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記 200.臣心之一

    大皇子在快要將老丈人折磨瘋顛之前,總算準備回帝都了。

    五皇子依依不捨,「大哥難得來一回,自弟弟就藩這兩年,還是頭一遭見着兄弟,大哥多住些日子,我這閩地風景,大哥所看不過十之一二。」

    大皇子心說,你這窮鄉僻壤的,窮山窮水窮百姓,有啥可看的。大皇子嘴上卻道,「我也想多留些日子,只是,六月是父皇萬壽,我總要回去為父皇祝壽。再者,前番咱們的奏章遞上,父皇定為你我擔憂,我早日回帝都也好讓父皇安心。五弟你給父皇的萬壽禮預備好沒有,倘預備妥當了,我正好一併給你帶去。」

    萬壽禮啥的,五皇子自不會忘記,道,「都妥當了,我讓張長史與大哥一路,就用我府上的親衛,同路去帝都,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想到自己遇刺一事,人手也折損的七七八八,大皇子面兒上不禁有些灰灰的,還是得承五皇子的情,道,「有勞五弟安排了。」

    &們兄弟,不說這個。」仿佛不知道給大皇子面子上添了把灰,五皇子轉眼又是一幅哥倆好的模樣了。

    大皇子心說,他這五弟果然愈發奸狡了。

    大皇子要走,五皇子真是雙手雙腳的贊同啊。不說他與大皇子早便不睦,就是再睦的關係,給大皇子這十幾天大搖大擺的折騰下來,也睦不到哪兒去了。

    如今大皇子終於要走了,五皇子回長春宮後眉飛色舞的同媳婦道,「給大哥預備些土儀,大哥要回帝都啦~」

    對於五皇子恨不能載歌載舞的神色,謝莫如唇角抽了兩抽,應了聲「是」,接着就聽五皇子嘰哩呱啦的說起讓張長史一道去帝都送萬壽禮,順便派親衛軍保住他大哥的事,五皇子道,「就盼大哥平平安安的回帝都去,以後可別派他來了。別的人出了差子無妨,大哥真有什麼事,咱們這小地方可擔待不起。」大皇子遇刺之事,真真嚇出人一身涼汗。

    謝莫如道,「大皇子受此驚嚇,回到帝都陛下難免要撫慰他一二的,兵部之事已是去歲的事了,大皇子只要藉機重得陛下歡心,如何還會再來咱們這裏。」

    五皇子道,「雖然我也挺想父皇母妃,不過,咱們在這兒過日子比在帝都清靜。等咱們這裏太平了,接母妃過來,也就團聚了。」五皇子雖然對他皇爹的感情也挺深,但他皇爹位高權貴,大家都是捧着的。五皇子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母妃,在宮裏做個小小妃子,哪裏有到封地做太妃的好。地方雖小,樂得自在,又守着兒孫,再愜意不過。

    謝莫如搖一搖團扇,道,「如今這個情勢,就是陛下怕也不放心讓母妃過來。」

    &要說父皇,就是我也沒底氣開這個口。」五皇子拈顆楊梅擱嘴裏,酸且甜。

    謝莫如道,「想要接母妃過來,非得局勢穩定不可。」

    &們慢慢來吧,這也急不得。」比起剛就藩時的戰戰兢兢,如今五皇子多了幾分泰然,哪怕他沒法與靖江相抗,但他守得住自己的地盤兒,靖江王也過不來。

    夫妻倆說一時話,總得來說,因大皇子要走,五皇子還是心情很不錯的。謝莫如準備了豐厚的土儀,五皇了看過後也一併命人裝車給他大哥捎上,及至大皇子臨走前,五皇子帶着妻兒臣屬送出十里,還拉着大皇子的手掉了好幾滴淚,那叫一個難捨難分哪,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人真就情比金堅哩。

    大皇子看着他五弟眼裏欲放還收的小淚花,使勁兒咬牙也醞釀不出半滴眼淚來,你說把大皇子鬱悶的,暗罵,這死老五,越發會裝模作樣啦!

    大皇子鬱悶的給了他五弟一個擁抱,表達他的不舍。

    兄弟倆絮叨半日訴離情,這時候,永定侯就出來相勸道,「時辰差不多了,再不啟程,今日大殿下怕要宿在野外。兩位殿下兄弟情深,待得來日,亦有相見之機。」

    唐總督也過來道,「是啊,大殿下若有閒暇,只管過來我們閩地,王爺日夜思盼殿下。」

    周按察使等人也上前說話,兩兄弟又依依不捨了一番,作足姿態,如此大皇子方登車離去。五皇子叮囑了張長史一番,又想着領兵的將領也是極經驗老道的,五皇子此方揮別他大哥。

    大皇子一走,永定侯先鬆口氣。

    五皇子回府與謝莫如道,「你注意到沒,永定侯跟老十歲似的。」

    大熱的天兒,一大早的出去送大皇子,回來謝莫如吩咐侍女找出家常衣裳換了,一面道,「這也不甚稀奇,永定侯與大皇子雖是翁婿,性子卻大有不同。大皇子的脾氣,恨不能他振臂一呼,大家立刻就匍匐其腳下。永定侯是個謹慎人,倆人南轅北轍的脾性,哪怕永定侯奉承着大皇子,心下不一定就合得來。偏生這些天不得不在一處,永定侯不糟心才怪呢。」

    五皇子笑,原本因永定侯與大皇子親近太過的鬱悶不由消散大半。五皇子道,「各人有各人的難處哪。」

    &不是麼。」

    夫妻二人正說着話,江行雲求見,五皇子連忙綁好腰間絲絛,謝莫如命人請江行雲進來,江行雲與謝莫如交換個眼色,謝莫如便知機的打發侍女下去了,室內未留他人。江行雲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奉上,信上還沾染着幾滴血跡,江行雲道,「段四海的信。」

    五皇子的心呯的一跳,謝莫如接了信遞給五皇子,五皇子先問,「見着段四海了?」

    江行雲點頭,五皇子撕開漆封,看了一回就給了妻子,五皇子納悶兒的很,「怎麼段四海說什麼海上保護費的事,咱們這兒又沒碼頭。」

    江行雲道,「段四海一直跟靖江那邊的商貿收保護費,若沒個由頭,不好與段四海談,我便授意他們說,咱們這裏也要建碼頭,做海上生意,他們這才有由頭想法子去見段四海。」

    五皇子這才明白了,問,「有白浪的消息麼?」相對於段四海,五皇子更關心令永定侯一敗塗地的白浪。

    江行雲搖頭,「此次能見到段四海,也費了不少力氣。白浪較之段四海更加神秘,短時間內還沒白浪的消息。」

    五皇子道,「這已是難得了。」對比一下他爹給他的諜報系統的效率,江行雲簡直就是臣屬中楷模。

    見這夫婦二人沒別的吩咐,江行雲放下書信就告退了。

    五皇子還同妻子感嘆一句,「要是他們都如江姑娘這般能幹,還有什麼可愁的呢。」

    &說這話。王爺想想,王爺的人,如今哪個不盡心盡力。」謝莫如不說靖江那失效的諜報系統,只說眼前,道,「海港碼頭之事,你得拿個主意哪。」

    江行雲一向有機變,這回顯然機變的有些超前,五皇子剛能守穩自己地盤兒,根本沒想過建海港之事呢。但,江行雲以此名義同段四海拉上關係,總得給江行雲將此事圓回來。五皇子右手食指輕扣兩下,眼睛掃過信皮上的血跡,道,「江姑娘都說了,這事兒便得是真的。」這信,五皇子不問是怎麼送回來的,也能猜到其間過程必是不易。

    五皇子道,「靖江的海貿一直秘而不宣,可想來朝廷也是心裏也有數的。我去奏章問一問父皇的意思,先把聲勢搞起來。」

    &好。」

    當然,還得防備靖江王搞偷襲。五皇子饒是向來樂觀,也不禁道,「跟這老傢伙做鄰居,真是沒一刻松心。」

    &江有海貿不為奇,反正朝廷是管不到靖江的。咱們這裏可不容易,這事兒哪,難處在後頭。不說別人,靖江王也不會叫殿下如意的。」

    &急不急,先振聲勢。」藩王做了一段時間,五皇子處理這些事務格外遊刃有餘了。總之不能讓段四海覺着,他這裏在說空話。先穩住段四海,才好尋白浪蹤跡。

    因大皇子來送軍備這一出跌宕起伏,今年端午過得亂七八糟,如今大皇子走了,節也過去了。五皇子想想這個端午道,「都沒好好吃幾個粽子。」這話是真心話,吃粽子那幾天正趕上他大哥養傷,哪裏有吃粽子的心情,藩王府的端午宴都未舉行。如今大哥走了,五皇子又帶着一家老小吃了回粽子,算是補過節日了。

    其實,不只是五皇子這裏端午節沒過好,帝都端午倒是按正常流程慶祝了,但端午一過,穆元帝就收到兩個兒子的聯名奏章,其間看到大兒子遇刺的事,穆元帝擔心的差點兒將吃進肚子的粽子再吐出來。好在奏章上說大兒子並無大礙,但看着那一連串的戰亡名單,穆元帝也得說,他大兒子真是有些福運才撿回了一條命。不然……

    不然後頭的事,穆元帝都不願意想。

    好在,大皇子被江行雲救了。

    這事兒,穆元帝不願意聲張,主要是怕老娘和趙貴妃擔憂,但事關戰亡將士的撫恤工作,不聲張也不成。果然胡太后趙貴妃嚇得半死,就是大皇子妃也私下哭了好幾遭,擔心的去廟裏好幾趟,給大皇子燒平安香。大皇子妃與大皇子感情並不深厚,主要是,大皇子妃怕大皇子有個好歹,自己就成寡婦了。原本南安侯該擔些干係,大皇子運送物資的事,是南安侯一手安排的。但由於五皇子在奏章中大為表彰將士悍不畏死的英勇,以及匪徒的悍勇,於是,穆元帝也就沒說南安侯什麼,給了戰亡將士厚厚的撫恤作罷。

    穆元帝擔足了心,大皇子一回帝都,父子間以往那些嫌隙盡去,那親熱勁兒,就差抱頭痛哭一場了。趙貴妃更不必言,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哪怕胡太后都抹了兩把淚道,「這樣的叫人擔心,以後可不准出遠門兒了。嚇得人慌。」

    大皇子道,「不過是遇着一二流寇,不礙事的。祖母看孫兒,可不跟走時一樣。」

    胡太后硬是說,「哪裏一樣,瘦啦!」這老太太雖然一慣偏心太子,但其他孫子也是孫子啊,大皇子遇險,胡太后也是極擔心的。

    太子嘆道,「幸虧五弟援手及時,不然真出事,可如何是好呢。」他大哥實在命硬啊!


    胡太后道,「老五住的地方,這樣不太平麼。」

    穆元帝道,「母后只管放心,匪徒已然全殲。」

    胡太后點點頭,道,「要不,還是給老五換個安穩地界兒。他那地界兒,叫人擔心。」

    穆元帝笑,「封地豈是能常更換的,既已封閩地,老五就是閩王了。他這一二年治理,閩地也還有些起色。」起碼沿海沒叫人攻入城內,起碼伏擊大皇子的匪徒基本上都死光了。當然,大皇子遇險的內情,穆元帝也知道一些。穆元帝又不傻,五皇子就藩,從帝都到閩安城用了不到一月的時間,大皇子一走走倆月,平日裏運送物資要多少時間,穆元帝做皇帝這些年都清楚的。只是,大兒子受此驚嚇,他也擔心的很,便不好因這些事再加以責怪了。

    倒是朝中一直要求追查此事。

    畢竟,皇子遇伏,可不是小事!

    謝尚書道,「五皇子已着人追查!」

    趙國公道,「地方上的捕塊,到底不比刑部捕頭精幹。皇子遇伏,朝野震驚,必要儘快查明逆賊來歷才好。」

    趙國公說的有理有據,皇子被人伏擊,朝廷必然得親派人手調查啊。

    於是,五皇子剛送走大皇子,又迎來太丈人為首的刑部欽差。

    同時,五皇子要求在閩地建港口開海貿的摺子也到了帝都,此折一到,朝中又是一陣軒然大波。

    五皇子要求建港口的事,不只攪得朝中風雲激盪,閩地諸官員聞聽此事,反應也各有不同。因着此事,柳扶風特意從沿海駐地回了趟閩地。

    這不只是建海港啊,這關係到沿海佈防啊。

    柳扶風一到藩王府就直接求見五皇子,五皇子在含涼殿召見柳扶風。柳扶風面色有些疲倦,但精神還好,較之先前的瘦削,如今添了幾分精悍的味道。

    &會兒正熱的時候,扶風坐。」五皇子待臣下素來和氣,因柳扶風身子不好,五皇子命內侍撤去殿中消暑用的冰盤。

    柳扶風笑,「在沿海這幾年,臣的身子倒是健壯了不少。只是有些苦夏。」

    &看來章大夫醫道不錯。」

    &大夫很好。」這麼些將領,唯獨他被特賜了大夫,這一年多的光陰,五皇子但有養身滋補之物,沒少賞賜於他。若說先前柳扶風投靠五皇子還有些撞大運的意思,如今已將五皇子真正視為主君,不然不能這樣急着回來打聽海港之事。

    主臣二人先敘過沿海之事,柳扶風方提及建港一事,五皇子倚着涼榻,道,「這事啊,靖江建得,閩地自然也建得,就是老唐他們說我提得太匆忙了,怕是時機未到,此事難成。扶風你說呢?」

    &以為,非但閩地要建海港,如蘇地、魯地,沿海適宜之地也要建海港才好。」柳扶風道,「靖江富庶,一則鹽鐵之利,二則絲茶之利,三則就是海貿之利。靖江海貿秘而不宣,但其實大家只是閉口不提罷了,如今不能再讓靖江獨佔海貿之利了。只開閩地港口,手筆太小,見效也慢。」

    五皇子道,「你還嫌手筆小呢,就咱們這一地之事,怕也不易。」

    柳扶風知道一些朝中事,皺眉道,「殿下說的是,哪怕朝中有銀子,怕那些大人也會說讓咱們先練海軍,靖平海域後再說建港之事了。」

    &況,咱們更管不到蘇地、魯地。」我封地就在閩地啊!

    柳扶風親自來,就是想給五皇子使把勁兒,叫五皇子定要促成建港口一事呢。

    結果……

    五皇子一地藩王,被賦予閩地軍政,也是在閩地不寧的情形下,若閩地太平,大臣們就該想着限制藩王權柄了。柳扶風道,「得想個法子才是。」

    這個法子,柳扶風近來一直忙着練兵佈防,一時真沒想出來。

    不過,他目的明確,他覺着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五皇子這裏也為難,柳扶風就去找李九江商量了,李九江擺上甜瓜待客,道,「魯地你是甭想,魯地毗臨帝都,在此海匪未靖前,再不可能建海港的。」

    &是說,與其讓靖江白占海貿這塊肥肉,不如朝廷先分靖江之利。」柳扶風道,「你沒聽說麼,江姑娘說王爺藩王府的花園同靖江王府的花園比起來,就是個菜園子。」這話叫他們做臣屬的聽了,真是沒面子啊!

    這話是挺沒面子的。

    &園子就菜園子吧。」李九江順勢將話題轉到靖江一事上,「其實大家都清楚,想收服靖江王,僅靠咱們閩地是不成的,要整個江南道有人統籌,此事方好辦。」

    柳扶風倒沒想過能靖平靖江王府,李九江這樣一說,柳扶風第一反應是,「倘有人收服靖江王,真乃不世之功。」

    &功,不好立。」柳扶風只是條件反射出此評語,李九江顯然深思熟慮,道,「江南道何等地方,陛下等閒也不會交給一人統籌。」

    &人?」柳扶風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是那「一人」,柳扶風道,「倘有此人,非咱們王爺莫屬。」

    李九江望向柳扶風,那張精緻恬淡的臉上露出一抹另有深意的笑來。

    柳扶風頓時心驚。

    他,他原本投靠五皇子,就是想弄個差使,出人頭地。

    五皇子對臣屬一向厚重,你有功勳,他絕不會少了你的。所以,柳扶風今日之地位,是他先前都未敢想過的。

    柳扶風想的,也就這麼多了。

    當然,五皇子這般為人,柳扶風也想着,這輩子必要忠心於五皇子的。

    但,再多的,他就沒想過了!

    他並非愚鈍之人,他只是沒想過。

    在柳扶風的心裏,能在閩地立些戰功,報答五皇子知遇之恩,助五皇子靖平閩地,便是他臣屬之責了。他真的未想過再多。

    再多……

    如李九江說的,助五皇子靖平靖江王府,立此不世之功。

    五皇子倘有此不世之功,閩地不足以賞!倘有此功,那麼,在朝中,又有哪位皇子之功勳能與五皇子相比擬呢?

    沒有的。

    介時,怕是東宮都要在五皇子的光輝之下黯然失色。

    柳扶風望向李九江雲淡風輕的面龐,這是李九江的意思,還是五皇子的意思,或者是謝王妃的意思?

    不。

    柳扶風在心底深處悄悄的說,或者,這也是我的意思。

    我就是這樣期盼的,我期盼的我的主君走得更高,走得更遠,我從心底認為,我的主君配得上更好的位子。

    李九江端起一盞苦茶,慢呷一口,道,「扶風,你掌軍一載有餘,閩地還從來沒有過一場大勝吧?」

    柳扶風長眸微眯,盯向李九江,李九江繼續雲淡風輕道,「現在,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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