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忽然覺得,她很想哭。
不是因為被爸爸那筆突如其來的天價債務砸得矇頭轉向不知所措,也不是因為剛才差點被車子撞到讓她覺得害怕,而是因為她在無盡的寒冷里汲取到的這一絲溫暖。
但是此刻,她卻不能真的在這個男人面前哭出來。
她咬着唇,極力忍耐住鼻子上傳來的那股酸楚感覺,尤其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表現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因為到了此刻,汲取着他賦予自己的那些溫暖,夏可更是不想讓葉邵庭插手到這件事裏來。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以他們之間的這種男女關係,自己的爸爸遇到了經濟方面的困難,讓他幫個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夏可不會這麼想,或許她沒有什麼豐富的感情經歷,但是在她的認知里,感情是最為純粹的東西,她不希望物質將它染得變了色。
更何況,自己爸爸的債務,又有什麼理由,讓別人替自己承擔?
葉邵庭注意到夏可,已經有五、六分鐘了,葉氏的大廈就在金融中心這裏,他開車經過的時候,老遠就認出了她來,扎了個簡單的馬尾,一個人背着書包在這條街上失神地晃蕩着。
夏可的課表他有備一份,貼在自己辦公室的電腦上,知悉她的上下課時間,不至於自己要去找她的時候,耽誤了她上課。
所以葉邵庭自然是知道,這個時間點,夏可原本是應該在a大的教室里上課的,但她卻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他的猜測,也很快在接到了李岩的一個電話之後,被證實。
電話里李岩只說了一句話——
「葉先生,查到夏遠的地址了,他現在就在夏小姐碧微苑的公寓裏。」
夏遠找她了。
其實要是單單一個夏遠,葉邵庭根本就不放在眼裏,殺人犯法的勾當他不屑去做,但是說要逼得夏遠走投無路,對於他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而在剛剛出了夏遠以次充好偷換建材那樁事情的時候,他也確實那樣做了。
當然,他也知道,以夏遠的性格,不至於為了那麼一點蠅頭小利而冒險做得罪他的事情,那背後一定還會有別的人在暗中指使着,而夏遠背後的那個人,十有*就是鄭雲坤。
但是夏遠手裏有一件東西,卻是讓他很感興趣。
原本他可以無所顧忌地運用商業手段來逼迫夏遠就範,但是現在,中間隔了一個夏可,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哪怕再要對夏遠採取任何行動,這過程中他不可能做到不去考慮到夏可的立場。
男人繞過半個身體走到她面前,伸手將自己披在她肩膀上的外套攏了攏,感知着面前這抹小人在微微顫動卻又極力忍耐着,男人的手指頓了頓,不過片刻的工夫又一顆一顆極為細心地替她扣上扣子,這才開口,「還冷嗎?」
他不開口說話還好,他一開口,夏可只覺得鼻子更酸更想哭,但終是盡力將那股感覺忍了下去,抬起頭時,眼圈裏的水汽未盡,本就清亮的那雙眸子此刻更是顯得水汪汪的,朝他搖了搖頭。
「那寶貝兒餓不餓?」
沒有問到任何有關她「怎麼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之類讓夏可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好像只是很純粹地在關心她冷不冷、餓不餓。
夏可原本緊繃的那種情緒,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原本心裏藏着事情在這裏漫無目的走路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被葉邵庭這麼一說,她還真是覺得餓透了。
昨晚沒休息好,今天中午原本打算放棄吃飯的時間去圖書館補個覺,結果又遇到了爸爸,從那之後聽爸爸說了債務的事情一直到現在,她還真是沒有吃過一丁點東西,偏偏這個時候,肚子還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兩聲,讓她連個說「不」的理由都沒有。
索性她也直接點了點頭承認,「有點餓了……」
「那我帶你先去吃飯,嗯?」
葉邵庭伸手,將外套底下她被壓住的幾縷頭髮撥弄了出來,這個舉動跟喬清讓剛才的並沒有什麼差別,但經他的手做出來,卻絲毫不會讓夏可有任何的反感之情,反而是帶起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我想先睡個覺。」
這個時候,她哪兒還有什麼心思吃東西,可越是想要替爸爸解決問題,腦袋就越是混混沌沌地思考不出什麼結果來,疼得她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葉邵庭點點頭,有些寵溺地攬住她的肩膀,「好,那就先帶你去睡一覺。」
男人的車子就停在馬路邊上,他看着夏可上去,伸手替她扣上了安全帶的扣子,這才回到駕駛位上,發動車子離開。
車子開往的方向是葉邵庭的公寓,而不是碧微苑。
這樣反倒是讓夏可更鬆了一口氣。
自己的公寓那邊有爸爸在,以葉邵庭的性子,每次也肯定都是要送自己到樓上,確認自己真的有進門才肯走人,一方面,她還沒做好讓葉邵庭見到自己爸爸的準備。
至於另一方面,她畢竟也就是個22歲的女孩兒,生活還沒給她嘗過多少甜頭,卻一次又一次讓她面對那些超出她這個年齡承受能力範圍之外的東西,那種過重的壓力讓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若是回去,面對着爸爸那種無助絕望的眼神,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是不想面對那一切,也不是不願意幫爸爸想辦法還清這筆債務,只是,她現在真的很累,狀態很糟糕。
——就讓她喘息一會兒吧,哪怕就一會兒也好。
……
到達葉邵庭公寓的時候,時間還沒到5點。
夏可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有點昏昏欲睡了,這會兒到了房間裏,被室內的那股暖氣一吹,困意更濃,換了套衣服,便直接蓋上被子躺下。
樓上的臥室內並沒有開燈,窗簾半闔着,外面天色漸漸變暗,連帶着室內的光線也慢慢跟着變暗。
葉邵庭就坐在*沿上,晦暗不明的光線打在他身上,從夏可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清男人大致的五官的輪廓,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但無可否認的是,即使是這樣的角度,依舊顯得迷人。
他替夏可掖了掖被角,很是輕柔地出聲,「累了就先睡一會兒,等你醒了,我再陪你吃東西,嗯?」
「葉邵庭,你等一等——」
夏可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來的勇氣開口叫住他,大概真的是因為憋了一下午的心事很想找一個人來傾訴,「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男人頓了頓,「你說。」
蓋在被子下的雙手都擰成了麻花,夏可組織着語言,沒有提及到任何跟爸爸有關的事情,只揀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來問,「你平時都是怎麼賺錢的啊?」
隔着一片夜色,男人的眉峰蹙了蹙——賺錢?
夏遠是找她要錢了嗎?
葉邵庭當然不至於不知道她剛才的情緒失控是什麼原因導致的,但他不想給自己的小丫頭徒增壓力,所以選擇一個字都不問,但這並不代表着,他什麼都不會去做。
「賺錢是男人的事,你不需要操這個心。」
夏可不死心,「你就告訴我一下嘛。」
葉邵庭拿這個小丫頭沒辦法,不過她這個問題倒還真是把自己給難倒了,就算是個記者,也沒像她這麼採訪企業家的,他思考了片刻,才說,「從24歲開始,慢慢接管的葉氏,一個單子一個單子的生意談出來的。」
接管企業,談單子?
夏可沒有借鑑到任何有用的經驗,先不說爸爸的公司已經被張倍蕾給賣了,哪怕沒有賣掉,她也沒那個能力去經營。
最後,她得出結論,「奧,原來你是富二代啊。」
「……」
葉邵庭一張俊臉瞬間鐵青,這個小丫頭,還真是語出驚人,不過此刻,他哪裏捨得跟她計較這些,壓低着嗓音說道,「好了,趕緊睡吧。」
夏可見他這樣,又想起自己剛才說的「富二代」三個字,一定是刺激到了這個傲嬌的男人,哪怕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光是憑想像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
因為這麼件小事連同心情也好轉了不少,夏可乖巧地「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她本來就挺累了,沾着枕頭沒兩分鐘就徹底睡着了。
**
夏遠洗了個澡,舒服地歪在沙發上,正開着電視看節目,心情看上去很不錯。
在外面躲躲藏藏了這麼幾個月,上次甚至還差點搞丟了性命,現在能有這麼個舒服的住處,他自然覺得愜意得很。
其實他在上次接到鄭雲坤電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打夏可的主意了,以前是不知情,不過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女兒,竟然還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成為自己的救命稻草,真是不枉他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多年。
當然,夏遠也並不是一個容易輕信別人的人,特別是吃過了葉邵庭的虧,對於這個人就顯得更為忌憚跟小心。
他在暗中跟了夏可很久,直到徹底確定了夏可跟葉邵庭之間的那點關係,也確定了自己的女兒真的能夠成為他在葉邵庭那邊換取金錢的籌碼,才敢出現在夏可的面前,要不然,他怕錢還沒到手,自己就不知道怎麼被葉邵庭給玩兒死了。
牆上的時鐘已經顯示傍晚5點半了。
這個時間,夏可還沒從學校那邊回來,夏遠也不擔心,他對於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還是算得上了解的,很看重親情,這個點既然還沒回來的話,那肯定是想辦法給自己籌錢去了。
他根本不急,3個億的債務是他編出來的,張倍蕾捲款逃跑的事情也是他編出來的,既然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可以換錢的籌碼,他又怎麼會嫌錢多呢?
一邊吃着從樓下餐廳里買的燒雞喝着啤酒,一邊看着電視節目,夏遠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心下一驚,難道是小可回來了?
他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把燒雞跟啤酒塞到儲物櫃,又伸手抹了一把自己因為吃過燒雞而顯得有些油潤的嘴,這才裝作自己還什麼都沒吃上的委屈樣子,走過去開門。
夏遠的手觸在門把上,慢慢往下按,同時臉上醞釀着一個落難慈父對待女兒時該有的那種情緒,「小可回……」
「來」字還沒徹底說出口,夏遠的臉色就在看到門外站着的高大男人那一刻,瞬間變了變,「葉……葉邵庭,你怎麼……?」
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夏遠雖然想過葉邵庭終有一天會找上門來,但在這個時間出現,卻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葉邵庭站在門口,雙手隨意地插在西褲口袋裏,走廊里昏黃的感應燈光打在他的頭頂上方,灑下一層薄薄的橙色,卻絲毫不能柔化他凌厲深刻的五官。
男人的視線掃了一眼僵怔在門口的夏遠,臉上的表情極為寡淡,抿了抿薄唇,嘴角揚起的一抹笑里,極盡嘲諷,「既然下了這個決定要現身,怎麼見到我,倒像是見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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