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抬頭望去,門口的,果然是熟悉的倩影。
少女走路如同飄浮,毫無聲息,若不是右足上掛着的赤紅銅鈴不住發出聲音,配上這長發遮面和白衣赤足的形象,怎麼都會讓人覺得像鬼魂多過像人。
而江尚卻笑着點了點頭,這位,最近天天見,算得上是自己熬夜練習的老對手了。
女孩微微點頭,比起一開始的完全無視,已經好了太多,之後,少女徑直的走到一旁,開始了自己舞蹈一般的練習。
滿是活力的苗條身形,仿若不受到重力的約束,化作了時隱時現的虛影,長發與裙角在午後微弱卻依舊昏暗的燈管下飄散,說不出的曼妙和嫵媚。
少女蓮足輕點,踏着平地若水面一般,輕移蓮步,毫不着力,雙足踏着奇異的步伐和詭異的節奏,化作了虛影。
明明前一刻身處此地,卻仿若仙子一般不知下次在何方出現,輕雲般漫步,暴風般疾轉。
而江尚知道,若你真以為她是在表演舞蹈,那就離死亡不遠了。
而讓他強烈懷疑自己近戰實力的根源,就是眼前的這位了。
流衣寬袖的輕羅曼舞之下,是致命的威脅,那修長的白袖之下,如同毒蛇吐信般時而閃現的黑色虛影,是附帶着強烈寒冰魂力的長鞭。
那被擊中的地面,瞬間出現一塊薄冰,足以說明其上附帶的狠毒寒冰魔力,那玉足踏足之處,更滿是深深的白印。
善於寒冰轉化的變化系?善於使用武器的掌控系?江尚現在還事情無法確認,但貌似,兩方面的修為都不低。
牽手一揮,長鞭在機關上一掃,房間中多出幾個自動遊走的小球,以極其快速的速度來回飛翔,那是高速無規則運動的自動飛翔靶。
這種最高速能到達十分之一音速的活動靶,已經遠遠超出常人的視覺補能力,在蓬萊,往往只開最低檔,給朱雀位、青龍位的射手們進行估算提前量的訓練。
而桂夏娘不僅開到了最高速,卻仿若完全不用眼睛捕抓目標,用手中黑鞭連續出擊,一打一個準。
和吊車尾的江尚不同,「盲眼舞姬」桂夏娘可是二年級少數擁有稱號的強者,在一年級的時候,就憑着出色的技巧聲名鵲起,並組織了自己的戰團。
是的,盲眼,作為無目族,桂夏娘天生沒有視力。
那過長的劉海,主要還是為了遮着無神且畏光的盲眼。
無目族雖然依舊有眼睛,但實際上卻是天生的弱視畏光,起不到什麼作用。
但似乎是造物主做出了補償,無目族的聽覺能力至少是普通人五倍以上,還有極其厲害的生物雷達,能夠通過震動和聲波感覺周遭的事物。
那天生的生物雷達,可以讓其體表感應震動,未成年被動感知,而成年的無目族可以通過自己的踏足,讓引發的震動像聲納一般不斷的感知周圍的情況,再在大腦中重新建立簡陋的空間模型。
這種天賦能力和自然界的蝙蝠頗為相似,甚至,有人戲稱無目族為蝙蝠人。
再加上隨着新時代的進程,一系列接觸感應方面的魂技被開發,足以讓無目族通過接觸,在三維空間之中感知到對方的存在,日常生活足以應對。
大部分無目族,依舊是弱者,但也有些強悍的族人,選擇踏進了守夜人的領域。
他們的天賦能力在進一步強化後,在遠距離偵查中,異常好用。
無視遮掩物,異常靈敏,睡夢中也隨時可以被驚醒,甚至可以感知到數公里外的獸群和潛伏者,結果,反而是非常好的「鷹眼」。
從視野之外發起超遠距的攻擊,從建築物另外一邊不可思議的穿牆傷人,九成的無目族,選擇了射手職業。
那是因為他們在遠距離上的天然優勢,更是因為弱視對近戰能力的近戰制約。
但有些人,卻總是偏向虎山行,他們,從來不對自己天生的缺陷低頭。
桂家,就是這樣的家族,無目族大劍師桂嵐,他的兒子長子桂春燕是劍聖,長女桂夏娘,更是武器大師,全部是近戰。
無目族赤足,就是讓其透過地面,感知周遭的震動,而桂家子弟,則會多帶一個特製的小鈴鐺,用魂力觸發,主動發出音波,來掃描周遭的環境。
理論說起來簡單,但卻被看做不可能達成的現實。
地板上的人有多重,會對地面造成多大的壓力,離自己多多遠,人數一多的話,計算量呈幾何數翻倍,這無疑相當於用二維的雷達來建立三維的空間模型,僅僅只是計算這些,就足夠讓舊時代最為先進計算機超負荷。
而若是高速移動的目標,計算量就更大了,戰鬥之中分心,那是找死。
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時,百年傳承的桂家子弟,硬是憑着堅定的意志做到了,或許,人腦還有太多的潛力可挖,或許,是無目族的意志力太過匪夷所思。
而且,他們把自己的體會和自創魂技流傳下來,逐漸完善,如今的桂家,卻已經成了守夜人中的名門。
慢慢的,不僅可以從鈴聲中讀出很多,他們,還可以從刀刃相交、呼吸頻率、風聲移動讀出無數的信息,後發先至,讓對手主動撞上自己的刀刃。
這些,逐漸形成了桂家的獨門絕學,戰場讀心術。
戰場的華麗舞者,刀刃間的讀心者,不可思議的一族,無目族中的王者一族,太多的讚譽落到他們身上,但實際上,這個家族,卻永遠處於人口不旺和隨時了斷的狀態。
戰場會死人的,不成熟的戰場舞者也不例外…而桂家這代,算是桂春雁和桂夏娘這個分家,也才不到三十人。
而夏桂娘,這個族中的新寵,雖然資歷尚淺,但其在精英雲集的蓬萊學院的,也屬於名聲鵲起的潛力股。
如今的桂夏娘不僅能夠將讀心術用的仿若本能一般,如同常人一般自由行動,更為劣勢為優勢,發展出自己獨特的舞蹈一般的戰鬥方式,極其詭異難防。
而其選擇深夜練習,除了為了避免過多的嘈雜對其能力的影響之外,更是為了避開眾人的視線。
「盲眼舞姬」的舞蹈,可是有很多潛在的死忠,若是白天練習,光觀眾的熱烈視線,就能夠讓四官敏感的桂夏娘極為不自在。
他們,對視線和謊言及其敏感,往日,就算有人假裝平常相對,但從那加快的心跳、提升的體溫,還是可以讀出那刻意的味道。
但讓桂夏娘不可思議的,卻是每晚打過招呼後,江尚卻埋頭鍛煉自己的神通,仿若眼前輕歌曼舞的美人只是空氣一般。
接下來數個小時,雙方各練各的,仿若平行線一般互不干涉,或許,這就是喜靜止的桂夏娘能容忍這無聲觀眾的緣由。
終於,凌晨三點,兩人才一前一後離開靜室。
刀刃間的讀心者,桂家的小公主,在她眼中,語言是多餘的,弱後者大多是因為懶惰和愚蠢,更是沒有必要同情的,但雖然時間很短,她卻對這個弱小的男人多了些許好奇。
這個男人明顯前不久還是普通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能夠進入蓬萊,但即使他如此努力,離開蓬萊的那天,恐怕也不會太遠。
「有把握嗎?兩個月的入學測試,成績太差是要被戴上恥辱勳章的。」
雖然沒有回頭,但銀鈴一般的嗓音中透着些許擔心。
「新生入學一次,期中還要考一次,連續兩次恥辱勳章,就會被退學了。」
了解桂夏娘的人絕對不會想到,對人冷談異常的她,竟然還有主動對他人關心的一面。
這個女孩,半個月來還是第一次主動開口,但江尚卻只能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個,他還真沒什麼把握。
恥辱徽記,是學校用來鼓勵後進的機制,若成績太差的話,胸口就要配上一個,不允許取下,提醒你已經踩到了紅線,要拼命努力擺脫窘境。
若是死不悔改,連續兩次,就是直接退學,但在這個最差生就是合格守夜人的蓬萊,江尚還真沒有把握在四五個月就達到一年級的平均線。
「沒有把握,我底子太差了,所有的都要從頭來,再努力一點吧,應該有突破的可能。」
「是可能?而不是必勝嗎?」
「我也期望必勝,但我現在的實力實在太差,先努力到身體的極限吧。若依舊不合格,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桂夏娘越發好奇了,在她眼中,男人這種生物,在女人面前,都是寧可打腫臉充胖子,也不願泄露自己的不足。
她預期這個男人會撒謊掩飾自己的不足,甚至,已經準備了揭穿對方實力缺陷的尖刻話語,卻沒有料到對方如此坦誠。
而且,對於居然在自己面前,說要努力到身體的極限。
「我們無目族天生不足,所以,我們要別其他人都要努力,至少,要努力到自己天賦和身體的極限。」
這是父親的教導,一直以來,桂夏娘是這麼做的,也說過「我欣賞努力的人」之類的話語。
之前,不少男人也會主動展示自己的勤奮和上進,但在夏娘眼中,他們所謂的勤奮和堅持,卻還遠不如自己。
但從這半個月的相處,這陌生男人口中的所謂的努力到極致,本能的,夏桂娘就覺得,那恐怕,是自己也達不到的努力程度。
「心跳和體溫都沒有變化,他說的『努力到身體的極限』,是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能夠做到的,且必須要做到的。」
突然,桂夏娘停下,回頭望去。
「努力吧,我拭目以待,希望明年還能見到你。」
「嗯,當然,我還打算參加新老生交流賽的呀。對了,你有戰團嗎?我們正好缺人。」
面對邀請,桂夏娘卻捂嘴輕笑。
「好狡猾,體溫和心跳全部沒變,和說『今天天氣真好』一般的語氣心情吧?邀請也需要誠意吧。」
江尚也笑了。
「誠意是滿滿的,我們戰團雖然現在人手不多,但潛力無窮,你可以先加入,不合適的話自由退出。」
「可惜,我有戰團了。」
「那還真是遺憾呀。」
「心跳完全沒有變化,這遺憾程度還真是低呀。」
「不,只是正如預期而已,你這樣的優秀戰士,還有明顯為團隊準備的能力,有戰團的可能性,至少在九成以上。」
「你看的出來?」
「當然了,你選擇長鞭作主武器,就應該是考慮它在牽制上的優勢……」
悠揚的夜風之中,歡笑聲傳的很遠。
不知對方姓名的未婚夫妻,在初次的交談之中,卻相談甚歡。
往日毒舌的揭穿對方謊言的冷美人,卻遇到了一個只說實話的博學「笨蛋」,談笑的的前所未有的開心。
而對江尚來說,這個夜晚還沒有結束。(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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