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雲德軒頓時變成了一鍋沸騰的開水,比剛剛競拍殘陽刀、古木劍時還要熱鬧幾倍。
林富酰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驚怒交加。正如他確實通風報信了一樣,南宮世家也不信任他,改變計劃沒有徵得他的同意也就算了,居然連通知一聲都給省了,讓他怎能不驚?況且,他正在給品劍大會做個看似完美的收尾,涅槃崖這時候跳出來,與攪局無疑,又讓他怎能不怒?
另外,他也突然意識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玄天領現在怎麼看待自己?剛讓毛萬擎將一個錯誤的訊息告訴了對方,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想穩住他們,也屬於陰謀的一部分?
其實,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龍煜天並未往這方面想。南宮世家在監視玄天領,玄天領同樣也在監視南宮世家,種種跡象表明,這確實是一場臨時調整的行動,原因可能是幾方合作勢力之間的猜疑,也可能是外來因素的干擾,總之,敵人動了,就該打起精神應對。
玄天領沒有聽從毛萬擎的意見,拍完機關就走,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考慮,但是,會一點部署都沒做嗎?
無相和尚人老心細,發出質問後,在四位師弟的簇擁下,緩步走到一樓高台的旁邊,靜靜仰視着玄天領所在的包房,這樣既對大廳中的群雄表示出了禮貌,也能給眾人一個心理暗示——涅槃崖是弱勢的一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二樓,等待龍煜天做出答覆。
但出面的卻是朱雀本人,面色十分輕鬆,讓大家覺得,玄天領要麼胸懷坦蕩、要麼有恃無恐。
「大師真會說笑,你家徒子徒孫被人毒死,與玄天領何干?」朱雀淡淡的回答,「想讓我們給個交代,你總得先拿出理由和證據吧?」
無相大師露出一個悲天憫人的眼神,搖頭說道:「阿彌陀佛!事實擺在眼前,還要什麼證據?無願師弟與貴派的步統領比武切磋,而女施主卻無端擊傷我小輩弟子。他們回去後,齊齊毒發身亡,經魍魎洞洞主鑑別過,毒液是由傷口滲入,跟黃先生屍首的慘狀一般無二!」
朱雀一聽,樂了:「黃治的死,林莊主不已經認定是鬼甲所為嗎?山文甲無人穿戴,卻能自己襲擊林莊主,之後逃逸,很多人都看見的,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吧?」
林富酰被點到頭上,不得不做解釋,但嘴角抽動了兩下,卻不知說什麼好。
無論如何,林富酰和涅槃崖還算盟友,無相大師也不想見其尷尬,於是接過話頭:「女施主莫要岔開話題!我們現在談的是涅槃崖弟子的命案!況且,黃先生的死尚無定論,他是被快刀砍死,潑灑毒液或為其他人所為,而掌握這種毒液的,只有玄天領!也許,你們毀掉黃先生的屍體,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玄天領掌握這種毒液?我怎麼不知道?」這時,龍煜天冒出頭來,笑呵呵的回到,「你們有這種結論,完全基於那六個小和尚是被朱雀毒死的。但……這裏面有些很明顯的問題。」
無相大師早就料到玄天領不會乖乖認罪,倒也不慌不忙,從容問道:「願聞其詳。」
「首先是時間!」由朱雀自己來講,比較合適,「據我所知,黃先生的屍體被發現,距離被害最多半個時辰,馬上便被抬回去了。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屍身的各個部分,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而你的徒子徒孫呢?被我擊傷後,整整過了一上午,你們才請彥洞主去鑑定,那時毒素剛剛發揮效果,是不是太慢了點?」
「哼,既然毒液是你配製的,延緩一下發作時間,有什麼好奇怪?」旁邊的無願大師憋不住了,語氣可不如無相那般客氣。
「噢?有道理呀!」龍煜天卻意外的贊同了對方的觀點,還捶了一下自己手掌,做「恍然大悟」狀,然後又高聲詢問彥英,似乎想給無嗔的話找個支持點,「敢問彥洞主,有這種可能嗎?我們都非此方面的專家,還是請您講一講吧。」
彥英沒想到會扯上自己,更不想蹚這趟渾水,但眼下也只好站出來,略一沉吟,之後點了點頭,道:「有可能……唉,說來慚愧,研究了幾日,在下都只能分析出這種毒液一半的成分。但很多毒藥,可以通過改變成分的比例,來控制發作的時間和最終的效果。」
「多謝!」龍煜天沖他抱了抱拳,接着又問,「這麼說,您確實仔細檢查過那六具屍體了?毒素真是由傷口開始滲入?」
「彥某可以肯定!」
「每一具都是?」
「每一具都是!」
「什麼樣的傷口?」
彥英微微一愣,想了片刻,然後如實答道:「這點我判斷不出來。被請去的時候,傷口已經開始融化,不複本來的形狀,看不出是什麼兵器造成的。」
龍煜天誠懇的點了點頭,再問:「那麼……能不能看出,每具屍體上到底有幾條傷口?」
這次彥英答的很快:「全部只有一道。當時,傷口附近的肌肉雖然融化,但程度還不深,所以數目上,不難分辨。」
涅槃崖的人還以為龍煜天在病急亂投醫,只顧悶頭尋找疑點,可問了半天,也沒發現半點有用的東西,所以都看好戲似的冷冷盯着他,並未出言打斷。
令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龍煜天所問,都是青龍早就稟告回來的內容,現在目的已經達到,東拉西扯就是為了引出彥英接下來的話!
只見他面容突然一正,用嚴肅而洪亮的聲音開口道:「在下相信彥洞主的眼力,想來天下群雄也都不會有異議。我最後再鄭重的問一句,彥洞主是不是親眼看見,涅槃崖被害的六名弟子,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道開放性傷口?」
彥英意識到了龍煜天似有所指,於是也鄭重其事的挺了挺胸膛,朗聲回答:「不錯!就是這樣!」
涅槃崖的五位老僧,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臉色大變。
果然,朱雀綻放出一個陰謀得逞般的微笑,轉頭望向他們:「誒?這就奇了!我記得出手的時候,只甩了一鞭子,但由於那六人站立的位置不同,所受的力道也不同。其中,僅有四人見了血,另外兩人只被震盪了經脈而已,最多斷掉幾根肋骨,絕不會有開放性傷口!涅槃崖栽贓的手段,不怎麼高明呀!」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放你的狗屁!」無嗔大師頓時跳起腳來,破口大罵。
但旁人對他們的評論,更加難聽。
「不會吧?涅槃崖蓄意陷害玄天領?」
「為什麼呀?只因為大會第一天,青龍統領胖揍了他們一頓?」
「靠,這麼畜生?想出口氣而已,就殺了自己的弟子?」
「這是高僧還是妖僧?」
「……」
無相大師的頭皮一陣發麻,趕緊用蘊含了內力的聲音壓下群雄的嘈雜,咬牙切齒的指責朱雀:「施主休打誑語!誰能證明你這些可笑的片面之詞?」
這一下,眾人安靜了。
是呀,不能偏聽偏信一家之言。當時在場的,除了玄天領的人就是涅槃崖的人,說話不能作數。當然,倒也有一些圍觀的,可朱雀出手太快,他們連動作都看不大清,誰有心思去特別注意那六個傻小子表面上並不嚴重的傷勢?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吸引了全場的目光:「我能證明!」
說話者,竟是拍下殘陽刀和古木劍的那位中年人!
由於是本屆品劍大會的壓軸絕品,這次沒有像前幾天那樣,等待一天結束,風德山莊、得寶者、原持有者,三方之間才開始交錢交貨、辦理手續,而是直接請中年人上台,當場從葉公手中接過刀、劍,享受眾人的歡呼,也算一種收尾的儀式吧。下台之後,林富酰立刻開始講話,又被無相大師突然打斷,所以中年人還沒走回座位就停了下來,靠着牆根,饒有興致的欣賞鬧劇,離涅槃崖的五僧不算太遠。
「這廝什麼人?」大家當然會馬上猜測起他的來歷。
對此,龍煜天也非常意外。
事實上,玄天領料到涅槃崖不可能承認,所以準備了另外一種方式來證明朱雀的話,只不過比較麻煩,青龍就是為了這個,現在正潛入涅槃崖的住所,盜取屍首呢。既然有證人跳出來,再好不過了。
「哼哼,玄天領真是財大氣粗呀,拍下了天雷、地火,如今又買到殘陽、古木。」無願大師望着那位中年人,冷笑一聲,「別以為老衲看不出來,你的臉上塗了生油!藏頭露尾為了什麼?你是玄天領養的狗?或者……根本就是玄天領的弟子?」
中年人也不像脾氣太好的樣子,面對辱罵,立刻針鋒相對:「惱羞成怒了是吧?你問誰能證明,而我,恰巧看到了當時的一目,確如朱雀姑娘所說,不行嗎?老禿驢整天道貌岸然,卻為栽贓別人,而殘害自家六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禿驢,涅槃崖,當真喪心病狂!」
「你說什麼?」無嗔大師暴跳如雷,大跨一步,伸手朝對方面門抓去,「讓老衲看看你的真面目!」
此時,中年人還沒將刀、劍裝備上,而是合攏一處,單手抱在懷裏。
見無嗔打來,他絲毫不亂,只是輕描淡寫的抬起另一隻手,以二指點上其掌心,阻住攻勢,然後突然握拳,瞬間擊中同一個位置!
只聽「轟」的一聲,中年人紋絲不動,而無嗔卻感覺湧向自己的內力,如龜殼般堅實沉穩、又如波濤般延綿不絕,頓時「噔-噔-噔-」的退出三步,才勉強站穩。
張了張嘴,沒能馬上發出聲音,無嗔強自運功,暫時化解不適,然後凝重的問道:「好霸道的『天黿正法』!光明、天都二位長老,閣下是哪位?」
全場皆驚!
「黃山派的絕學內功『天黿正法』嗎?」隨風也是虎軀微顫,趕緊給龍煜天解釋,「黃山派有三大武宗,分別位於黃山的三個主峰:蓮花峰、光明頂、天都峰,歷任掌門都是從這三大武宗的長老裏邊,選出一位來。能隨手震退無嗔的,想必只有現任的光明長老聞景輝、天都長老項廷遠了。」
龍煜天不禁奇道:「蓮花峰那位呢?為什麼不可能是他?功夫不濟嗎?」
隨風啞然失笑:「原本的蓮花長老姬雲丹,是現任黃山派掌門……而且,是個女人。」
「……」
「哈哈哈。」中年人仰天大笑,後又戛然而止,盯着無嗔的雙眼,正色說到,「黃山項廷遠,就是敝人!我的證詞,不夠分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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