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有心思向這場中看去,只見大廳中央靠近門口的部分立着高高矮矮數十個人,當中一名藏僧身披紅袍、極高極瘦、身形猶似竹子一般,腦門微微內凹,身旁侍立着一名手持金杵的藏僧,正是華山附近村鎮之中見過的達爾巴,他卻是一直目不斜視的瞪着前方,也不知是否得了他那五個弟子的死訊。
那廂霍都已被幾名武士搶到身旁,卻依舊昏迷不醒,旁人試着解了幾次穴道,都未奏效。四周圍滿數百名江湖漢子,與之對立的一群人中當先一位身高膀寬,四十歲上下,相貌方正,氣度不凡,身旁立着一名女子,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左右,體態風liu,白玉般的臉上透出珊瑚之色,更有一番雍容之意。想來便是郭靖黃蓉夫婦。
黃蓉身後站着一位綠衫子少女,只見她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顏若朝華,一雙大眼睛靈動無比,不時的向楊過和我這邊瞟來,此時和我目光對上,卻是臉現不忿的瞪了一眼,偏過頭去。另有二人伴在她的身側,樣貌相類,卻也是俊逸不凡,行動麻利,一派精明,渾非書中所寫那般草包。
郭黃二人身後右側站着幾個道士,那紫臉的便是郝大通,另有一名道姑我卻是未曾見過,想來便是全真七子最末的孫不二了。尹志平和趙志敬也赫然在列,只是二人神色複雜,尹志平只是一個勁的盯着腳尖看,趙志敬卻是一門心思的研究着手中的劍柄。我心中疑惑,卻也想不出什麼道理,只好暗暗留了個心眼。
楊過拉了我手,便要上前跟郭靖等人介紹,卻見場中躍出一人,手持金杵,杵尖直對着我,大聲吼了幾句,早有人上前翻譯道:「你們漢人倚多為勝,這場不算,法王坐下大弟子達爾巴要向你挑戰。」
我尚未答話,便聽楊過在一旁道:「我姑姑天仙一般的人物,如何能跟你一般見識,我是她最不成器的小弟子,如今便代她迎戰罷。」我也想要看看楊過的武功進境,順便讓他出出風頭,便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金絲手套,遞了過去道:「這人兵器奇特,想是天生神力,你莫要和他硬拼,游斗為上。」
楊過點了點頭,躍入場中,身形極為靈巧優美,落地無聲,我見郭黃二人臉上均是露出意外神色,郭芙眼中更是異彩連連。我瞧他看似輕不着力,實則下盤沉穩有度,想是這些日子大有進境。
這廂楊過仗着腦子靈活,達爾巴被他逗弄一番之後,才在金輪法王的催促下過起招來。楊過離開古墓之時武功已有小成,如今一路流落而來,頗是有了一些實戰經驗,如今對上達爾巴,竟是絲毫不落下風,兀自攻多守少,那藏僧眼見不能取勝,呼喝數下,一發使了性子,雙手舞杵,使起了一路剛猛無籌的杖法。
卻見楊過絲毫不怯,指戳掌劈,身形靈動,專挑他招式迴轉間隙,金杵上使力不便之處下手,達爾巴行雲流水一般的杖法初時尚是微微一滯,後來便越來越多破綻,臉上也是漲得通紅,想是力道被阻,自身也受了不輕的反噬。
二人打了盞茶時間,楊過忽地向前一跳,側臉避過呼嘯而來的金杵,右手抓着棒首輕輕一撥,便見達爾巴收不住勢子向左踉蹌了一下,這輕描淡寫的一招頗有四兩撥千斤的味道,我卻是不會,許是他從打狗棒法中化出來的。卻見楊過腳下毫不停留,立刻便是一式「嫦娥竊藥」欺入達爾巴身前,手掌快速無比的翻動三次,撥開了達爾巴倉卒之間橫過來的左臂,用的卻是九陰真經上的功夫。
我看着場中比試,一半心思倒是放在那金輪法王身上,我知此人斂眉闔目,看似是個有道高僧,實則卑鄙陰毒,武功高絕,又從不講江湖道義。如今眼看達爾巴要落敗,果然便見眼前紅袍翻動,卻是他凌空躍出,一掌擊向楊過。
我輕輕一步邁出,已是搶到楊過身前,左手虛握成拳,凝聚功力迅捷無比擊向他的手腕,右手中指食指併攏,隱在衣袖之下,果見他變掌為爪,向我小臂抓來,當下右手前刺,虛點他手腕「陽池」穴,卻見他掌勢再變,掌緣如刀,直切我手肘關節。如此三番兩次,我見他銳氣已衰,也有心試試自己如今進境,便不再躲閃,左手拳招劃了個小小的弧度,同他掌勁撞在一起。
金輪法王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手上卻絲毫不見放緩。拳掌相交,但覺他力道奇大,內功深厚無比,也不知他那龍象般若功練到了幾層,我勉力擋下,胸口已是有些氣悶。只是我若後退,必然波及身後楊過,當下吸了口氣,便要揉身而上近身纏鬥,卻聽身旁有人沉喝一聲,揮掌撲來,我站在側面便已覺得掌風凌面,便知此人功力深厚,不在那金輪法王之下,正是英雄大會的發起人郭靖。
我只覺金輪法王掌力猛地一震,當下便借勢退開,便見他和郭靖已是雙掌對上,兩人掌力相交,竟是毫無聲息,身子都晃了兩晃。郭靖也如我一般退了一步,金輪法王卻依然凝立當場。
被我們這一阻,那廂早已分出勝負,達爾巴被楊過點中胸前大穴,手中金杵「噹啷」一聲掉落地上,楊過笑嘻嘻沖我揮了揮手,又對着四周群豪羅圈行了個禮,便如同賣藝的把式一般,才給他解了穴道。達爾巴也不多話,朝着楊過施了一禮,便拾起金杖退了回去。
如今兩戰皆勝,四周群豪都是歡呼不已,卻見那金輪法王沉吟片刻,開口對着楊過說道:「少年,你的師父可在此處?」
我心下詫異,霍都早就被朱子柳淘汰了,自然也沒有楊過那番胡攪蠻纏,卻不知這藏僧如此說話又是為何。正自思索間,不防楊過已是把我拉了過來笑道:「這便是教我武功的師父了,你徒弟既已負於我手下,那便不如讓我師父做這武林盟主罷。我師父如此年輕貌美,豈非遠勝於你這乾巴巴的老和尚?」他聲音頗大,廳中倒是有一大半人都看了過來。
我瞥見黃蓉那秀美的眉角微微向上挑動了一下,心中暗自叫苦。早該跟楊過統一一下口徑,說我是代師授藝的師姐云云,便是他真的死腦筋非要跟我搞師生戀,也有點轉圜餘地不是?要說有宋一朝,最講這種倫常身份,雖說長姐如母,畢竟差了輩分,歐陽鋒和他大嫂私通,江湖好漢們最多在茶前飯後說他行為不檢,搭上個性豪爽的,說不定還會舉着拇指說他「歐陽純爺們,有愛真漢子」。他要是敢跟他老媽玩這手,估計早就被其餘四絕聯手轟殺至渣了。
金輪法王神色數變,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枚金輪對我說道:「老衲久居藏邊,孤陋寡聞,還道中原武林自五絕隱跡之後再無可交之人,不想閣下不但手段高明,功力亦是不凡。老衲便厚顏向閣下討教一二,也好相互印證一下武功。」也不知他瘦得麻杆一般,這麼個大東西是怎麼藏進去的,從外邊看去卻是半點徵兆也沒有。
楊過怒道:「說好三局兩勝,如今你卻胡賴什麼?」金輪法王搖頭道:「老衲只是一時技癢,和賭約並無干係。你師父若是勝了,這武林盟主自然實至名歸。若是老衲湊巧贏了一招半式,也不會厚顏覬覦此位,貴師自可與郭大俠再行爭奪。」說罷便向前兩步,站在了場中。
死和尚,說得跟武林盟主是他們家的東西一樣,擺明了挑撥離間嘛。那廂大小武的目光已經是十分不友善了,好在郭靖臉上仍是淡淡的,似是不為所動。看書的時候覺得這個大俠實在是「假大空」到了極點,可是真的見了面,卻能從他身上感覺到一種沉靜如山的氣度,那是一種只有心中信念堅定以極,絲毫不為外物表象所迷惑的人才能有的氣質。
說到底就是個認死理的老實人罷,神鵰俠侶里郭靖幾乎沒有跟人全力的單打獨鬥過,只是憑他在蒙軍大營中獨斗金輪法王四人而一時不落下風,便知他武功絕非方才顯示出來的「稍遜金輪法王半籌」那般。
如今我若是退讓,雖然不會好像小說中所謂「留下心中不可彌補的破綻」之類的,但是這個「不戰而退」的名聲可就落下了,今後行走江湖面上須不好看。況且我剛才和他過了幾招,知他雖說力氣極大,招式並非如何精妙,功力也自深厚,卻也勝我不多。我不免起了些好勝之心,當下便從楊過手上討回了金絲手套,又從懷中取出金鈴索。如今我尚未習得左右互搏,那霹靂無敵的玉女素心劍自是使不出來,他這金輪專鎖人兵器,玉女劍法雖然精妙,只是對手不是全真派中人,沒了威力加成,要是被奪了長劍,那才丟人。
楊過對我雖然有信心,但是看到他一向敬為天人的郭靖亦是似乎落了下風,便悉心囑咐了我一番。楊過與我二人平日相處之際,一向都是我在關心他的情況,忽然見他如此,我吃驚之餘心中亦感溫暖。只是轉念一想,定然是他和陸無雙、郭芙這些個小姑娘們相處之時「鍛煉」出來的,說不定程英完顏萍也是有的,只是他沒有提到罷了,心中頓時來氣,伸手在他手臂上重重掐了一把,轉身提步上場,留下楊過在那抓耳撓腮,迷惑不解。
「你是後輩,老衲便讓你三招。」金輪法王待我站定,左手豎起立在胸前,沖我微微稽首道。
這又不是生死較量,前幾招原本就是互相試探,這人嘴上說得好聽,其實毫無意義。我也不跟他廢話,揚起綢帶,金鈴已是叮地一聲飛了過去。金鈴索柔不受力,自有一套運力法門,操控金鈴以綢帶之力寰轉自如,只是如今我領悟了內力外放之法,數丈之內便可透過相連的綢帶將真氣傳導過去,和直接出手並無二致。既然金輪法王如此托大,我便讓他吃個暗虧罷。
金輪法王果然並不還手,只是豎起金輪擋在面前,金鈴將到他身前之時,我微微揮動綢帶,鈴鐺便忽地上揚,點向他持着金輪的右手腕,這次攻擊並未附加內力,只是招數精妙而已,金輪法王凝神盪開鈴索,我左手擺動,另一金鈴已是悄無聲息的攻向他下盤,亦被他提膝化解掉。待到第三招,我兩隻金鈴合攏,交錯盤旋,卻是向他面門撞去,金輪法王臉上已是有些不耐,豎起輪子旋轉着橫切過來,一邊喝道:「第三招!」
我暗暗運起內力,透過綢帶附在了金鈴之上,那對金鈴瞬間便如同我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在空中突兀地轉折數下,繞過輪緣,從金輪之中的孔洞鑽了進去,倏地再次加速,重重擊向他胸口。變生肘腋,金輪法王不愧是頂尖高手,金輪猛地向右扯去,略緩了鈴索的勢道,同時身體向後側偏,我被他這麼一扯一偏,終是沒有擊中他前胸要穴,只覺金鈴只是擦過他的胸前,便被反震回來。
鈴鐺之上附着的內力仍是有半數攻入他體內,雖被他護體真氣震散大半,只是我的內力外放之法連那巨蟒堅韌無比的筋肉亦可穿破,何況是人?但聽一聲微微的咯啦之聲,金輪法王胸前肋骨少說也該被我震斷了兩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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