地的身體徑直往下滑。
餘光的照射下,讓不可辨別的幽暗深處,更添幾分未知的神秘。
「啊!」
石板雖遍佈青苔,伍兮桐拖在地上的屁股,依舊快被摩擦出火花,黑瘦的小臉擰成一團。
這是什麼鬼地方,就是真有黃金,也不該在這樣陰暗的地方吧!
等地勢平滑的時候,伍兮桐的牛仔褲也劃開一道道口子,破破爛爛的像頹廢的嬉皮士。
「好痛!」摸了摸屁股,火辣辣的刺痛感,讓她呲牙咧嘴。
四周異常安靜,唯有不知名的蟲鳴聲,那個呼喚的聲音,在她進入內城就消失於黑暗中。剛一進門時她還沒注意,等到此刻,才覺得心神恍然。
這裏實在太安靜了,在荒漠中沉靜百年的古城,每一縷空氣,都帶着懾人的冷意。
伍兮桐神經繃緊,黑暗中摸索前進,尖銳稜角的石塊遍地都是。
可想而知,這座聞名於世的樓蘭古城,在被毀滅的日子,是何等的慘絕人寰。
走了一會兒,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類似於布料摩擦的聲音,伍兮桐的汗毛瞬間豎起。
「兮兮。」
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隨之而出的,是父親那張飽經滄桑的臉!
「爸爸!」
伍兮桐先是怔愣,後猛然撲了過去,抱着伍仲文泣不成聲。
當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時,所有壓抑的情緒傾瀉而出,此時她才感到,差點失去至親的後怕。
伍仲文的臉掩在黑暗中,且看不真切,只是那雙撫着她肩膀的手,乾枯的不成樣子。
這些天,在這暗無天日的沙漠,父親究竟受了怎樣的苦,她根本不敢想像。
「我們回去,爸爸,以後你再也不要沾這些東西了!」伍兮桐紅着眼眶說道。
外人對於古城渴望,是因為貪婪,父親對於古城的渴望,是原由對考古的喜愛。
但這喜愛何嘗不是一種貪婪,甚至是一種,將人每每退入險境的貪婪!
類似的事情,她不想再一次嘗受,只想和湛胤梵還有父親,過上平凡的日子。
而回應她哭泣的,是伍仲文的沉默。
半響,他才沙啞的開口:「兮兮,你要記住,古城的入口,在晚霞時面向翡翠洲,往東走就能找到它。」
他的嗓子已經壞掉了,每說幾個字,就會停頓一下,嘶啞的像機械人一般。
伍兮桐愣了一下,埋在他肩上的頭抬起,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爸爸,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和我一起離開嗎?
伍仲文撇開頭,滑稽的聲音含着一絲痛楚。
「爸爸不能離開,古城的秘密,就由你來保守了。」是將它公佈於世,還是繼續掩埋在黃沙中,都由你來選擇。
「不,我能帶你走,我們立刻就離開!」伍兮桐慌了神,話也說不利索:「我已經和湛胤梵結婚了,我希望我們的婚禮上你能回來,你已經不靠譜了半輩子,你怎麼可以在這樣重要的時候不在?」
她牢牢抓着他的肩膀,生怕一個閃神,身邊的人,又再一次從她眼前消失。
「兮兮,爸爸愛你,但今後的人生,你要自己度過,你要堅強,爸爸很好,不要擔心爸爸,好嗎?靈魂與古城融為一體,這是爸爸的選擇,兮兮,好好生活,好好照顧好自己。」
伍兮桐咬着嘴唇,帶着淚花的眼睛,絕強的閃着光。
有些東西抓得越是緊,越是容易從指尖滑落,她想要抓緊父親,卻覺得手指無力,伍仲文離她越來越。
「不!」她悽厲的喊着。
四周的景色開始扭曲,連同漸行漸遠的父親,都被捲入漩渦中,消失在黑暗中。
「兮兮,兮兮!」
耳旁焦急的聲音是誰?誰在喊她,是爸爸嗎?
伍兮桐眼皮有些酸痛,她費勁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湛胤梵俊朗的面孔。
湛胤梵見她醒來,將她半扶起,撫摸這她的頭髮問道。
「你做了什麼夢,連頭髮都被汗濕了。」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覺,自己後被一片粘膩。
那是受了驚訝,出的冷汗。
她環望着四周,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溫馨的壁紙映着淡黃的燈光,無論是房間的哪一處角落。
無不說明,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個夢罷了。
湛胤梵望着自顧站起的她,眉頭鎖緊,問道:「兮兮,你究竟怎麼了?」
伍兮桐站在掛鐘下,掛鍾顯示的時間是六點五十,她陷入睡夢中時,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掛鍾,明明也是六點五十!
這短短几十秒的時間,她怎麼可能,做一個漫長的夢!
看着她蒼白的面孔,湛胤梵心裏隱隱升起不安,走上前將她攬入懷中,逼迫她正視自己。
「我離開辦公室不久,李助就跑來找我,說聽見你在裏面大吼大叫,你是夢見了什麼嗎?」
伍兮桐魂魄還未歸位,神色依舊有些恍惚。
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是不是真如夢中一樣,父親還活着,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能離開樓蘭古城?
「我,我夢見我爸爸了。」她兩眼放空的說道。
聽此,湛胤梵鬆了口氣,愛憐地幫她擦拭額角的汗,說道。
「你只是太思念他了,休息一會兒就……」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拿着手帕的手就被握住。
那隻握着他胳膊的手,羸弱不堪,卻又帶着不可撼動的力道。
「不,是真的。」伍兮桐平靜的說道,一雙眼睛,黑黝的嚇人。
是真的,她所夢見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沙漠的某個角落,被困在古城裏的父親,一定在等着她。
湛胤梵鬆開的眉頭再次皺起,伍兮桐這個樣子讓他很不喜歡,脫離掌控的事情,讓他有種無力的感覺。
「即使夢見又如何,他已經死了,沙漠的恐怖你還不清楚嗎?」他淡淡的說道。
沙漠有多恐怖,她當然再清楚不過,甚至方才,她還有幸再一次體驗。
正是因為過於刻骨,她才敢如此肯定。
她伸手摸了摸屁股,淡藍色的牛仔褲完好如初,但夢裏的那種刺痛感,至今還在。
「我要去找他。」
伍兮桐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沉靜的望着他,青春稚嫩的臉孔,在這一刻,讓湛胤梵有種她已經長大的錯覺。
可再怎麼佯裝成熟,也改變不了她是孩子的事實,不然怎能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
「馬上就是我們的婚禮,你再任性的話,還是留在以後說吧。」
湛胤梵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伍兮桐揪住他的衣領,漂亮的眼眸終於有了光彩,閃閃發亮的看着他。
她一字一頓:「我看見爸爸了,我知道他在哪裏,我可以帶他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夢中的每粒沙礫都那麼真實,父親的話更像是烙在她的腦海中,當務之急是弄明白,翡翠洲究竟指的是什麼地方。
湛胤梵還是無法相信,只當這是夢醒是的囈語。
「別鬧,乖乖呆在這裏看書,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說完,他鬆了松領口,拉着伍兮桐的手引她坐下。
「我知道你不看重儀式,但畢竟是我們一生大事,需要打理的瑣事還有很多,你總不希望,在結婚典禮時我們還手忙腳亂吧?」
湛胤梵手壓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旁耐心的說道。
伍兮桐哪裏還聽得進去他的話,見他不肯相信自己的話,急的嘴裏只起火泡,說話也口不擇言。
「那就把婚禮挪後,我現在就要走,如果你不願意相信我,就留在菁城。」
伍兮桐打開他的手,徑直站起走到門口,回頭望向怒氣蓄髮的湛胤梵:「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我就不知道了。」
聽到她的話,湛胤梵氣得臉色青黑。
難道在她的眼裏,他們兩個人的感情,脆弱到連個荒唐的夢也比不過嗎!
伍兮桐慌起身,又回頭問道:「你知道翡翠洲嗎?」
湛胤梵抱着胸靠在門上,逆光且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用想,一定同硯台一樣的黑。
「不知道。」他冷聲說道。
她不以為意的拉上拉鏈,背着包從他身邊經過時,望了他一眼,再次問道。
「你真不和我去?你不是很想要黃金嗎?」
湛胤梵回頭望了眼窗外,天色已染上一絲灰,心裏的算盤打得直響,嘴裏應付的回道:「古城的入口早就消失在大漠,你能找到?」
大漠裏的情況一天一變,那裏有磁場的干擾,就算有十個指南針,也不見得能分清南北。
更何況,找到樓蘭古城的入口!
伍兮桐臉上無半點猶豫,點着下巴說道:「嗯,爸爸告訴我的,翡翠洲以東的方向。」
說道好似真的一樣,湛胤梵依舊不肯相信。
奈何伍兮桐眼神過於真誠,讓他不得不半信半疑:「真的?」
伍兮桐點頭,可湛胤梵說什麼也不同意:「兮兮,我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再去沙漠。我承認某個時刻我也被那傳聞中的巨額財富所吸引,但是,夢醒了,我也就醒了。兮兮,不要再去了,你父親已經不在,你還要多久才清醒過來。」
「湛胤梵,你不去不要阻止我好嗎?」伍兮桐怒後。
湛胤梵同樣沉怒着看向她,「兮兮!別忘了你現在是我老婆,我有權管教你!」
「管教?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女兒,不是你公司職員,就算我們結婚了,我們也是平等的,遠不到你就能支配我的地步!」
她氣哼哼的摔門而去,她有頭腦有思想,憑什麼要聽他的?
「兮兮!」湛胤梵追了兩步,氣怒下摔了手上的方案本。
……
伍兮桐回了別墅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再去沙漠。
可這還在樓上收拾來着,雲容和湛卓來了。
家裏沒有下人,聽見外頭來人了,伍兮桐趕緊往外跑,忙裏忙外的招呼准公公和未來婆婆。
雲容下車,扶了一把緊跟着下車的湛卓,然後走進別墅。
「人在屋裏做什麼呢?這麼久才出來。」雲容笑着問。
伍兮桐抓了下頭髮,準備再去沙漠的事要讓雲容和公公知道了,怕是要鬧出事來,至少她不敢跟公公像跟湛胤梵那樣頂嘴。
「就,隨便收拾收拾,他以前家裏也沒個人給收拾,我就想着給他把不過時的衣服收一收,嗯,反正他也不穿嘛,收起來放在一塊兒,經常穿的放外面,這樣也方便他拿。」
伍兮桐話落立馬得公公和雲容的認可,雲容當即誇讚:「看來我們這小兒媳婦兒啊,做得很稱職,雖說年紀小,事情顧的倒是井井有條。」
湛卓點頭,這次見這兒媳婦,可比上次靠譜多了,上次見面,她還是鬧脾氣需要人哄的孩子,這次見,倒是有那麼幾分為人妻子的樣子。
雲容看了看湛卓,又看向伍兮桐。
「先別收拾了,來跟我們說說婚禮的事,這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得抓緊時間反覆核對。」
伍兮桐忙點頭,趕緊往雲容跟前坐去。
……
伍兮桐準備去沙漠的計劃泡湯,思來想去無法割捨下湛胤梵。如果就她一人,在習慣了這個男人呵護和保護後,她已經沒了當初隻身闖柳州,一人去沙漠的勇氣。
果然啊,人會被養壞。
不願相信父親遇難,寧願相信他踩進時空隧道,去了樓蘭。
伍兮桐在婚禮前總算把小米同學給約了出來。
看着伍兮桐咬牙切齒的把湛老闆說得一文不值,米靜璇看天看地,最後給了句:「那男人那麼差,離婚算了。」
伍兮桐立馬仰起了脖子根兒:「那怎麼行?怎麼能便宜別人?」
「捨不得,那再多缺點你還得忍着,不然只能便宜別人。」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啊!」伍兮桐哀嚎。
雖然她是決定了不去沙漠,可湛胤梵沒在第一時間支持她,她就是心裏不痛快,不舒坦。
「一個月不給肉吃,這是對男人最大的酷刑。」米靜璇翻看着紅艷艷的手指甲,覺得這色兒艷俗了,分明昨天還挺喜歡來着。
女人,真是善變!
伍兮桐聞言,眼珠子盯着她靜看兩秒,緩緩點頭。
「好主意。」
忽然間覺得小米同學好賊啊,也就她能想出這法子來,看看她,再瞧瞧自個兒,艾瑪,好純情。
姑娘捂嘴,嬌羞無限。
兩女人從咖啡廳走出去,去了米靜璇念高中的學校,為了裝嫩,兩人弄了套學生制服穿身上,小吃街上搖搖晃晃的走。
吃了一條街,滿足的大笑着走在人群中,任由熱氣騰騰的風撲面,肆意着笑容和精力。
「兮兮,咱們算不算都被一個女人坑了?」米靜璇忽然站定,抓着伍兮桐問。
伍兮桐笑盈盈的轉頭:「啊?」
被誰坑了?
「高玉容。」
「喂,你幹嘛?」
伍兮桐還沒反應過來,米靜璇人已經沖了出去,伍兮桐愣了下,趕緊追上去。
「璇子,你怎麼了?」
拔腿衝上去,米靜璇跑了兩步,停下來喘氣。
伍兮桐快步跟上,靠近米靜璇時立馬抓住她白襯衣的袖子,以防她又忽然發瘋。
「你怎麼了啊?」
「我看到高玉容了。」米靜璇說。
沒有太多的思考,所以沖了過來,可回過神來才發現,她看到了又怎麼?照樣什麼都不能做。
伍兮桐沒說話,但她能理解米靜璇的恨意,沒有高玉容,喬任遠沒有這麼快就翻臉,也不會處心積慮的算計她母親。
那個女人,不僅毀了別人的家庭,還背叛了她父親,還真成了她們倆共同的敵人。
「好像和她女兒來的。」伍兮桐遠遠望了眼。
伍兮月現在過得應該很滋潤吧?終於可以鼓起勇氣去追湛雲帆了,伍兮桐聳肩,心底罵了句:姦夫淫婦!
米靜璇忽然憤怒出聲:「不行,就這麼看着老娘心裏不痛快,一定要做點什麼才行。」
「我同意。」伍兮桐笑眯眯的點頭:「不過,打架的事情我不可不干,我們倆未必是那女人的幫手,再者,還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她們的幫手呢。」
「你鬼點子多,有沒有捉弄人的主意送她們?」米靜璇忽然笑容滿臉的轉向伍兮桐,眉峰輕輕挑了幾挑。
「我想想啊。」
伍兮桐左右看看,人這麼多,方便也不方便。
兩人正站着呢,就見高玉容母女倆走過人群,上了一輛車。伍兮桐立馬仰起了脖子,小臉子全是憤怒。
「我擦,不會要開車走了吧?」
米靜璇臉色不好看,車子開動時,伍兮桐扯了下米靜璇。
「走,跟上去。」
「人家開的是車!」米靜璇氣道。
伍兮桐卻已經追着跑了出去,好在車子是往學校里,伍兮桐一路追到了校門口,然後坐地上喘氣兒,邊給米靜璇打電話。
「跟丟了吧?都讓你不要傻了……」
「在學校,」伍兮桐喘勻了一口氣後,才接着說:「你別忙過來,我拍下了高玉容的車牌號,你在那等着,我過來找你。」
米靜璇沒聽,朝學校走去,半路遇上伍兮桐。
「你打算怎麼做?」米靜璇問:「什麼好點子,快跟我分享。」
伍兮桐笑着湊近米靜璇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陣後,然後眉眼彎彎笑的看着她。
「怎麼樣?」
「當然好,可那東西哪找去?」米靜璇狐疑的問。
「有的。」伍兮桐賊兮兮的笑說:「這不遠有個菜市場,我們打車過去。」
米靜璇將信將疑的跟着伍兮桐走,米大小姐打小生活寬裕,什麼時候去過菜市場?市場有些什麼東西,她怎麼會知道?
跟着伍兮桐走,兩人上車時順便問了句:「師傅,哪裏能買到鞭炮?」
「菜市場、農貿市場都有吧,市區可不允許放那些,小姑娘你們可千萬小心啊。」
「知道的,我們就是,嗯,家裏頭需要,呵呵。」伍兮桐笑着回答,同時的轉向米靜璇,那意思是她猜對了。
離得挺近,不過二十分鐘,兩人已經折返回學校。
兩人朝停車場去,一個放哨一個往高玉容車底下擺爆竹,一圈一圈的,車底一排擺好,再把四個輪子也綁上。
引線牽得長長的,兩丫頭都商量好了,萬一車子爆炸了呢?
所以這距離得保證她們的安全。
兩人等了快半小時,高玉容終於出來了,伍兮月也在,米靜璇在人走過來時就點燃了引線。
伍兮桐嚇了一跳,可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點太早了,你看燃那麼快,她們還沒上車就會爆了啦。」
「不會。」
兩人趴着一動不動,預防爆炸的最佳姿勢都做好了。
「誒……」
正爭吵呢,引線居然熄火了,還沒燃一半。
「都讓你不要放草上,看吧。」伍兮桐低低說了句,爬起來,貓着身子用紙重新點燃引線,然後快速後撤。
「我們快跑吧,免得待會兒走不了。」
伍兮桐拽着還趴着不動的米靜璇,連拽了幾下人才不情不願的爬起來。
「正是大快人心的時候,為什麼要走?」
「事情敗露你不怕鄭醫生收拾你?」伍兮桐輕哼,拉倒吧,大小姐就只能在她面前逞強而已,鄭醫生面前,還不得是只乖順的小貓兒。
米靜璇腦中出現了那張看似溫和卻並不好說話的固執男人,輕嘆口氣。
「走。」
兩人沒跑多遠,身後就傳來霹靂拍啦的爆竹聲,同時還有女人驚嚇的尖叫聲。
伍兮桐和米靜璇對看一眼,立馬轉身往回跑,躲在綠籬後面偷看,捂着嘴幾乎笑茬兒了氣。
霹靂拍啦爆了起碼五六分鐘之久,中間伍兮月有推開車門試圖逃跑,大概也是怕車子爆炸,可誰知推開車門給爆竹的氣勢給震了回去。
伍兮桐笑得滿地打滾,痛快之極。
爆竹聲停下後,伍兮桐立馬再次捂住嘴巴,碩大兩顆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米靜璇拍拍伍兮桐,用手勢跟她比劃,示意她趕緊走。
伍兮桐爬起身來時,看到那車被煙霧籠罩,而高玉容母女正屁滾尿流的從車裏跑出去,驚叫聲連連。
伍兮桐和米靜璇不再戀戰,一鼓作氣衝出了學校,直接打車各回各家。
平安到家後,才互通電話,笑得前俯後仰。
沒法兒報仇,總能讓那母女倆驚嚇一陣。
這事兒,過是過了,可鐵定沒完。
伍兮桐就等着後續呢,那天之後,對湛胤梵那是言聽計從啊,簡直乖死了,弄得湛胤梵又疼又愛,簡直愛瘋了。
但這事兒警察查過來吧,湛老闆終於明白了過來,這些天她那乖巧得不可思議的假象原來是蓄謀已久。
可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能把她怎麼樣,誰讓自己攤上了?
雖然該賠的賠了,該道歉的也道了,可教訓還是要給的。
這不,就因為湛老闆要教訓姑娘,所以有了婚禮前夜,姑娘翻牆跑路的一幕。
湛胤梵本來還不知道這事兒,結果人從高牆上摔了下來,騙人想跑路的女人還沒點兒骨氣,當場疼得嗷嗷直叫,這一慘叫聲傳出來,還能不把一直盯着院子裏動靜的湛老闆叫來?
慘叫聲兩分鐘不到,叫來的不僅僅是湛胤梵,還有住在隔壁的鄭醫生和米靜璇。
湛胤梵冷着臉子看地上的女人,氣得臉色鐵青。
「你還能再無法無天一點嗎?」
姑奶奶還在嗷嗷叫呢,覺得腰斷了,她都記不清楚她在這別墅里摔了多少回了,倒霉催的。
「我疼,我疼死了,腰斷了,腿斷了,我疼死了……」
「疼死了該!」湛胤梵無動於衷的站着,臉色黑得跟鍋底兒似地。
就為了這麼點兒事情,她居然給他翻牆?她還小是嗎?
「湛胤梵你個沒良心的,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罵完又接着嚎,米靜璇和鄭子宸站着湛胤梵身後,鄭子宸看着隔壁家這個成天惹是生非的女人,就為了報復高玉容那事兒,鄭醫生同樣沒消氣,這會兒瞅見這女人又在作死,忍不住刺兒了句。
「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學這些不入流的,我們家小米都給帶壞了,鞭炮的事兒,八成是這野丫頭想出來的。」
鄭醫生這話,就是故意刺兒湛胤梵的,但心底憋的那口氣是真的。
他不認為自家女人會用這種雕蟲小技報復高玉容,這麼幼稚的把戲,不是這野丫頭弄出來的還能是誰?
湛胤梵聞言,涼颼颼的目光掃過去。
「閉嘴!」
鄭子宸端着湛老闆叔叔的架子,半點不懼。
湛胤梵倒是順帶掃了兩眼米靜璇,輕哼:「小小年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歪點子一定少不了,我們的這個指不定就是被帶壞的,跟好人學好人,可惜跟了個不靠譜的。」
哪個男人容忍得了別人當面說自己女人?自己女人被教訓,那不是打自己的臉,自己調教無方?
所以吧,兩看似紳士的男人,一個勁兒的數落對方的人,那就對了。
鄭子宸得意的晃了下身軀,嘆氣道:「顯然這會兒躺地上嗷嗷叫喚的,不是我家的。」
湛胤梵瞬間臉子沉下去:「好走,不送!」
鄭子宸拉着米靜璇大笑而去,氣得湛胤梵青筋直跳。
地上人還哼哼着喊疼,見鄭子宸走了,忙出聲叫住:「喂喂,鄭醫生,別走啊別走啊,我腰斷了,腿也斷了,醫者父母心,你倒是給我看看才走啊。」
鄭子宸站住,垂眼問米靜璇:「回去嗎?」
米靜璇搖頭,她一眼就看穿了那丫頭的把戲,鬧這麼大動靜,還不就是為了躲避湛胤梵的處罰?翻牆是假,嚷嚷鬧這一下才是真吧。
「可能是摔痛了,還不至於斷腰斷腿的。」米靜璇中肯道。
鄭子宸不再說話,攬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伍兮桐要是知道是米靜璇壞了她的「好」事,一定會掐死小米同學的,兩人的交情也玩兒完。
可姑奶奶她此刻不知道,所以只能扯破了嗓子喊破天去。
湛胤梵看着她,一起生活這麼久了,她有幾條花花腸子他能不知道?
不是中計了,而是心疼她嚎破了嗓子,明兒還是他倆的婚禮,不能弄得太激昂。
算了,趁機給她個台階下。
半蹲在地,將伍兮桐抱了起來。
「你怎麼不等我疼死了才抱我起來?湛胤梵你太沒良心了,太沒良心了……」
怒氣洶洶的捶了好幾下湛胤梵,隨後抱住他脖子哭得悽慘。
湛胤梵抱着人進了別墅,關上門後警告:「你再哼一聲試試?」
伍兮桐立馬閉嘴,瞪大了眼睛看他,淚水汪汪的,好不委屈。
湛胤梵耳朵終於清靜,把人抱上樓,還是他妥協,洗澡水放得好好的,洗浴用品,毛巾、浴袍等等,都給她備齊了,守着她洗好了身體,沒忘記認真檢查她身上。
不動聲色的檢查了一遍,臉色沉下去,就知道她在裝。小丫頭片子,還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
次日,婚禮當天。
伍兮桐被湛胤梵叫醒時就在喊疼,湛胤梵這回沒凶她,因為她昨晚喊疼喊了一夜,睡着了都在念,他大掌輕輕按在她腰上,她立馬疼得直縮。
所以,姑奶奶是真給摔了,合計這事兒她自己都沒料到。
湛胤梵嘆氣,就知道這婚禮不會這麼順利。
好事多磨,心底一層一層給自己建起防線,打好了思想準備後,再面對今天一天。
伍兮桐摔傷了,湛胤梵不忍心再叫她起來,自己穿戴好後,獨自出了房間,讓早就到了化妝團隊給他收拾妝面。
化妝團隊拖到臨近婚禮時間,才被允許進屋收拾新娘的妝容,伍兮桐還算配合,鄭子宸也被請了過來。
作為伴郎伴娘的鄭子宸和米靜璇都停留在了這裏,因為突發情況,所以婚禮行程去掉了不少。
湛胤梵大有不想讓伍兮桐出現在婚禮上的意思,鄭子宸看了傷勢,似乎挺嚴重,確實傷着腰椎了,一動她就嗷嗷大叫。
鄭子宸一邊兒推湛胤梵,小聲說:「哥們這日子沒挑好,今晚上這洞房花燭夜,你就干坐着,不僅如此,你可得當好一陣兒的和尚咯,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着。」
湛胤梵臉色有些沉,抬眼望天,今兒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看起來挺好的,怎麼就出問題了?
還是怪自己,昨晚她要喊疼的時候,就不該不管。
心底自責,可事情已經如此,當務之急是把今天這婚禮應付過去。
伍兮桐腰疼得直不起來,穿婚紗時眼淚一把一把的流,她也不喊疼了,就一個勁兒的滾眼淚,滾給湛胤梵看,就看他心疼不心疼。
湛胤梵撥開了人,連同米靜璇也推開,自己親自給她穿,看她臉子憋得通紅,眼淚跟泉涌似的,心都揪起來了。
「忍一忍,咱們就出現一下,出現一下婚禮這事兒就算完,然後我們就直接去醫院,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伍兮桐抿着嘴巴,不吱聲兒,眼眶通紅。
湛胤梵給她衣服穿好,小心翼翼的抱了抱她,然後出了房間找鄭子宸。
化妝師一涌而入,得趕緊重新弄妝容,剛化好的妝,就被那淚水給泡了,淚水那麼個流法兒,再好的妝也得給暈散了。
伍兮桐就是哭給湛胤梵看的,確實疼,但化妝師的工作,她也盡力配合了。
米靜璇在一邊坐着,認真建議:「要不這婚禮就別弄了,改天該辦吧。」
反正證兒也領了,婚禮不就是個形式?
「准婆婆廢了不少心思,辦婚禮的事情才說起個頭呢,公公和准婆婆就開始廣發英雄帖了。我們領證的時候誰也沒通知,他家裏人知道後沒有反對,反而這麼支持,婚禮也是准婆婆前前後後的跑,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死過去啊。」
伍兮桐這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米靜璇看了伍兮桐兩秒,沒想到這丫頭還懂事了不少,生活都如此吧,不論過得多好,都會慢慢改變,慢慢成長。
而曾經的年少輕狂,也只能留在記憶里。
「我去找鄭醫生問問,有沒有快速止疼的,好歹挺過今天。」米靜璇提着裙擺往外。
大家都長大了,認真生活,不再兒戲,雖然少了任性妄為的痛快,可總算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只要彼此過得好,心裏深處才能安心。
「謝謝啊璇子。」伍兮桐眼珠子盯着鏡面,看着出去米靜璇背影喊。
米靜璇回頭,她沒看鏡子,所以沒對上伍兮桐的眼神,只看到伍兮桐纖弱的背影。她朝伍兮桐輕輕的笑着,眼底全是疼惜和幸福:對我來說,你過得好,我就安心了,只說我們倆,有一個已經幸福了。
你都幸福了,我還會遠麼?
伍兮桐看着米靜璇忽然傷感的眼神,心底頓時不好受起來。
以為米靜璇觸景生情,她和鄭醫生並不被鄭家人祝福,她想要一個這樣眾人祝福的婚禮,要走多久?
米靜璇出門,屋裏屋外轉了幾轉都沒找到鄭子宸,看到老遠從後院進來的湛胤梵,米靜璇趕緊走過去。
「看到鄭醫生了嗎?」
知道這位爺不待見自己,沒事兒,她也沒待見他到哪兒去,要不是娶了她閨蜜,她至於往他眼前湊?
「隔壁,很快過來。」湛胤梵沒給多少解釋,直接進了房間陪伍兮桐去。
「誒,你等等。」米靜璇趕緊喊住湛胤梵。
湛胤梵不耐煩的回頭:「什麼事?」
沒客氣!
米靜璇心下暗暗編排了幾句這人心高氣傲,大人不記小人過的說:「你要進去,她指不定又委屈得大哭了,你還是別進去了,免得化妝師的心血又白費。」
湛胤梵要理會這種好言相勸才怪了,米靜璇那話完他直接進了房間。
米靜璇翻了記白眼兒,就跟誰要害他似地,至於嗎?
鄭子宸提着藥箱很快出現,米靜璇趕緊走上去:「我正要找你呢,你去哪了?」
鄭子宸匆匆的步履因着米靜璇這話遲疑下來,側目看她,開始關心他的去向了啊?算這女人有良心!
「湛二家那誰疼得厲害,給她打針鎮痛針,撐到去醫院。」
米靜璇眼前一亮,居然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側身讓道。
「你趕緊去吧。」
鄭子宸多看了眼米靜璇兩眼,不由得也想多了,她是不是瞧着別人披上婚紗,她羨慕了?
鄭子宸站了站,想說點什麼,但介於他倆目前的狀況,似乎保證和誓言有些荒誕,欲言又止,然後埋着頭進了房間。
伍兮桐挨了一針,漸漸的痛感少了,沒那麼敏感,但知道自己腰有傷,行動還是挺小心。
一行人刪繁就簡,終於收拾妥當,直奔酒店。
婚禮在漢城酒店舉行,現場弄得跟首長結婚似的,盛大得亂人眼。
伍兮桐到現場時才知道,這跟她看到的效果圖不一樣,效果圖是精緻唯美的,現場確實宏偉壯觀且絢麗的。
當湛胤梵牽着她的手,出現在高高的羅馬柱拱門時,天上開始下粉色的花瓣雨,花瓣飄散在空中,可比泡泡安全多了,泡泡沾到地上又濕又滑,容易栽跟頭。
伍兮桐一直扶着腰,湛胤梵不停側目看她,就怕她忽然又疼起來,一邊跟熱烈鼓掌的賓客揮手,一邊淡定自若的半蹲在伍兮桐跟前,回頭用異常堅定的眼睛看她。
「來,上來。」
伍兮桐微微皺眉,「你要背我走紅地毯啊?」
湛胤梵點頭:「你是我老婆,不論是今天,還是今後的每一天,只要你有需要,我的肩膀,都是你的。」
伍兮桐感動的想哭,然後上前一步,輕輕往他身上靠,雙手圈住他脖子,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團團罩住,當他背起她的那一剎那,她心底僅有的緊張感都被他驅散。
伍兮桐靠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唯一慶幸的是,在我爸爸離開我的時候,身邊出現了一個你,湛胤梵,雖然我有時候還很孩子,但我,今後的每一天,都會很珍惜你在的日子。」
疼她的人不多,她也要學會疼人,疼她的丈夫。
湛胤梵淡然一笑:「好,彼此珍惜,攜手一生,相愛到老。」
背着小妻子的湛胤梵,往通往幸福的大道走去,走進人群掌聲中,走過聲聲祝福,去續寫屬於他們的幸福人生。
看看天空,純粹的藍,舒服白的和透明的陽光,帶着幸福的種子,灑在走過的時光,看紛繁一世,愛,在前方等着每一個人,溫暖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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