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熟悉的夢境。
「吶,星星的顏色是怎樣的?兒歌裏面說像是千萬小眼睛,一閃一閃放光明,可是,不管什麼時候往窗戶外面看,窗外除了好大好大的兩個白球,什麼也看不到呀。」
曾記得,年幼的我總是有那麼多的疑問,總是指着畫冊和兒歌里與世界不同的地方,追着父親問個不停。
「呵呵,那不是星星,那是太陽和月亮…….因為我們現在生活在城市內,若是到灰色地區就能看到星星了,若是更遠的黑暗地域,還可以看到銀河哦」
那些日子,鎮上的收益並不怎麼理想,光照爐一天只能點亮兩個小時,而在另外二十二個小時中,不管什麼時候往外望去,都是一片深邃的黑夜,那是連星光都無法透過的黑暗。
「銀河!!我在畫冊上看過。爸爸,你看過真正的銀河嗎?隔壁家的齊麗爾說她爸爸看過!」
「嗯,那是無數星光鏈接而成的珍珠鏈,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無法形容。」
對於孩子來說,關於星星和月亮的話題,是兒時的我問的最多的,畢竟,那時的我,把所有的心都投入到那五顏六色的畫冊之中,而那與畫冊完全不同的星空,是孩童時代永恆的疑慮。
「吶吶,爸爸,那太陽為什麼是白色的,書上不說是橙紅色的,還會散發出溫暖的光嗎?為什麼,這個白色的太陽,這麼冰冷。」
星星的話題結束之後,不懂事的我,卻往往問出更加沉重的話題,那冰冷死寂的恆星和那失去的陽光,卻已經成了從陽光時代走過來的人類,那心底最薄弱的創痛。
很多孩子都問過類似的問題,而獲得的,卻往往是家長的沉默和巴掌,運氣更差的遇到陽光時代的倖存者,老人們那歇斯底里的訴責和咆哮,更是無數孩童心底的噩夢。
而讓我回想起來,就感到自豪的,卻是父親那與眾不同的回答。
就是只要我問起這個問題,我的父親就會抱起我,把我扛到肩膀上,走到窗邊,指着那死寂的恆星笑着對我說。
「我們呀,在過去,不小心丟了他。而我,還有我們所有的『守夜人』,總有一天,會重新奪回他,讓我們人類,和我們先祖一樣,重新回到陽光之下。」
「奪回?有人奪走了他嗎?」
「嗯,它被奪走了,被貪婪的入侵者奪走了,而我們,終將奪回他。」
雖然幼時的我還無法理解父親話語中的堅定,但父親那握緊拳頭,狠狠鼓勁的樣子,卻讓我莫名的覺得自豪和安心,或許,這是我總提起這個話題的緣由吧。
「奪回?可是,可是,對手很強大吧。」
「人類也不會永遠這麼弱小,畢竟,我們是群星眷戀的幼子,而英魂的庇護將永遠在身邊。」
「嗯,有群星的加護,有英魂的伴隨,我們一定要奪回…….」
每次,在父親做出宣言後,在妹妹和媽媽的鬨笑之中,我也會學着爸爸的樣子,在他的肩膀上,揮舞這小拳頭,發出那不知天高地厚地厚的宣言。
「一定要奪回太陽,那怕,那敵人是眾神!」
外界和房間之中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淡白色的微光卻在桌上閃爍,
「…….對了,在那之後,我就多出了出外尋找失蹤的父母的目標,還有,要做一個好哥哥……照顧曉月,給她更好的生活…….」
「……所以。沒有達成目標之前,我一定不會死!「
「絕對!」
隨着少年的甦醒,夢中的呢喃愕然而止。
「……我不是死了嗎?難道全部都是夢。」
江尚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濕透了,汗水打濕船下的床單。
手心滿是汗水,手指觸摸着記憶中受創的地方,而那裏的皮膚,卻白皙嫩滑仿若新生,完全沒有受傷的跡象。
「不。不可能是夢。」
夢境和現實的差異自己不會分不出來,那奪走自己性命的一擊,讓精通體術的自己全無反抗餘力,自己從未這麼靠近過死亡,那是魂力差距過大造成的碾壓,高端魂能者發動的攻擊讓白石根本沒有反抗餘地。
「看來,是有人救了我…….克特不可能,就是後來趕到的那個女聲嗎。」
熟悉的床,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
魂能是奇蹟之力,卻不是無所不能的魔法,讓瀕臨死亡的自己活過來,怎麼可能。
「是誰救了我,還把我送回家嗎…….看來,要去問下老奸商了。」
而此時鬧鐘響起,卻已經是新一天的開始
「早上了嗎……。」
「鐺鐺鐺。」的鐘鳴聲在房間之中迴蕩,機械鈴聲連響九聲,,再不去上學,就會遲到了。
即使時代變更,過往的電氣時代成為過往雲煙,但古樸的機械錶卻依舊不急不忙的履行着他的職責,那此時,那時鐘已經指向了九點,即使窗外依舊漆黑一片。
「啊,都這個點了。」
江尚有些猶豫了,自己大難不死,卻未必有後福,若李家大少發現自己沒死,恐怕,事情還沒有結束。
「不,還不能確定對方認出我了。」
仔細回想的話,當時自己穿着廚師的衣服,小巷的光線有這麼黯淡,對方未必認得出自己。
雖然猜測李真文就是那個企圖殺人滅口的混蛋,但自己卻沒有指正對方是種族主義者的證據,而就算有證據指正,胳膊擰不過大退,那也是自尋死路的事情。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怕誰!就算被認出來了,我還不信你李家敢在學校動手。」想起自己差點被殺,此時卻無法報復,少年咬牙切齒道。
就算可能遭遇到威脅,江尚也沒打算不去上學。
已經到了學期末和畢業季,馬上墨研所的推薦名額就要確定,辛辛苦苦兩年才到了這一步,任何一點差錯都不可接受。
現在領先的是自己,不少競爭者都盯着自己在,不請假一天缺席對別的學生是家常便飯,但在這敏感時刻,卻是把攻擊自己的利劍送到對手手中。
「以前沒和他打過照面,李大少認出我的可能性很低。而就是他發現我了,給李大少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學校當場動手。等我進入墨研所......那麼,還怕什麼,再說了,那是事發突然,驟不及防,若我早有準備……哼!誰怕誰。」
「嗯,就是為了對抗,今天也必須去。隨便,去找那個人談談吧。」深吸一口氣,把於事無補的擔憂丟到了一邊,江尚就進入了往日的生活節奏。
順手把桌上的魂石掛在了胸前,隨着魂能的輸入,那微微白光又亮了幾分。
白光照亮了這黑暗,在熟悉的桌角,是一張喜笑顏開的全家福。
溫和爽朗但總習慣搞怪的父親,牽着記憶中總甜甜笑着的母親,而在兩人中間,就是一對正在鬧彆扭的兄妹了。
普通人的自己,和身為夜詠者的妹妹,正翹着嘴,誰都不看誰。
「呵呵,當時,曉月還在生氣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懷疑自己是撿來的。真傻呀,明明都有剛出生的照片為證,新人類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明明是血緣關係的一家人,但既有和過往沒什麼區別的舊人類、也有水晶瞳、精靈耳的新人類,或許,江家的合影,或許,這種混血家庭,就是這個新舊交織時代的縮影。
「父親…媽媽……曉月。」
胸口有些悶,指尖一個個划過畫中人,雖然人都已經不在身邊,那熟悉的音容,卻仿若正在眼前。
嘴角的笑意多了幾分,緊握的拳頭又放鬆了幾分。
雖然差點送命讓人很是不爽,但能在夢中再度遇見那熟悉的人,對江尚來說,是件頗為幸福而奢侈的事情。
時鐘又在少年緬懷往事之時,悄悄的又進了一格。
「不好,要抓緊了。」
頗為獨立成熟的江尚,此時卻如同大多數成長期的孩子一般,怎麼也睡不夠,此時,自然是飛快的跳下床,洗漱,穿衣。
由於魂能燈的高消耗,江尚這樣的普通人,即使沒有新人類的黑暗視力和卓越聽覺,也通過時間慢慢習慣了黑夜生活。
絕大部分人,可以很輕鬆借用胸口魂石散發的微光,處理好自己的日常生活了。
五分鐘不到打理好個人衛生,一口吞下那帶着肥皂味的合成食物,披上門口掛着衣架的防寒斗篷,江尚就打算出門了。
只是在門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我出門了。」
當然,背後是沒有回音的,至少,從五年前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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