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來的時候是早上,他們在木屋裏隨意用了午飯後便打算啟程回京。一來是白祁不願留他,二來是秦湛想快些回家,行程才定的倉促了些。
一行人走到屋外,外面有幾匹馬正悠哉悠哉地甩着尾巴,旁邊停了兩輛馬車。不過秦湛可不想和何慎兩個人窩在一輛馬車裏,便徑直牽過太監身邊的一匹白馬,撐着馬背翻身坐了上去。
性格溫順的白馬側過脖子打量着自己的主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靈動而有神,秦湛歡喜地揉了揉它的鬃毛,一勒韁繩調轉方向,聰慧的馬兒知曉了他的路途,立刻踢踏着蹄子快步走了出去。
白墨一言不發地迅速跟上。
「主子?」老太監輕聲詢問。
「把馬車毀了吧。」
「那裏面的東西……?」老太監有些遲疑。這兒落後於京城許多,即便是最好的馬車也比不上京城裏五品官的規格。可何慎想得周到,不僅在馬車裏鋪上了西涼國進貢的絨毯以增加舒適度,還備了一些三公子愛吃的小點心和茶水,連圍棋書籍等一些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也沒有漏掉。
「一併燒了。」何慎淡淡地說。
「是。」老太監只得躬身應下。
白墨不急不緩地跟在秦湛身後,身旁忽而掠過一陣清風,卻原來是何慎追了上來。
按照規矩,臣子不得和皇帝並駕齊驅。秦湛收緊韁繩,放慢速度讓白馬落後於何慎大概一個馬頭的距離,緊接着,就見何慎也刻意慢了下來,和秦湛並肩而行。
「阿湛,你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他輕嘆了口氣。
秦湛沉默不語,只是又緊了緊韁繩,白馬此時幾乎是在慢吞吞地挪動了,它不解地打了個響鼻,不滿於現在這般蝸牛一樣的速度。
何慎無奈,按他的預計明早就可以到京城,可按照這樣的速度恐怕天黑了也才出洛水鎮不遠,擔心夜晚天冷了秦湛會受不了,他只得加快速度走到前面。
就這樣,一行人保持着一個接一個的詭異隊形,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到了離京城50里之外的景德鎮。
這裏相較於洛水鎮就繁華得多了,還好何慎已經提前在客棧預定了房間,否則這個點可是一個空位都沒有。
但問題是,何慎只定了兩個房間。
白墨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旁邊的掌柜陪着笑解釋道,「這位公子,小店的上房寬敞的很,住4個人都不成問題,您不必擔心。」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分配問題,要麼白祁和何慎睡,要麼白墨和何慎睡,不過秦湛覺得這兩個方法都不怎麼樣。這種時候隨便拎一隻白家人和何慎扔到一塊兒去,不出半個時辰准能打起來,更別說是同住一屋了。
四人詭異的沉默了下來,加莫縮在秦湛寬大的袖子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不出來何慎還真有點腦子。】
秦湛輕嗤一聲。
【快點吧阿湛,我餓了。】加莫不耐煩地催促道。
【你倒是真不為我擔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加莫無所謂地說,【何慎現在可不敢對你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哪怕是被壓,也得上趕着求着你艹他不是?】
【……】
【快着點!我都快餓死了。】加莫在袖子裏撒潑打滾。
秦湛只好道,「兩間就兩間吧,備好熱水和酒菜快些送上來就是。」
「哎,得嘞!」
一行人上到3樓,如掌柜所說,這客棧的上房比起其他地方來確實堪稱豪華,地方大的很,有里外兩個隔間,相當於是現代的客廳了,大戶人家客房裏該有的東西這裏一樣不少,用珠簾隔開的浴室里甚至還有個木材圍成的小池子以供沐浴,也不知何慎到底花了多少錢。
隨行的老太監不知從哪兒拿來了好幾套的衣物,雙手捧着遞到秦湛面前。
這幾件衣服的質地和樣式都是上乘,銀色的繁複紋路貴氣逼人,還有那最頂上擺着的玉冠,顏色翠綠晶瑩,仿佛渡着層流光似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秦湛回想了一下自己現在木簪綰髮和一襲藏青色長袍的形象,默默地在心裏感慨着這莫不是*絲逆襲秒變土豪的節奏?
伸手接過衣服,他道謝,「有勞了。」
老太監微施一禮,躬身退到了房間外面。
不一會兒,兩三個夥計抬來了熱水,手腳麻利地倒進池子裏,「客官當心燙。」為首的一個山羊鬍子提醒道。
「好了,下去吧。」
夥計準備好後便出去了,秦湛瞪着那幾乎起不到阻擋作用的珠簾,又轉頭盯着何慎,驅逐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幫你。」何慎低聲道。
「不用。」秦湛冷冷地道,側身避過他伸過來的手。
「我……阿湛,讓我看……看看你的傷。」何慎的聲音有些意外的艱澀,神情也失去了往常的從容和冷靜。
「沒有必要。」秦湛說,轉身撩開珠簾走了進去。
站到屏風後面脫了衣服,秦湛抱着加莫泡進水裏,過熱的水溫一接觸到溫度較低的皮膚時有些不適應,加莫難受得吱吱亂叫,秦湛只得把它捧在手上,等水涼一些了再放進去。
舒服地伸展開四肢,秦湛用玉簪把長發不倫不類地固定在腦後,然後才放心地把頭靠在池邊,儘量不那麼毀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我不想泡澡,我好餓。】加莫幽幽地道。
秦湛拎着它的後頸把白糰子提溜出水,拿過一邊的皂角抹到身上,迅速地洗了個戰鬥澡。
加莫抖了抖濕漉漉的毛,趴在水池邊看秦湛解下頭髮,三千青絲披散在光.裸的後背上,頗有幾分美人出浴的味道。
突然,珠簾碰撞的清脆聲響起,秦湛正在半彎着腰擦腿,這個和撿肥皂的姿勢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動作讓他菊花一緊,慌忙直起身拿過屏風旁掛着的外袍披上。
他剛把手臂伸進袖子裏,連腰帶都沒來得及綁,就被何慎給抱了個滿懷。
「阿湛……」
何慎的聲音抖得厲害,秦湛松垮地披在身上的衣服根本遮不住那成片的疤痕。他手掌碰觸的地方凹凸不平,扯開衣服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道烙鐵留下的燙傷。
「對不起……」何慎緊緊地摟着他,懊悔和心疼潮水般地將他淹沒。
三公子不嬌氣,但也和常人一樣怕疼怕苦,雖然逞強不愛說出來,有什麼事都往肚子裏憋,卻也瞞不過何慎。
那麼多傷,他該有多疼?
何慎不敢去想,他怕一想就會忍不住恨自己,忍不住想去用鮮血來洗去這份恨意。
可是不行,秦湛不喜歡這樣。
他輕吻着秦湛肩上的鞭痕,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沒關係。」秦湛說。
皇上,您抱完了沒有,爺的小兄弟可還在風中乘涼吶。
何慎一僵,秦湛平靜的語氣讓他有些不安,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離他遠去一樣,胸腔里是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阿湛——」
「放開吧。」秦湛垂眸,「我說了沒關係的。」他知道何慎只是在對他受傷的事情
道歉,這隻蛇精病八成還不覺得自己利用秦家的事有哪裏做錯了。
「你可以恨我。」何慎說,聲音沙啞,「阿湛,可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愛你。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我會補償你,保護你,一輩子對你好。」
哈,再發生?難不成他還能有一對父母再給皇帝耍着玩?
秦湛能理解何慎作為皇帝這樣做的原因,卻無法理解他作為一個男人,是如何在殺了愛人的父母之後還能坦然地站在這裏深情地抱着他,說着我愛你。
「沒有一輩子了,何慎。」秦湛嘆氣,抬手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有的。」何慎堅定地說,無視他的拒絕,「會有的,阿湛。」
「你不能愛上其他人。」像是想起了白墨,何慎補充說,聲音里透着股愛到極致的扭曲和瘋狂,「阿湛,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情,除了離開。」
水蒸氣漸漸散去,周圍的空氣也降下了溫度,小兄弟發冷的秦湛有些不在狀態。
「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沒興趣再繼續瞎扯下去,秦湛用力掙開他,繞過何慎走出浴室,一邊把衣服拉好。
直到感覺小兄弟依然吹着風,他才猛然想起,剛才好像忘了穿褻褲?
「阿湛。」何慎也走了出來,珠簾被撥弄得嘩啦作響,「你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一字一頓地說,「什麼叫做『我不能控制的事情』?」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湛煩躁地攏了攏長發,「何慎,你——」
「是那個白墨?」他死死地盯着秦湛。
秦湛沉默了一下,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是冷聲道,「你總不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你的意願發展。」
這在何慎眼裏已經算是變相的承認了,他抿起唇,怒氣勃發。
「我不管其他的,但這件事,必須按照我的意願發展。」何慎逼近一步,態度咄咄逼人。
他是皇帝,習慣了去主宰一切,不論是人還是事。
秦湛頓時暴躁起來,他對這種唯我獨尊的中二病沒有半點好感,加莫還在一旁添亂嚷嚷着要吃烤雞,他現在連褲子都沒穿就披着一件外衣,涼嗖嗖的詭異感覺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何慎強行拉過他的手臂,秦湛被拽得踉蹌一步,他火大地用力甩開對方,兩手扣住何慎的手腕,蛇精病卻仍然不依不饒,硬是扯着秦湛向後仰倒在床上。
「何慎,」秦湛咬牙切齒,將他的手臂拉高禁錮在頭頂,「你別太得寸進尺!」
何慎任由他壓着,或者說,他甚至有些享受兩人這樣親密相貼的姿勢。
「阿湛,你只能是我的。」他說,語氣裏帶着令人不厭惡的強橫和專.制。
秦湛幾乎快忍不住咆哮了,這丫怎麼三觀能歪成這樣。
「何慎,你讓我怎麼能心安理得地繼續和你,和殺了我父母的仇人毫無芥蒂地生活在一起?」秦湛問,聲音有些低沉,透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和彷徨,「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心狠手辣,應卿,我當時絕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
何慎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也知道秦湛討厭他什麼地方,可這已經是本性,他無法更改,只能努力將其隱藏起來不讓秦湛發現。他所擔心的並且一直提防着的,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卻沒想到還是發生了。
「已經晚了。」何慎強壓下心底的慌亂和緊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無波,「阿湛,你沒得選擇。」
秦湛怒極反笑,「你能害了爹娘,誰知道下一個又是誰,是哥哥還是我?!」他聲音尖銳地質問,心緒起伏之下完全失了三公子該有的風度。
何慎怔怔地看着他,剛才秦湛動作太大,衣服被扯散了,露出一片赤.裸的胸膛。
鞭痕,燙傷,刀傷。一道道的疤痕仿若扭曲的蜈蚣一樣醜陋地橫亘於白皙的皮膚之上,不難想像身體的主人當時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他用力閉了閉眼,心臟處泛起一陣抽痛,「阿湛,你不會有事,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我會愛你,保護你,對你好。只要你願意再給我這個機會。
就在兩人僵硬對峙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白墨的聲音,「融淮?」
秦湛一愣,就聽見老太監道,「白公子,主子正和三公子在裏頭歇息,您不能進去。」
白墨似乎是不放心,硬是要進來,秦湛放開按着何慎的手想要起身,冷不丁被他一把攬住了腰,再次倒在他身上。
「你……唔……何慎!」
下.身被人握在手裏,何慎另一手摟着他,偏過頭親吻着曲線優美的頸側。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何慎咬住他的脖子,秦湛忍不住一抖,連聲音都變了調,「我說過不許動他!你……」
何慎手上的動作極富技巧性,秦湛在山上過了那麼久清心寡欲的日子,不動還好,現在被這麼一撩.撥,那*實在是難以抑制。
「融淮!」白墨焦急地在門外大喊。
「看來他是不曾對你這麼做過。」何慎輕笑着湊上去吻他,舌頭靈巧地分開被咬出牙印的唇瓣探了進去,勾住秦湛的舌頭輕輕舔.舐。
聽着聲音外面好像已經打起來了,秦湛突然有些不適時宜的惋惜,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倒真想直接借着這次把這蛇精病給辦了,畢竟在三公子的記憶里,不發病的何慎可是相當溫柔耐操的。
擔心白墨打不過那太監,秦湛不敢再耽擱,右手扣住何慎手腕的往上3寸,兩指用力往下一按,輕而易舉地便讓他鬆了手。
神奇的人體構造總能帶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不再理會腹部以下的衣袍隆起了一大團的皇帝,秦湛綁好腰帶,面無表情地拿過旁邊放着的狐裘將自己包得看不出來是個沒穿褲子半果奔的人之後,才放心地將門打開。
外面的二人正處於纏鬥狀態,那老太監輕功高強,雖手無寸鐵,一味退讓,可拿着赤霄劍的白墨卻也傷不了他分毫。
當然……秦湛掃視了一眼並不寬闊的過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地域所限,白墨施展不開。
「還請公公手下留情。」秦湛扣了扣門板,揚聲道。
見他過來,老太監迅速收了手,幾步退回到門口站好,「不敢,老奴只是儘自己的本分。」他不卑不亢地說,與白墨周旋那麼些功夫,仍然是臉不紅心不跳,連氣都不帶喘上一口。
秦湛暗自羨慕,卻也知道江湖上有些秘籍只有閹人才能修煉,想來老太監的這身功夫也是來之不易。
「融淮。」白墨快步走到他身邊,薄唇緊抿,微皺的眉頭裏透出幾分焦灼和不悅。
「唔,我剛才只是在沐浴,並沒什麼。」秦湛安撫地沖他笑笑,熟練地給大金毛順着毛。
白墨一呆,看見秦湛只裹着件狐裘,從微敞的領口隱約可見一片白皙肌膚,不由得驀地漲紅了臉,有些尷尬地垂下頭,「對、對不起……」
秦湛忍不住笑了,溫聲問道,「吃飯了嗎?」
白墨點頭。
「爺爺若要喝酒,就去找掌柜的拿一些。」
白墨說,「已經拿了。」那老頭才不會跟人客氣,尤其是何慎,白祁恨不能把皇帝喝破產了才好。
想到這兒,他又補充了一句,「拿了三壇這裏最好的酒,一共1200兩銀子。」
秦湛:「……」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多了○| ̄|_ =3寫得匆忙,一些不恰當的細節和遣詞用句明天會再抽時間修改,看過的可以不用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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