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邁出兩步,左側卻是一陣勁風撲來,我不及細想,左臂揮出迎向來人。拳掌相交,我被震得一陣氣血翻騰,身子不由自主的凌空騰起。此時榻上那人竟是直直的躍了起來,雙手併攏插向我胸前。我左手尚未恢復,右手還抱着那女子,當下便運起九陰真經里蛇行狸翻的功夫,一口真氣流轉之下,身形在已是不可能的情況之下再次向右偏去,同時足尖踢起,疾點他膝窩「委中穴」。忽聽機括聲響,肋下已是一痛,我心中驚怒交加,右手發力便要震死那女子,不想右半身突然也是一麻,手臂不由自主的軟了下去,身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從半空跌落下來,跪坐在了地上。
「咯咯,姐姐,我不是說過要你小心準備了嗎?」驀地眼前一亮,卻見那名女子點燃了帳中燭台,隨手丟開了燃盡的火摺,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巧的手弩把玩着。
我一邊運功試着恢復行動力,一邊若無其事的環顧四周,但見左側立着一名高瘦藏僧,身披紅袍,右手豎立胸前,左手卻持一枚黑沉沉的法輪,正是發信邀我來此的金輪法王。前方一人身形亦是高瘦,但見臉無血色,神情僵硬,頭髮披散而下,卻是方才埋伏於榻上出手偷襲我之人。
我心知這次栽了個大跟頭,其實若非她先拿李莫愁的安危迷惑於我,又有金輪法王和瀟湘子前後夾擊,我也萬萬不會着了她的道兒,只是不知她是如何通知這兩人設伏在此的。
「姐姐,你不必白費力氣啦,我這弩箭之上所塗的麻藥,雖然不比姐姐那用茯苓、黨參、黃精等物製成的『子午腐肌散』那般歹毒,也是國師從西藏帶來的上等藥品了,便是我阿哥帳下的金錢豹,中了一支也是要昏睡半日的」
我也不去理會她的調侃,只是努力調動真氣,衝擊着右邊逐漸失去知覺的經脈,卻覺得從肋下傷口輻射而出的經脈如同塞滿了泥沙一般,內力到得此處,頓時變得遲緩無比,無論我如何調運催動,皆有一種石沉大海的怪異感覺。
但見那女子走到我身前蹲下,左手輕輕搭在那隻弩箭尾羽之上,指甲上鮮紅的丹蔻映着燭火,晃得我眼前一花。我本不欲理她,卻忽覺傷口之處有些異樣,不由低頭看去,卻是她捏着箭羽,緩緩的轉動起來。
「對啦,我卻是忘了姐姐這裏沒了知覺。」她迎上我的目光,忽然捂起小嘴淺笑道,隨即便拔出了弩箭。我還沒鬆口氣,便覺左肋也是一痛,竟是被她用手抓着箭柄刺了進去。好在她力氣不大,我體內真氣自動護體,這一箭止是淺淺地劃破了皮膚,並未像方才那般深入。
「蘇琪得公主,四王子點名要見這女子的……」金輪法王皺了皺眉頭,出言說道。
「我知道啦!」蘇琪得噘着嘴道,「若非王兄多事,我定要在她這千嬌百媚的臉蛋上劃上幾個『井』字。」說罷丟下弩箭,也不再理我,甩手走出了帳外。
此時左側身體也是逐漸酸麻起來,我暗嘆了口氣,停下徒勞的行功,集中精神全力守護起心脈和丹田,不然若是這兩處也被藥力侵蝕,那我就真的只能束手了。
瀟湘子陰惻惻地笑了兩聲,走過來便要拿我,卻見金輪法王跨上前來,一掌格開他探向我胸前的手。「法王,你這般卻是為何?」瀟湘子面色發沉,冷聲問道。
「龍掌門一派宗師,怎可受辱於你這等肖小之徒。」金輪法王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點了我肋下兩處穴道。
「哼!看她年紀不過十幾歲,又能有多深功力?分明便是你自己無能,也不知法王如何還能厚顏居於這國師之位。」瀟湘子冷笑道,卻終是沒有再動作。
我被金輪法王封住穴道,血倒是止住了,卻失了真氣的掌控,立刻便如像失了軍令的士兵一般,被那藥性一路侵蝕,不一刻便攻入了丹田。我暗自叫苦,也不知是該謝他還是恨他,卻覺丹田震動之下,一股暖流似是在蟄伏中被觸了逆鱗的蛟龍一般,忽地盤旋而出,霎時間游遍我全身。左右肋下驀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我試着稍稍運氣,卻察覺麻藥藥效已是祛除乾淨,連方才被金輪法王封住的穴道也已是順暢無礙。
我驚喜不已,那股暖流已如同耗盡了力氣一般再次回到丹田之中潛伏起來,依然是毫無蹤跡。我臉上不敢露出絲毫表情,只是暗中查探,卻發現體內真氣已是十去六七,當下便做出功力全失的樣子,扶着帳幕慢慢起身,跟在金輪法王身後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是大明,營中軍兵皆已持械而立,魚貫進出,呼喝相應。我隨二人來到一座大帳之前,卻是有普通營帳兩倍大小。金輪法王着軍士進去通報,稍待了片刻,便昂然而入。
進得帳中,便見數人已是立於其間,一人極矮極黑,膚如焦炭,帶着個纏頭;一人身高八尺,粗手大腳;一人高鼻深目,曲發黃須,全身珠光寶氣。為首那名男子卻是科頭布服,二十五六模樣,身形頎長,面如溫玉。他先是向金輪法王頷首問好,見我進來,眼中一亮道:「這位莫不是法王提及的龍姑娘?果然是雪膚冰姿,絕世獨立。」
我雖然內患皆去,只是方才失血不少,內力亦是消耗了大半,這帳中高手如雲,若是不能挑好時機驟然發難,恐怕難以順利脫身。當下也不說話,只是雙袖垂下遮住肋下血漬,冷冷地看着他們。
「舍妹一時胡鬧,傷了龍姑娘,小王在此代她向龍姑娘賠不是了。」青年聽了金輪法王的說辭,皺眉不已,回身便向我行禮道,「還請龍姑娘莫要介懷。」
只聽他又說道:「聽聞龍姑娘乃武林大家,今日得見,卻未料想竟是如此年輕,中原地靈人傑,實是令人讚嘆。」
「王爺謬讚了,我若是有法王所說那般,又如何會落到這等田地。」他以王子之尊向我陪禮,又連夸帶捧得,倒是做足了姿態。只是我差點就得一輩子cos李秋水了,不把那個小姑娘按在地上踩一頓屁股,難消我心頭之恨。
「是了,所謂盛名之下,其實不符,國師意下如何?」尹克西捻了幾下鬍鬚,搖着腦袋道,卻是拿眼看向金輪法王。
「老衲忝居此位,全憑大汗和四王子殿下的恩典,本是愧不敢當。」金輪法王卻毫不動怒,「老衲本待讓賢,只是既蒙重託,亦是萬萬不敢令這國師之位落入無能之輩手中。」
「法王此言有理,難得今日各路英豪齊聚一堂,我們不如便效仿那中原武林之例,比武爭雄。」這次說話的卻是瀟湘子。只見他臉色陰沉,一雙死魚眼不斷在我身上遊走。怪了,不記得這殭屍男還是個色鬼來着,只是衝着他方才那般行為,有機會第一個便要幹掉他。
「我等一殿為臣,妄動刀兵已是不詳,況且國師之位豈是一介莽夫所可以覬覦的?」金輪法王冷笑道。
「如此,法王可有良策?」忽必烈似是注意到了氣氛有些緊張,忙打圓場道。
「嘗聞人言『佳人一顧而傾城,再顧而傾國。』老衲本不敢苟同,當日在大勝關見過龍掌門,才感嘆古人誠不我欺。」金輪法王緩緩說道,「老衲身屬我佛,心如槁木,只是偶爾站在這傾國美人身前,也算是緣法。諸位若是有意,獨斗也好,圍攻也罷,但有人能取了這位龍姑娘綰青絲之用金環,卻不能傷了她一分一毫,老衲便將這國師之位拱手相讓。」
……好吧,我成了那塊羊肉了,金輪法王,我記住你了。
卻聽馬光佐搖頭道:「這麼嬌滴滴的小娘子,我只怕一巴掌就抓死啦。」說罷也不上前,仍是盤坐在地上,撈起一串烤肉便咬了起來。
「美人,太瘦,難生養。」卻見那死印度人嘎嘎笑道,赤着的雙足在地上一踏,好似一顆煤球般的向我衝來,右手五指如鐵爪彎起,直取我頭部,左手握拳,卻是擊向金輪法王,務要令他難以分心阻攔。
只見金輪法王右臂伸出,如同枯枝般的手指微微顫動,疾點尼摩星手腕穴道,左手卻是直直擊出,剛猛無籌的撞向尼摩星右手,掌勢甫發,我耳畔髮絲已是飄動起來。尼摩星左手手掌疾收避過法王手指,右掌翻落,同左手一併合在胸前,擋向金輪法王左掌一擊,卻聽他怪叫一聲,向後翻滾而去,一張煤炭般的黑臉如同蒙了一層灰土一樣。
金輪法王兩手一剛一柔,以巧破力,又以力破巧,顯出了一手極為上乘的功夫。尹克西與瀟湘子二人均是神色肅然,兩人對視一眼,便見尹克西向前一步,笑嘻嘻的說道:「手如柔夷,齒如瓠犀,蓁首蛾眉,美目盼兮。龍姑娘國色天香,卻用如此俗物束髮,實是令我輩心痛啊。」說罷手中金鞭揮出,但見上邊綴滿珠寶鑽石,叮咚作響,鞭梢尖銳,竟是直取金輪法王左眼。
金輪法王身形不動,左手兩指併攏,從側面疾點在鞭稍之上,金鞭便忽地如同波浪一般抖動起來,尹克西臉色一變,手腕抖動,金鞭就勢右折,竟是繞過金輪法王,向我腦後擊來。卻見金輪法王手中已是持了鐵輪,旋轉着撞在金鞭之上,一陣叮噹作響之下,鞭身不住曲折上揚,尹克西險些拿捏不住,忙退了兩步才站定下來,只見他臉色數變,最後仍是露出他那招牌笑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在下唐突佳人,當自罰一杯。」說罷舉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亦是退到了後邊。
他的和金輪法王拼了兩次內力,皆是落了下風,他金鞭之上綴滿鑽石剛玉,均是堅硬鋒銳無比,卻未能在鐵輪之上留下絲毫劃痕,招數技巧亦是相差遠甚。
此時場中止餘下瀟湘子仍是臉色陰晴不定,明眼人均能看出他心中毫無取勝把握,只是拉不下麵皮,是以兀自猶豫不決。
我被他們當作彩頭一般相互爭搶,心中早已是恨恨不已,眼見金輪法王依舊擋在身前,心中一動,緩緩抬起右手,撫在金環之上,輕輕巧巧的便取了下來。一頭烏髮便流水般傾瀉而下,我對着眼前呆若木雞的幾人露齒笑道:「如今我毫髮無傷地取下了金環,各位可願奉我為國師?」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96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