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的記憶力並不差,自然也會記得那個女人。
儘管她今天穿的是荷葉邊的白色襯衣和黑色職業包tun裙,搭配了一雙裸色的淺口高跟鞋,與之前的那種嫵.媚柔情不同,此刻的她,顯露出的是一種職場女精英的味道。
算上今天,應該是第三回見面了。
但無一例外的,每一回見面,都沒什麼好情緒。
其實夏可此刻心裏彆扭的並不是鄭皓瑩,而是那個該死的葉邵庭!
前天晚上在醫院門口才跟她說過什麼來着?
——「我確實是想拈你這花惹你這草,不過我沒有女朋友,不需要背着,光明正大招惹你就行。」
——「我跟皓瑩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下次管我叫『渣男』前,搞搞清楚狀況,要不然,我會覺得很冤枉。」
……
呵呵,哪裏冤枉了?
原本夏可還想着,在他對她做了那樣一番「表白」之後,自己是不是得做點回應,或者想想日後不小心見了面,該以一個什麼態度來面對。
可那人把她扔在公寓裏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現在倒是被她親眼撞見在這裏跟別的女人在一起,那天晚上說的那些話,也根本就只是玩笑而已吧?
果然不能輕易相信男人的話,像葉邵庭這種長得人模人樣的男人的話,就更加連一個字都不能信!
「小姐,下不下?」
電梯裏有人等了半天不見門口的夏可進來,不耐煩之中催促了一聲,也一併打斷了夏可的臆想。
思考的時間有三秒,然後就聽見夏可底氣十足甚至還帶着那麼點兒怒意的響亮聲音,「下!」
現在又不是她做了什麼虧心事,同坐一部電梯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緊了緊自己手中的包包帶子,抬腳就往電梯裏面走。
大概是剛才說話的聲音太過響亮,這會兒電梯裏的人見她進來,目光都紛紛鎖定在了她的身上。
當然,也包括葉邵庭跟鄭皓瑩。
鄭皓瑩是真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遇到夏可。
她的父親鄭雲坤持有電視台的一些股份,所以她在電視台這邊有個董事局的閒職,不必每天過來上班,但權力跟職位隨時給她保留着。
前兩天葉邵庭破天荒地打了個電話給她,說是找她談點事情,她欣喜到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便有些私心地把見面地點直接約在了電視台,被來來往往的這群媒體同事看到,正好可以坐實他們的戀情。
不過等她接到了人,倒是在一樓大廳恰巧遇到了台長。
而這個台長,擺明了也是個人精,知道葉氏雖然做的是地產,不過聽說葉邵庭私下裏還喜歡玩投資,最近倒是對傳媒領域很有興趣,他之前就挺想認識認識的,這回遇上了,怎麼能錯過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當即以熱情的待客之道,想帶着葉邵庭在台里四處轉轉。
鄭皓瑩雙手環在胸前,8厘米的高跟鞋讓她對於剛走進電梯的夏可具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一雙纖細而精緻的眉毛微擰,看着夏可這身打扮,是來應聘的?
夏可選了一個較為角落的位置站着,正對電梯門,自然也是背對着葉邵庭。
可等那電梯門一闔上,她就發現光滑的電梯壁上正清晰無比地映襯着那個男人的一舉一動,連同他拇指與食指摩挲的一個小細節,都一覽無遺地落在夏可眼裏。
電梯開始勻速下降。
26……
25……
她從沒覺得坐電梯是這麼要命的一件事,狹小的四方空間裏,過分安靜,哪怕彼此之間的心跳呼吸,都能夠清晰感知。
葉邵庭深邃的眉眼抬了抬,沿着電梯壁上小丫頭緊繃的神色往下,落在她還纏着紗布的膝蓋上。
傷還沒好,她跑這兒來做什麼?
菲薄的唇瓣緩緩一勾,想起她剛進這電梯時,還大喊了一聲「下」,那生怕別人聽不見的音量,不是生氣還能是什麼?
他倒也是存着私心的,明明心裏想得發慌,卻還是忍耐着沒有去聯繫這個小丫頭,也是想看看,是不是會應驗「物極必反」這話,他若不那麼頻繁地出現在她面前,也許她才會意識到,自己也是有那麼點想他的?
一旁的台長給葉邵庭介紹了好半天台里的情況,口都渴了,見他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琢磨不透的模樣,心裏不免嘀咕:這葉邵庭不聲不響的,到底是幾個意思?
他側目瞧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鄭皓瑩,眉目一轉,打算換個突破口。
「葉先生……」
台長頓了頓,乾笑兩聲,他的聲音在這方密封的小空間裏,都能產生回音,「算起來,皓瑩也是我手底下辦事最能幹的,事無巨細,都能辦得妥妥帖帖的。」
鄭皓瑩被他點了名,眼睛一眨就知道他在打的什麼主意,無心配合,卻也不好當眾駁了他的面子,只是推拒地說了一句,「台長,你過獎了。」
「哪裏哪裏?」台長搖了搖頭繼續說,「要說皓瑩是我們台的台柱子,也不為過,這往後葉先生要是跟皓瑩結了婚,那應該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那邊的話還在繼續,夏可卻沒聽清那人說了些什麼,她的注意力全然落到了「往後葉先生要是跟皓瑩結了婚」上面。
真是做得一手好戲!
不是說跟鄭皓瑩不是她想的那種關係麼?
也對,她以為他們是只是男女朋友,敢情這都直接是未婚的夫婦了!
正好「叮」了一聲,電梯在12樓停下。
台長率先出了電梯,恭敬朝着葉邵庭開腔,「葉先生,到了。」
葉邵庭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透過電梯壁上的倒影,夏可見到他低垂着的眼瞼微抬,雙手隨意插在西褲口袋裏,長腿一動,便也跟着出了電梯門。
視線從頭到尾,沒有落在夏可身上一秒鐘。
等那扇電梯門再度闔上的時候,夏可的呼吸仿佛也跟着停滯了片刻,等徹底回過神來,電梯上的紅色數字已然變成了「1」,電梯裏其他人紛紛散去,鏡面般的地板上,清晰可見她的倒影。
她不明白,心裏這種莫名其妙的酸楚感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葉邵庭的態度,從悉心關懷到冷漠疏離,這中間的轉變過程太快,快到她根本來不及適應,也許對那人來說,自己只不過就是個普通女孩兒,他高興了可以笑一笑關心幾句,不高興了哪怕連碰到面也可以完全裝作不認識。
而到此刻她才開始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才是那個會受影響的人。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電梯,也不知道傻乎乎地在門口等了多久。
直到那電梯上去到頂樓,再度下來,移門打開的時候,她竟然會期盼着,那個人就在裏面。
夏可,你是瘋了麼?
不過就是他一時興起講了幾句女人都愛聽的謊話,你就當真了?
對!
夏可終於找到原因了!
一定是因為自己被欺騙了,所以現在才會覺得那麼憋屈!
**
台長帶着葉邵庭在12樓下了電梯。
這一層,隸屬於a市電視台的管理層辦公室,也就相當於整個電視台的核心所在,台長殷勤熱絡地把人請到vip休息室,套了半天近乎,最後葉邵庭模稜兩可地表示「會考慮投資傳媒行業」,他這才饜足地離開。
等到台長徹底離開,厚重地毯上聽不到一絲一毫男性皮鞋踩在上面的聲音時,鄭皓瑩那張原本黯然下來的臉才恢復了生機。
「抱歉,邵庭……」
她挽了挽耳廓垂下的幾縷青絲,眉眼間是說不出的嫵.媚神情。
走近了幾步,在葉邵庭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雖然不知道葉邵庭是因為什麼事情才來找的自己,不過剛才在電梯裏,他連瞧都沒瞧那個夏可一眼,倒是讓她心情愉悅了不少,「我們台長這人就這樣,自來熟,你別太放在心上。」
「無妨。」
葉邵庭並未抬眼看她,只是簡單說了兩個字,便拿出煙盒點了根煙。
這個vip的貴賓室里就有煙灰缸,男人蹙眉抽了兩口,濃烈的煙霧從他口腔溢出,直直摩挲過他精緻的五官輪廓。
鄭皓瑩真是愛死了他抽煙的模樣。
印象中,大概還是在她剛成年的時候,她的哥哥鄭皓安,虞子川,還有葉邵庭這三人,還是剛在學習抽煙的年紀,那時候她就覺得,葉邵庭是他們之中,抽煙抽得最有味道的,她對他的情根深種,恐怕也有一部分要歸咎於他抽煙時雙頰微凹,眼神迷離的模樣。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種迷戀並沒有絲毫的減少,反而是隨着漫長歲月,在不斷地累加,以至於到了如今無法自拔的地步。
「邵庭,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找我?」
還是鄭皓瑩忍不住先開的口,其實葉邵庭的心思她猜不透,但心裏卻有一種僥倖的想法,會認為他也許是要提結婚的事,她已經足足等了9年,熬過了女人最為美好的青春,這一刻,她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葉邵庭聞言,精緻的半個側臉轉了過來,那支還剩了一大半的煙在他指尖靈活轉動着,他的表情越是平靜無異,鄭皓瑩越是有些心緒不寧。
「皓瑩——」
他終是開口,聲音帶着被煙熏過後特有的那種沙啞質感,配上他說話時專注且眉峰微蹙的神情,讓鄭皓瑩心頭那種焦慮的感覺越發強烈起來,心裏隱隱帶着一種不好的預感,「9年前我們之間的那個協議,是時候終止了。」
鄭皓瑩精緻妝容下的臉色,一點一滴,消失殆盡……
**
夏可出了a市電視台,漫無目的在街上晃蕩。
正值下午2點多,金融中心這一帶呈現着無比繁華的熱鬧景象。
周五下午沒有課,她不需要急着趕回學校,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蘇嘉慧那兒,把身上這套正裝換下來,洗好了還給別人。
這麼想着,還是先往公交車站走。
不過在公交站台還沒等幾分鐘,就聽見身後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夏可轉過頭,正好是見到一輛摩托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坐在上面的男孩帥氣利落地摘了頭盔,朝她說話,「學姐,真是你?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
「你是……」
夏可柳眉微顰,一雙杏眼眨了眨,面前這人有些面熟,仔細想了想,才記起來,「你是那個!那個那個……金條!」
騎着摩托車的男孩名叫金調,因為「調」是多音字,跟「條件」的「條」有個讀音是一樣的,也不知道有一天是誰開了這個頭管他叫「金條」,後面大家也都跟着這麼叫開了。
他是a大廣告系的大一新生,廣告系跟新聞系隸屬同一個學院,但是不同專業,不過在院級的活動中,夏可跟他有過接觸,只是印象不深,所以沒能立馬認出來。
「回學校麼,送你?」金調看了眼摩托車後座,又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上車。
「可以麼?」
夏可表情瞬間陰轉晴,甚至還有那麼點兒小興奮。
以前因為家境不錯,夏可從小到大沒坐過摩托車,雖然很是羨慕別人能有這種體驗,不過爸爸總說這種交通工具不安全,所以一直到了現在也沒有親自體驗一把,既然眼下有搭這個順風車的機會,自然是點頭答應。
「當然!」金調遞給她一個頭盔,不忘提醒,「把這個戴上!」
「謝謝!」夏可微笑接過,將紮起的馬尾放下,頭髮全部撩.撥到背後,這才扣上了頭盔。
因為身上的這套職業裝是包tun窄裙的關係,夏可只能側着坐,不過兩輪的摩托車畢竟不如四輪的轎車來的穩妥,特別是停着的時候,總要稍微斜側一些才行,加之夏可對於坐這種交通工具沒什麼經驗,一坐上去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滑下來。
「……」
果然爸爸的話還是有那麼點道理的。
「不是這樣,你用手摟着我的腰,這樣就不會滑下來了。」金調在前面指導她。
「奧……」夏可點點頭,照着他的要求去做。
兩人是純潔無比的學姐弟關係,夏可也不會覺得坐摩托車時摟對方的腰有什麼不自在的,不過畢竟男女有別,她還是只抓了金調衛衣的衣擺部分,「好了,ok了!」
「那坐穩了!」金調加大馬力,那摩托車發出「突突」的聲響,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正準備勇往直前。
夏可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心情跟童年時第一回去動物園看熊貓是一樣一樣的,不過這種興奮勁兒沒能持續多久,金調的摩托車才開出公交車站不到10米,便被一輛黑色賓利打橫攔下。
歐陸這一款賓利車在a市並不少見,但偏偏能在此時此地,攔下她所乘坐的摩托車的,只有葉邵庭無疑。
車窗玻璃的塑料膜貼得很深,但即使看不清裏面駕駛位上男人的表情,夏可都覺得周遭的溫度,好似都被憑空拉低了似的。
交握在胸.前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可是轉念一想,見到他又如何?
剛才他在電視台大樓是怎麼對自己的?
因為有未婚妻在身旁,擺明了對她視而不見,而她不過是坐一趟同學的順風車,難道也能礙了他的眼麼?
摩托車被迫停下,金調單腳抵在地面上以支撐着車子不倒。
夏可手一松,整個人自然也就從那並不平整的後座上滑了下來,但她腳步沒動,從前面葉邵庭的角度看上去,她嬌小的身軀正好是徹底被前面的男孩兒給擋住了。
在電視台沒跟她說話是因為還有正經事辦,這才一轉眼的工夫,就坐到陌生男人的車上了?
那小子一身破洞牛仔褲加皮衣,一看就不是個正經模樣。
男人本就蹙着的眉峰堆得更緊,頎長身軀從賓利的駕駛位上下來,走近,也只能看到夏可一雙腳像是情緒不佳地踢着地面,原本一個完好的易拉罐,被她又踩又踢的,已然成了扁扁的一塊兒。
站在這兩人中間的金調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應該沒違反交規吧?可現在無緣無故被人攔了去路,又算怎麼回事?
剛進大學的男孩兒,不比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那些人圓滑,思考問題的角度也是簡單而直接的,他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那麼導致眼下局面的,必定就是對面那個男人,現在身後又有個漂亮學姐在,身為一個男人,自然是拿出該有的氣魄來。
當即就朝葉邵庭開口,「先生,麻煩你把車挪開讓我們過一下。」
葉邵庭的指尖還夾着一根未滅的煙,聞言,也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儘管眼底有着暗潮洶湧,從表面上,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他長腿動了動,沉穩的步子直接繞開金調,在夏可面前站定。
伸手捏住了夏可的手腕,語氣不冷不熱,「過來,我送你回去。」
夏可平日裏還是挺有自己的小性子的女孩兒,眼下,先是被葉邵庭欺騙加無視,這會兒又是無端端地被攔下了車子,心情怎麼可能好得起來?堆積在心底的那些情緒,就像是被導火線給點燃了一樣,揚手就把扣在自己細小手腕上的那隻男人大掌給甩開了。
「不麻煩您了!」她咬着唇,語氣亦是不好。
特地冠上了「您」的稱謂,一下子就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隔開了十萬八千里。
葉邵庭精緻的五官沉了沉,眸底一片晦暗不明,其實他倒是沒往鄭皓瑩的方面想太多,因為那日在醫院門口,他很清楚地跟夏可表明了自己跟皓瑩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男人,尤其是言出必行的男人,大抵對於自己說過並且努力踐行的話不會作任何的懷疑。
所以他此刻想的是,夏可會生氣,無非就是因為自己剛才在a市電視台的時候,對她視而不見。
葉邵庭捻着煙,抽了最後一口,吞吐煙霧時舌頭舔了舔略顯乾燥的薄唇,刻意放柔了語氣,「有什麼不滿的我可以跟你解釋,先跟我回去,別鬧脾氣。」
金調聽着這兩人之間的對話,倒是從一頭霧水裏聽出點眉目來了,轉身看向夏可,滿臉疑惑,「學姐,你們認識?」
就算是剛入大學的小青年,也不眼瞎地能看出這兩人之間有那麼點兒貓膩。
不過,這個開着幾百萬豪車的男人怎麼跟學姐扯到一塊兒去了?
夏可心裏本就憋着一股子火,這個葉邵庭,沒理都能說出一堆理來,她倒是哪兒錯了,錯在不該打擾他們未婚夫婦?
竟然還讓她別鬧脾氣?
這個葉霸王,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她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下,都覺得咽不下這口惡氣,張口就說,「不認識,我壓根就不認識他!」
葉邵庭聽着那個毛頭小子管夏可叫「學姐」,深沉的五官本就染上了幾分不悅,但是這會兒,親耳聽到夏可對那人理直氣壯地說着不認識自己,心裏的那股戾氣更甚,眸光更像是籠罩了一層森冷的寒氣,灼灼逼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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