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場其實就跟愛情似的,它既是世界上最最堅固的東西,也同時是最最脆弱的東西。
它沒有一個明確的指向,就好像沒有人覺得自己是壞蛋一樣,無論什麼樣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會覺得自己是好的,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
那麼既然這樣的話,那麼當這些人發現自己曾經所反對的立場正在向他們的方向傾斜的時候,他們就會用常人無法想像的速度去接納它,絕少有人會排斥。
這也就是為什麼兩方陣營打仗,投靠過來的將領更容易得到賞識也更容易成為名將的原因。這是一種天然的對手親近感,同時也是解釋為什麼真正的對手之間都可能會是很好的朋友。
當然,相對於現在場面上的立場來說,這些人對王堅更多是一種建立在恐懼基礎之上的親近。也大概也就是人質症候群的一種演化形式,畢竟當王堅架起機槍的時候,這幫傢伙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了。
可王堅不但沒有斃了他們,反而給了不少人一定程度的晉升,這種晉升可都是實權而不是光有名而沒有權的虛職。而且加上王堅斃了一個原本屬於他那陣營的人來殺雞儆猴,這一下子就鎮住了場面,瞬間就讓原本準備起義造反的人安靜了下來。
不過王堅並沒有托大覺得自己已經吃定了他們,他其實已經開始讓小金着手組建一套完整的情報機構了。原本青幫的情報機構是非常強大的,但是這幾年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衰弱而使這情報機構像吃了屎一樣讓人感覺不爽。不過好在底子還在那擺着,只要有足夠的重視,那麼很快就能讓王堅擺脫向天堂會買情報的尷尬。
天堂會賣他情報,六塊錢一條,買五條送一條,一百塊錢二十條,兩百塊錢五十條……還是人民幣,這看上去優惠,而實際上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特麼是一種**裸的鄙視和嘲笑。
在差不多讓那些逼宮的人走的走降的降之後,王堅坐在椅子上點上一根煙,看着阿狗,然後噴着煙說道:「初次見面,沒想到盛名之下的洪門的領袖這麼年輕。」
阿狗仰起頭。毫不示弱的看着王堅:「你也年輕。你的名氣更大。」
王堅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阿狗的眼睛:「你走吧。」
他的話剛說完,連阿玲都愣了,她湊過來說:「他也是門裏的人啊。就讓他這麼走了?」
王堅噴出一口青色的煙,眼睛透過煙霧看着離他大概有五米遠的阿狗:「本不是同道人,倒也無所謂。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一門的人了,我逐你出師門。」
阿狗冷笑:「笑話。你有什麼資格。」
「因為我是門主。」王堅把煙按在了煙灰缸里,並喝了一口茶:「至於你爸的仇,我會處理的。對於你的話,我還是那句話,順者昌逆者亡,你不要以為我是開玩笑,也不要以為我是吹牛逼。」
「等你有那個能耐再說,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我跟你都是平級的。你哪裏有資格說你是門主。我說我是也沒人能反駁。所以不要用這種不實際的東西來搪塞我。」阿狗慵懶的整了一下頭髮:「當然,你也可以一槍打死我或者把我扔到樓下去,但是這樣沒有任何作用。」
王堅微微一笑:「這種事由不得你說,我是或者不是,自然有我的理由。而我逐你出師門,你也無權反駁。」
「他犯什麼錯了?」阿玲在旁邊小聲的問正在吃一袋花生的小金:「為什麼連理由都沒有的就逐出師門啊?」
小金抹了一把嘴:「這得問我家老王,誰知道他想什麼呢。」
正說着,阿狗毫無預兆的拍案而起。臉紅脖子粗的沖王堅咆哮道:「你憑什麼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你算什麼?」
「我不想跟你多說。」王堅靠在椅子上:「你好自為之。」
「我好自為之?」阿狗冷笑道:「哦。你這個門主好威風呢。」
王堅點點頭:「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逐出師門麼?」
「你說什麼都可以,我聽不聽是我的問題。」
「有三點,不信不義不孝。」王堅豎起三根手指頭:「本來我是想用門規處罰你的,但想想沒必要,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
阿狗反倒是被王堅弄笑了:「我倒是想聽聽,我這不信不義不孝從哪來的。」
「第一,你沒有干你答應別人要幹的事,這是不信。你答應陳建倉來找姚鐵軍,你沒找,沒錯吧。」王堅笑了笑,又豎起一根手指:「你在接手洪門之後,沒有做到應該做的事,棄大義不顧,只圖擴張,這是不義。你父親去世屍骨未寒,你卻置若罔聞,不守孝不拜祭不禁女色不素衣寒食,這是不孝。當然,這跟你的受的教育也有關係,所以我只是逐你出師門,而不處罰你。」
「笑話,你說的還真是大義凜然。那你又做了什麼呢?說來聽聽。」阿狗呵呵一笑:「誰跟誰都沒差,不用把自己說的那麼高尚。」
「門內弟子規第三條:一入此門,終生不得圖私利,不得亂綱常、不得數典忘祖。你可能沒亂綱常,但是其他兩個,你忘光了。」王堅晃着手指頭:「以後各走各的路,希望你不要太過分。」
聽了他的話,小金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小聲對阿玲說:「老王這是要放他一馬。」
「什麼?」阿玲雖然武力值不俗,但她的真的是沒什麼政治頭腦,被小金這麼一說,那簡直是一頭霧水:「聽不懂啊。」
「如果不逐他出去,老王就不得不用你們師門教條約束他,可他這種毛人肯定不會被教條約束的,這可是要家法處置的。你覺得他會老老實實被處置麼?那接下來就是以下犯上了,然後惡性循環,最後……那就得走到清理門戶那個階段了。」小金深呼吸一口:「而老王大概是因為沒有能幫到他而心裏有愧,所以鑽空子幫他一把……可是這個傻o好像是會錯意了,而老王又不願意解釋,麻煩了。」
聽小金這麼一說,阿玲恍然大悟,可恍然大悟歸恍然大悟,她倒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能說話,這個時候揭穿老王的想法,其實就陷老王於徇私枉法的不義之地,這會被罵的好吧……
而正如小金所說的,阿狗真的是沒明白老王的用意,反而像鬥雞似的站在那跟老王叫板:「你說這話的時候,摸着良心嗎?你說我圖私利、數典忘祖。笑話,我被人滿世界追殺的時候,你這個門主在哪裏?我身無分文,睡在天橋底下吃剩飯的時候,你這個門主在哪裏?我老爹被人打到全身是傷,求助無門的時候,你這個冷艷高貴的門主又在哪裏?你現在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我?還信誓旦旦的逐我出去,誰給你的資格。」
王堅半閉着眼睛不答話,他認為自己已經做的可以了,如果再多說下去的話,那自己就首先違規了,他現在幹的事,正如小金所說,已經算是作弊了。因為各種原因,他真心的覺得自己當初的不作為有愧於自己掌門的名頭,所以放了跳生路給阿狗,他如果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的話……王堅真的是沒辦法幫他了。
「還是那句話,希望你好自為之。」緩了很久,王堅才慢慢說道:「江湖見吧。」
阿狗還要說話,聰明的白牡丹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朝他輕輕的搖搖頭,然後代替他站了起來,朝王堅點點頭:「謝了。」
說完,硬生生的把擰脾氣的阿狗拽了出去,身後跟着那兩個打醬油的海外洪門高層。
在走出門的時候,阿狗冷冷的看着阿玲,而阿玲則爽快的把頭擰到了一邊,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出去之後,白牡丹笑着說:「傻瓜,他是在幫你。」
氣呼呼的阿狗一愣:「幫我?」
接着白牡丹笑着把小金剛才察覺到的東西幾乎原封不動的告訴給了阿狗,而阿狗聽完之後表情倒是緩和了一點,不過眼神始終沒有變,他站在樓梯口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我不要誰給我施捨,我能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我憑什麼要他給我一條生路?等着吧,順者昌逆者亡?這句話我會還給他的。」
白牡丹沒有說話,只是拉着阿狗的手笑着說:「我覺得咱們把這句話理解錯了。」
「什麼?」
「我也只是這麼感覺,順和逆的對象……」白牡丹到底是個有經驗的女人,她沉思了片刻:「可能不是他本人。」
阿狗嘁了一聲:「管他是誰,我還怕他不成。今天我們弱勢,我不想跟他衝突,等着好了,有他好看的。」
「好啊。」白牡丹嘻嘻一笑:「電梯來了,我們走吧。」
而當電梯打開的一瞬間,電梯裏的人跟阿狗直接打了個照面……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電梯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穿着一身活潑亮麗衣服,眉眼帶笑的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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