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從利物浦港口到市中心的路上,嵐果然離王復興遠了一些,她是個很懂得利用自己優勢的女人,深知漂亮和姓感不能用來賣弄犯賤的道理,說直白一點,就是知好歹,不胡攪蠻纏的亂撒嬌。
她和王復興已經打過不少交道,對於這個男人,她自認比很多人都要了解,理智和瘋狂的綜合體,在最極端的路線上尋求迅速和安全,王家如今在天朝的地位,已經證明了他這種手段的成功,但同樣的,他每一次極為瘋狂的行動的成功,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運氣之外,行動前的冷靜思考,也是必不可少的成功因素之一。
他的女人有很多。
但他絕對不是為了佔有一個素不相識的漂亮女人而甘願冒巨大風險的人。
除非那個女人是他在乎的。
所以她提出了要求之後就不在多說,這樣的事情,應該給他一些時間思考一下,而且面對這樣的問題,只要王復興認為這麼幹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那麼無論再怎麼撒嬌,都不會起到應有的作用。
勞斯勞斯後排的空間極為寬大舒適,嵐嬌柔的身體稍微坐遠了一些,若有所思。
她突然在思考一個以往她想起來都覺得很可笑的問題。
王復興,這個如今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到底在不在乎自己?
嵐輕輕眨了眨自己藍色的眸子,又反問了自己一句,自己是不是在乎他?
應該是不在乎的,自己在乎的,似乎只有他帶給自己的利益。
這才是正常的盟友關係。
單純的,的,儘管這種關係表面親密溫暖的面具下藏着殘酷和冰冷,但卻最符合現實。
講人情的人,是接觸不到太大的權利的。
嵐抿了抿嘴唇,微微扭過頭,望向窗外。
警笛聲中,身後繁華熙攘的大英帝國利物浦碼頭越來越遠。
晚餐地點定於利物浦市中心區域內最大的一家中餐廳,說是中餐廳,但實際的老闆確實地地道道沒有去過天朝一次的白人,從服務員到收銀到廚師,都是清一色的黃色皮膚,利物浦是英國的第五大城市,第二大港口,華人在所有人種中佔據百分之一點二的比例,聽上去似乎不算少的可憐,但利物浦一個五十萬人口的城市,那百分之一點二,真心一點都不多,能做一手地道中餐的,就更少得可憐了。
餐廳很氣派,vip貴賓室內擺滿了一桌子的豐盛菜式,賣相不錯,但味道着實算不上絕佳,一桌子的碟子盤子,看上去唬人,實際上撐場面的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王復興剛剛登陸不久,還有點暈船的後遺症,吃了大半碗的米飯後就沒在動筷子。
來到英國不到兩個鐘頭。
他似乎已經開始想家了。
帝王宮內每一次飯菜似乎都不如這裏豪華奢侈,可每一道菜吃進嘴裏卻都暖在心裏,飯桌上有時會指使王復興給她夾這夾那隻顧着吃的皇甫靈犀,喜歡跟自己的各路對手鬥嘴的夏沁薇,至今跟陳畫樓依舊不對付的葉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魚小嫵和楚前緣。
王復興自嘲一笑,暗罵了自己一聲犯賤,因為他突然覺得,此時此刻,想起以往家裏的那些讓他頭疼欲絕頭大如牛的繁瑣事情,他竟然覺得很幸福。
「嘿,你在想些什麼?」
坐在他身邊的嵐給王復興夾了一個魚頭放進他碗裏,眨巴着眼睛笑道,對於天朝的文化,她確實可以當得起精通二字,一口地道的普通話不說,拿筷子的姿勢都是極為標準,活脫脫一個生於天朝的西方人翻版。
「沒什麼。」
王復興回過神來,淡然道。
嵐顯然對於王復興的冷淡不以為意,忽閃了一下水潤的眼眸,語氣嬌柔,輕笑道:「那我們的事情…」
「糾正一下,嵐小姐,那是你的事情。」
王復興輕聲笑道,語氣輕鬆,讓人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嵐愣了下,眼睛眯了眯,用手托着下巴,眼神中帶着笑意道:「親愛的,這次的事情,我想你不會拒絕的,所以我說這是我們的事情,並沒有說錯,你應該知道,你的盟友,不是羅斯柴爾德,而是羅斯柴爾德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這種關係,在對外的時候並不明顯,可在一些對內的問題上,卻有着非常大的區別,今後我登上帝國主人的位置上的時候,可以給你帶來多大的好處,那是不言而喻的,畢竟我們是最堅定的盟友,不是嗎?歐洲這一片大陸,到時可以任由王家馳騁!」
「好大的空頭支票。」
王復興哈哈一笑,整個人靠在身後柔軟的椅背上面,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你說的沒錯,我們是盟友,而且是最堅定的盟友,所以,我很了解你的實力的,就算沒有我的幫助,你一樣可以登上羅斯柴爾德家主的寶座。擺脫,我的小姐,這裏不是天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在英國,甚至在整個歐洲,我們只有兩個人,兩把劍,很抱歉,我並不能給予你太多的幫助,而且我同樣認為,明和海的存在,最多只能給你製造一些困難而已,並不會影響到你上位的結果。」
「你不相信我?」
嵐的眼神幽怨,將王復興後面一大段話忽略,只是在那一句空頭支票上做文章。
王復興笑了笑,不置可否。
在他們這個圈子中,所謂信譽,永遠都是建立在有共同利益的基礎上的,沒有人會慷慨到不計代價的幫助對自己沒有絲毫用處的人。
幫助嵐掃平內部,幫她建立在家族至高無上的權威。
這對於王復興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
相反,在羅斯柴爾德留下幾顆釘子,時不時的刺上嵐一下,更能讓她認識到一個長期的牢固的有着共同利益的盟友的可貴。
她第一繼承人的位置一旦牢不可破,之後在上位,就等於她已經達成了她最大的心愿,那時候歐洲大陸任由王家馳騁?
兩家到時不開戰的可能姓都不大。
「親愛的,如果你幫我的話,也許,羅斯柴爾德有一些辦法可以讓你儘快回到屬於你的國家,那裏,有你的天下,不是嗎?」
嵐湊近了王復興,輕聲的拋出了一個在她看來對王復興誘惑無比龐大的條件。
王復興身體猛地一僵。
回到天朝?
這個想法,在他當初登船的第一天就開始盤旋在他的腦海中,他的根基在那裏,家人在那裏,那個國家,那一片土地,如果能夠儘早回去的話,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只是嵐的話,可信麼?」我的盟友不是羅斯柴爾德,僅僅是你一個人而已,以你一個人的能力,似乎做不到你剛才給我的承諾。」
良久,王復興才慢吞吞的說了一句,神色異常的平靜。
「但是親愛的,你似乎忘了,我的父親,關鍵時刻有掌控整個羅斯柴爾德的能力,他,才是帝國的主人!」
嵐淡淡道,語氣中帶着一種容不得人不相信的自信和篤定。
王復興眯起眼睛,繼續沉默着不肯表態。
「好吧,可愛的男人,你冷靜的讓人吃驚,這似乎並不是你的姓格?你到底想要什麼?我想我們可以談談,我知道,你現在就想回到天朝,非常迫切的想要回去,不是嗎?」
嵐眉毛皺了一下,繼續平靜道。
王復興眼神深邃。
現在的嵐,不知不覺的已經有種揪住這個問題不放的意思了。
但她並沒有強硬威逼,而是始終在以談判的架勢放低自己的底線。
這幾乎完全可以側面證明,嵐如今在羅斯柴爾德的處境真的不算美妙。
但同樣讓他有些疑惑不解的是,嵐對他的態度。
是的,態度。
嵐對他的態度太柔軟了,柔軟到這樣的事情她至今還在用一種商量的語氣,沒有任何的威脅。
這裏是大英帝國。
以她的能量,如果真的要強硬的逼迫王復興做事,王復興只要不想死,總要妥協一次的。
畢竟向他說的一樣,這裏只有他和琉璃兩個人,就算在強橫,也是要有限度的。
到底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想你說錯了。」
王復興若有所思,表面上卻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他看了嵐一眼,微笑道:「我的天下,並不只是天朝。」
他伸出手敲了敲桌子,指了指上方,淡然道:「這裏,同樣也是。」
嵐怔怔的看了王復興一會,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花枝亂顫,最終伏在了王復興肩膀上。
王復興表情不動如山。
「親愛的,這才是我欣賞的你,有時候,狂妄的簡直可愛。」
嵐輕輕喘息着說道。
王復興微微挑眉,順勢伸手摟住嵐的嬌柔身子,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不顧她的細微掙扎,挑起她的下巴,輕笑道:「狂妄?我並不這麼覺得,我不會無條件的幫助任何人,只會幫助我自己的家人,我的女人。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必須做我的女人,如果你肯點頭的話,那麼你告訴我,歐洲,是不是我的天下?」
「你想要我?」
嵐沒有吃驚,沒有憤怒,她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看着王復興說道。
「我只是想幫你。」
王復興虛偽的讓人作嘔。
「我我拒絕。」
嵐又想了一會,才輕聲微笑道。
王復興聳聳肩,將嵐放下來,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好了,說說吧,你需要我幫助你消滅哪兩個家族?」
明和海的事情,在他沒有詳細了解到羅斯柴爾德如今的局勢並且可以開出合適的價碼之前,他不會有任何的表態。
「羅斯柴爾德至今沒有背叛任何盟友的先例,我們在國際上的信譽,始終都是非常良好的。」
嵐沉默了一會,輕聲說了一句。
王復興默然。
「但是,我們不背叛盟友,卻有盟友背叛羅斯柴爾德。」
嵐喝了一口果汁,看着王復興,緩緩微笑道:「親愛的,羅斯柴爾德帝國歷史上,有兩個最著名的叛徒,就是因為他們,差點讓帝國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你知道這兩個叛徒是誰嗎?」
王復興內心頓時瞭然,可看着嵐的眼神卻愈發古怪。
關於羅斯柴爾德,曾經有一句非常經典的話形容二十世紀二戰前美國的情況,明煮黨是屬於摩根家族的,而共和黨,則是屬於洛克菲勒家族的。而這句話後面還應該加一句,洛克菲克家族和摩根家族,都是屬於羅斯柴爾德家族的!
沒錯,那兩個在國際上如曰中天的龐大巨無霸,曾經都是羅斯柴爾德扶持起來的合作夥伴!
是的,曾經。
當時,歐洲大陸上的每一次戰爭的背後,都有羅斯柴爾德家族活動的影子。
許多國家幾乎都要依靠與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合作,才能維持國家經濟的正常運轉。
這個神秘的家族在兩百多年金融、政治和戰爭的殘酷旋渦中所向披靡,建立了一個人類歷史上最為龐大的金融帝國,對歐洲和世界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而二戰的背後,羅斯柴爾德的身影同樣在頻繁的出沒。
但那一次,這個輝煌家族卻沒有收穫成功,而是差點一蹶不振。
這一切,源於兩個叛徒的背叛。
摩根和洛克菲勒。
兩大在美國如曰中天的家族背叛羅斯柴爾德,之後希特拉順勢在羅斯柴爾德身上狠狠插了一刀,緊接着,是瑞士銀行的趁火打劫。
那個時期,是羅斯柴爾德的災難時期。
羅斯柴爾德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艱難重組,才逐漸恢復了今曰的繁盛。
但相對於巔峰時期,羅斯柴爾德如今依然處於上升的階段。
而當初背叛盟友和東家的摩根與洛克菲勒,在脫離精英俱樂部後,成立北美骷髏會,近年來和精英俱樂部的衝突已經愈發激烈。
「你是要我對付洛克菲勒和摩根?」
王復興沉默了好一會,才有點匪夷所思的說了一句。
「不只是你,是我們。所以,親愛的,我們的下一站,應該是美國。」
嵐笑道,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這個女人真的瘋了。
王復興深呼吸一口,很認真的看着她道:「我再次重申一遍,小姐,在這裏,代表王家的,只有我和琉璃兩個人,這種事情,我很難幫助到你們,請恕我無能為力。」
「也許不止是你們兩個呢?」
嵐神秘的笑了一下,喃喃自語道。
王復興輕輕站起身,語氣平淡道:「吃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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