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騫看向一旁已然驚愕的容婉,卻嘆了嘆,對着她道,「婉娘,孟生為人,為父甚是看重,此一番將你託付於他。為父就算在黃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容婉頓了一頓,連忙走上前,語氣之中帶着重重鼻音,房中其餘二人才知她方才竟是落了淚,「.爹爹。」
孟生原本垂着頭,卻只聽這一聲,卻是抬頭看了她兩眼,這才又低下頭去。
洛騫微微坐直身子,看了她幾眼,卻是擺擺手,「婉娘,帶孟生在府中轉一轉吧!」如此,便是不讓他們二人在房中多待了。
容婉看了一眼洛騫,見洛騫已然閉上雙眼,心知父親心意已決,當下便提起步,出了外院書房之門,而孟生跟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走着。
芒種已到,過幾日便是端午,如今汴京,已少有涼風,日頭漸漸有些大,曬得人都無處躲藏,外院通向內院的垂花門處栽了不少的楊柳,隔兩步便是一顆,只是無風時,那長長的枝條和葉子便垂了下來,自成一片影子,為來往的人遮住日光餘熱。
兩人走到那裏站定,來往的僕從知趣的退到一旁行走。
孟生伸出修長的手指從面前的枝條中抽出一片深綠色的葉子,又輕輕將它彈出,葉子便如有風之時零落飄了下來。
「阿婉,若是伯父去了,你必定要守孝三年,因此你還需在府中再待三年。」孟生轉過身看向容婉,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卻似一種獨特的溫柔。
容婉點頭,再看向孟生之時,方才的劍眉星目,還有着動人心魄的氣勢,而如今,嘴角輕勾,眉眼彎彎,卻溫潤如水,竟是截然不同的姿態。
「阿婉想問郎君,郎君明知家父時日不多,為何依然求娶阿婉?」這句話說的簡單明了,令人躲避都十分困難。
孟生頓了頓,卻比方才笑意更甚,向容婉處走近了一步,容婉剛好及孟生的下巴處。
她沒有抬頭,因為頭頂上方的氣息與自己越來越近,怕是一抬頭,便會不小心碰到什麼。她本要往後退時,一隻手卻替她捋了捋額前的發,「原來阿婉並不信我。」
語氣淡然,她卻憑空聽出些蕭索,兩人不過初見,可這蕭索,她還以為自己出了幻象。
她福了福身子,「郎君勿怪,實乃最近幾日,府中人心惶惶,阿婉心中也不甚愁苦。」卻絲毫不收回方才問出的話,是執意要孟生答了。
孟生朗聲笑了笑,看向容婉道,「阿婉是個聰明人,甚得我意,那阿婉可知,我第一次見阿婉,是什麼時候?」
容婉抬頭,果真不是方才初見麼?如此想着,卻是搖了搖頭,「阿婉不知。」
孟生眸光閃爍,斂起笑意,「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去年今日?人面桃花?容婉頓了頓,看向孟生,「不知郎君是何意?」
孟生迴轉過身,眸光定於容婉面上,卻是淡笑搖頭,「遠道而來,只為上京趕考,去年春日,便入了汴京,那日從山下過,遠遠便見幾位女郎,對着山上的桃花指指點點,唯有阿婉你,寂靜的站在一旁,似湖水中的扁舟,一靜一動,皆是美輪美奐。」
聽孟生說起,容婉才想起此事,她剛入長安一年,便受邀與爹爹直屬上官的女兒們,一同去郊外的山上看桃花,只是那時她與她們幾人並不十分熟識,便安靜的站在一旁。
誰知,這一幕,竟能讓路過的孟生看到,難不成這便是孟生向她提親的緣故麼?
她當下垂目,被他說得那句美輪美奐還繞在耳邊,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如今的她,竟也被這好聽的話給勾動了心。
卻聽那孟生又是低聲道,「阿婉,自那日起,我便甚是歡喜於你。」
這一句,卻是徹骨的告白。聽得容婉心尖一悸,連忙退後兩步,垂目道,「阿婉多謝郎君垂青。」
孟生低聲笑了笑,再次提步走向容婉,卻在兩步遠處停住,「阿婉莫要忘了,我們已然定親,待三年孝期一過,我便三媒六禮正式聘你為妻。」
容婉卻不敢再聽,越聽,越覺得心跳的厲害,強穩住心神,抬起頭,盈盈目光看向孟生,「多謝郎君抬愛。」
孟生卻無由的嘆息,「阿婉,你太過疏遠了。」
「郎君,你於阿婉來說,實乃初見,阿婉自幼明儒家之道,周易之禮,還望郎君莫怪。」容婉微微福了福身子。
孟生頓了頓,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遂又對着容婉作揖道,「阿婉,是我唐突了,還望阿婉莫怪。」
見孟生已然恢復初時的神采,簡潔利落,容婉的心稍微平了一平,對着孟生道,「此時正熱,郎君還是及早回府吧!」
孟生嘴角輕勾,揮揮衣袖,寬大的袖擺在空中甩出一個弧度,甚是漂亮,「多謝阿婉關心,若有需要,明日我會再來。」
容婉頓了頓,本想反駁,卻一想父親恐怕熬不過今明兩日了,便點了點頭,「這幾日,便有勞郎君了。」
府中只剩母親與她和容珺幾個女流之輩,縱然有事來臨能辦妥,卻遠遠不如一名男子站在這裏壓陣,更何況,這名男子還是金科狀元,陛下寵臣。
孟生拱了拱手,「阿婉不必言謝。」說完,便大步離開。
容婉深呼吸,方才的孟生卻有些讓她招架不住,若不是前世她心傷不愈,怕是這孟生早就攻破了她的心房吧!
容婉提步向垂花門走去,只是未進,卻見前院的小廝匆忙趕來,對着容婉道,「娘子,有一幼童來尋,馮伯使小的來喚娘子。」
說起幼童,她立刻便想起小初,連衣裳也未換,便直接去了前院。
小初在院子中站着一動不動,直到遠處有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待看見熟悉的面孔,小初抬腳想走近她,卻頓了頓,「大哥哥。」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卻偷偷的看向容婉,他記得,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如今怎會身着女子一襲衣衫。
容婉想起自己一身裝扮,走到小初身邊,摸了摸小初的頭道,「以後小初不必再換大哥哥,喚姐姐吧!」
小初偷偷的將容婉從頭看到腳,看了兩遍,這才確信容婉的身份無疑,卻一下子哭了出來,抽泣道,「姐姐,阿爹,阿爹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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