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那個官老爺真不長眼,他怎麼就不判咱們家姑奶奶被休呢,這樣看她再怎麼得瑟!」整日裏在她們面前擺着一張臉,真以為自己是誰呀,你再好,還不是被休了?要不是自家小姐給她出主意,又幫着她去狀告孫家,她現在只能坐在老太太的院子裏哭鼻子呢,山茶憤憤的跺了下腳,「依着奴婢說,咱們就不該管她的。」
那樣,她就會被孫家休棄,到時侯看她再怎麼欺負人!
容顏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你以為,這樣的結果很好嗎?」
山茶瞪大了眼,「不好嗎?那位官老爺可是判那休書無效,說咱們姑奶奶有什麼,什麼三不去的?然後再加上小姐您讓人送過去的那幾個人證,奴婢可是親眼瞧見的,便是姑爺都被那個官老爺說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呢,最後還是那幾個人認罪,又陪了好些的不是,當場宣佈休書無效,說要親自接咱們姑奶奶回去的,這樣,還不好嗎?」
山茶瞪大了烏溜溜的雙眼,一臉疑惑的樣子看的容顏想笑。
她伸手擰擰她的臉,在小丫頭極是不滿的跺了下腳表示自己的不樂意後,她笑嘻嘻的放開,「你呀,都和你說過多少回了,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孫家是這次被我打了個措手不及,所以,被逼着無奈把人接回去,你看着是對姑奶奶好,你或者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可是你可有想過她回去孫府後的事兒?」
「回孫府後的事兒?」
「是呀,你覺得,孫家這樣丟人丟面,里子都丟盡的被逼着把人接回去,孫家的人,會好好善待她嗎?」
「怎麼可能呢,除非孫家那些人都是聖母——」話說到這裏,山茶自己也反應了過來,她啊了一聲,長長的睫毛輕顫,大眼裏全是狡黠,「小姐,原來您早就算過的啊,呵呵,果然是小姐,奴婢這腦子就是笨,竟是才想到呢。」
容顏白了她一眼,「成了,你家聰明的小姐口渴了,麻煩你去給她倒杯茶吧。」
「呀,小姐您稍等,馬上來。」
容顏搖搖頭,起身拿了剛才看到一半的賬冊,又翻了兩頁,她蹙了眉,「這兩本賬冊,是誰送過來的?」
「是成衣鋪子,南街的那個店。」白芷剛好掀起帘子走進來,聽到容顏這麼說,想了想便回了話,她素來小心,又是心思細膩,這會聽到容顏一問便是心裏打了個頓兒,把手裏端着的點心放到一側,略帶兩分小心的看向容顏,「可是這賬冊有什麼問題嗎,要不要讓她們把掌柜的喚來問問?」
容顏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她的話,想了想後方看向白芷,「我記得還有一家銀樓,和這家的掌柜是一家對吧?」
「小姐您的記性真好,因為這兩家的鋪子靠着,當時咱們人手又少,便從夫人的陪嫁里尋了一房老實可靠的人去打理,管成衣鋪子的是哥哥,打理銀樓的是弟弟,您當時還和他們的娘說了幾句話呢。」素日裏處理這些瑣事時,容顏多是帶着白芷的,雖然她自已的記性好,但有些事情讓白芷幫她記着也是好的,比如這一刻,她一聽容顏的問話,立馬就想了起來。
「小姐,可是這兩家鋪子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嗎?」
「先等我看完這兩本賬冊再說吧。」
白芷點了點頭,有心想多說點什麼的,卻在看到容顏再次把頭低下,心思明顯是沉入賬冊之中時而罷休。
午飯罷,容顏在小花廳里略坐了坐,一杯茶罷,她看向白芷,「派人去請兩個掌柜的過來。」她身子往後面的椅子上靠了靠,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的敲打着,白芷本是想福身出去吩咐的,結果看容顏這架式,便曉得她怕是還有話要吩咐的,因此便低眉斂眼的站在那,恭謹的聽着她接下來的話,果然,容顏不緊不慢的聲音在她的耳側輕輕響起,「讓他們兩個前後來,務必不能着面。」
「是,小姐。」
白芷神色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慢慢退身,退下去。
屋子裏,容顏看着面前的賬冊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卻是不達眼底——
這麼粗陋的賬也敢往她這裏送?!
看來,他們是真心以為自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了?
不過她也有兩分的好奇,這兩個鋪子裏好像都有她和沈博宇要的賬房夥計啊,難道說沈博宇的人覺得在自己的鋪子裏是屈尊,所以,懶得盡心,一意敷衍?若當真是這樣,容顏眸底一抹冷意划過,她還是早點把這些『爺』給送走的好!
因着下午要和掌柜的見面,容顏便事先派人和宛儀郡主通了個信兒,讓她只管忙自己的,她若是忙完便過去回春院用晚飯,宛儀郡主早把生意上頭的事情都交給了容顏,這會聽她說鋪子上的事兒,也沒多問便隨意叮囑幾句就打發了去回話的山茶,最後還讓山茶帶了話兒,晚上做容顏最愛吃的飯菜,等她一塊用晚飯,容顏聽了一笑記在了心上,抬頭看了眼窗外的時辰,還略早,便咪眼歪在了榻上。
末時一刻。
白芷小心的掀簾走進來,先就着一側的火盆烤去身上的寒意,方扭頭看向已坐直了身子朝她看過來的容顏,輕輕的福了福身,「主子,程大掌柜的來了。」因着掌管成衣坊和銀樓的是程家兄弟兩人,所以白芷便把他們兄弟兩人分了開來,掌柜成衣坊的老大是程大掌柜,打理銀樓的老二則是程二掌柜,容顏聽到這話只是點了點頭,「讓他在小書房侯着吧。」
「是,小姐。」
容顏則趿了鞋子下榻,就了白芷的手穿了外衫,簡單的梳洗,山茶挽了個低鬢,一色的收拾好後,容顏又坐在椅子上喝了半盞茶,方慢悠悠的起身道,「走吧,白芷山茶你們兩個跟着。」頓了下,她又對着福身領命的玉竹兩女加了一句,「玉竹和丁香留下,晚飯不在這邊用,去回春院。」
小書房是位於回春院和素雪閣的不遠處,是容顏特地整理出來見客所用。
程大掌柜手裏捧了茶,明明是坐在椅子上,卻是如坐針氈。
三小姐這麼急的喚他過來所為何事?
以前他們的賬冊送過來時,東家都是很快看完,然後派人吩咐一聲,他們這些掌柜的自會派人來拿的。
可今個兒,竟然在賬冊送進來的兩天後,派人把他這個掌柜的給喚了進來……
程大掌柜的坐在椅子上思來想去,忐忑不安。
時間一點點的流過,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小丫頭乖巧的及時續茶,程大掌柜卻是再不敢喝,「多謝這位姐姐,我,我不渴了。那個,能麻煩您幫我看看三小姐嗎?你看我這店裏也走不開,都在這坐了小半個時辰了……當然,要是三小姐有事,我也絕不敢多說什麼的,你說是吧?」說着話,他已是靈俐的把一個裝了銀錠子的荷包塞到了小丫頭的手裏,「只求姐姐幫我跑跑腿,和三小姐說上一聲罷了。」
小丫頭紅了臉,淬他一聲,「誰讓你姐?」可掂了掂手裏的銀錠子,還是有些捨不得,美眸斜睇,「你在這等着,我去看看。」
不過是跑一趟罷了。
三小姐的性子是頂頂好的,獎罰分明,她只是個跑腿的,肯定不會罰她的。
程大掌柜的笑了笑,一臉的溫和,「多謝。」他如今也才三十出頭,在外頭做掌柜的久了,和着人打交道的次數越來越多,眼力勁兒自然也是有的,一言一行里若是帶兩分的蓄意,哄哄這些深宅大戶里的小丫頭自是小菜一碟!這會看着小丫頭眉眼含笑的轉身走出去,程大掌柜的方眼神輕輕一閃,瞳孔深處劃出一抹精明,算計。
又過去半刻鐘左右。
就在程大掌柜的耐心幾乎用盡時,門口夾棉的帘子輕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襲火紅色的狐狸皮大氅,程大掌柜的被這突如其來的火一般的跳躍的紅給刺的怔了下,容顏身後,白芷輕輕一哼,「程大掌柜的,還不趕緊拜見三小姐?」
「哦哦,小的見過三小姐,給三小姐請安。」
程大掌柜的並非是沒見過容顏,可以往幾次都是他混在人群中,又和容顏隔的遠。
而且,容顏以往多是素顏,今個兒卻是一襲似火般的紅出場。
着實的震撼了他一下。
容顏由着他彎身行禮,動作優雅從容的解下大氅,交給身後的山茶,她扶了白芷的手落坐,接過小丫頭雙手捧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後方抬眼正式看向站在地下,眉眼平靜的程大掌柜,笑了笑,「是程大掌柜吧,我之前見過兩次,倒是聽說程大掌柜很有能力,想來,能把一間鋪子打理的妥妥噹噹,果然是沒讓我失望呢。」
她一邊輕啜了口茶,一邊順口誇了程大掌柜。
卻偏偏是絕口不提讓程大掌柜落坐的事兒。
白芷和山茶兩女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容顏左右兩側,垂手而立。
氣氛和諧,語氣輕鬆。
程大掌柜的眼眸卻是莫名的一縮,他的身子彎的更低,「三小姐抬愛,是奴才的福份。奴才一家全仰仗三小姐的恩典,三小姐便是奴才一家的大恩人,能為三小姐做點事兒,是奴才的福氣,是奴才一家子的福氣!」
「你知道就好。但願呀,你不僅僅只是嘴上說說,希望你心裏也要謹記呢。」
這話說的程大掌柜臉色一白,再也不敢多想,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下,「要是奴才有什麼做錯的地兒,還請三小姐您責罵。」
「咦,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隨口一句,你怎的就跪了下去?」容顏端起手邊的茶輕啜一口,手裏的茶托在杯沿上來回的摩裟着,半響,她方輕輕一笑,「程大掌柜隨着我娘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功,如今又幫着我打理生意鋪子,我只有獎的份兒,感謝的份兒,哪裏有罰呢?瞧大掌柜剛才那話,好像我這個主子是如何的苛待你們一般呢。」
「奴才不敢。」
容顏掃他一眼,語氣便多了兩分的肅凝,「好了,你起來說話。」
「是,小姐。」
待得程大掌柜誠惶誠恐,一頭冷汗的坐下,容顏也懶得和他再兜什麼圈子——該敲打的地兒也敲打了,該說的她也說了,若是他還知迷不悟,那就是自尋死路!她伸出兩指揉揉眉心,抬眼看向身側的白芷,「去把才送過來的掌賬拿給程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您請過目。」
程大掌柜的不敢怠慢,雙手捧了賬冊,「不知三小姐這是何意?難道說這賬冊有什麼地方沒記明白嗎?」這在他看來是很正常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呢,就是再怎麼聰慧,看賬冊這種繁瑣又複雜的事兒,而且還頗費腦筋,三小姐又是素來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肯定沒心思的,這會急巴巴的讓人把他喚過來,難道是讓他給她講解?
椅子上,容顏輕輕一笑,「程大掌柜的,麻煩你幫我解釋一下那一筆五百兩的銀子去向吧,我有點沒看懂呢。」
五百兩銀子的去向?
程大掌柜的心頭一跳,面上卻是半點不顯,在白芷的點指下翻到那一頁,只粗粗看了眼便笑道,「哦,原來是這一筆呀,三小姐您看的真仔細,這一筆本來是收支的,可後來不是又拿出去進貨了嗎,吶,這進的貨都在這裏記着呢,一筆一筆,小的絕不會錯,三您就放心吧。」他這裏還一臉帶笑的解釋,容顏卻是一聲冷笑,啪的一聲砸了手裏的茶盅,「程大掌柜真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子耍着玩麼?」
「三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程大掌柜,你一個月進幾次貨?你進貨的銀子都有專項開支,記錄,你要是不記得,我可以幫你再好好的想想!這五百兩,還有這裏的三十兩,這邊的六十兩,吶,這裏的十兩,難道說,這些都是進貨了不成?」容顏冷笑着瞅向程大掌柜,眼裏是說不出來的失望,「我之前特意察過你們在莊子上的行為,總是覺得你們一家可堪能用,可沒想到……」
她搖頭,一臉的失望,「你假賬做的這般粗糙,是覺得我這個東家不管事,很想糊弄是吧?」
「小姐,三小姐息怒啊,您聽小的解釋啊。」
容顏看着他跪在地下一臉惶恐的哭求,笑了笑,「你不用和我解釋,去衙門和官老爺說吧。」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真的有話解釋——」
「罷了,念在主僕一場,你且說來聽聽。」容顏看向他,語氣淡淡,「說完之後我會酌情考慮怎麼處置你,哪怕是送交官府,你放心,我也會和官老爺說清你的罪行是什麼,會請官老爺按刑量罪的。」話她說到了這兒,要是眼前這人再不知道怎麼做,抓不住這最後的機會,那也別怪她這個主子不講情面。
「小姐您息怒,小姐……」
「你要是只有這些話想說,那你就不用說了。來人,把他拖下去——」
「小姐我說。」程大掌柜的一咬牙,發了狠的開口道,「這些,這些銀子都是被二太太派人給拿走的。」
二夫人?
容顏恍了下神才想起他嘴裏的二夫人是誰,她眉眼就帶了冷意,「胡氏?」
「……是,不是,那個,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
容顏的話里便多了兩分的不耐煩,她看向跪在地下,一頭冷汗的程大掌柜,語氣清冽,「你才是那個鋪子的掌柜,我曾和你說過,如今府里除了我,哪怕是我娘要去鋪子裏支銀子,你們也得及時和我說,你現在告訴我,胡氏隨便派了個人就從你手裏拿了大把的銀子?呵呵,程大掌柜,你哄我是三歲小孩子吧?」
「是,是奴才的錯,奴才該死!」
看着跪在地下的程大掌柜,容顏突然開口道,「你有什麼把柄落到了胡氏手裏?」
身子晃了兩晃,程大掌柜幾乎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下,額頭上的冷汗嘀嘀嗒嗒的往下落,「小姐明察,是他們在外頭設了個仙人跳……奴才的老婆是個醋性大的,家裏老娘又年歲已高,更是不能生氣,受刺激……」
「所以,你就由着他們一次次的拿銀子?你拿我的銀子,去賭你自己的錯?!」
「屬下該死,只求,求小姐別把小的送到官府,小的老娘聽到了,會被氣死的。」他娘這大半輩子要強,若是曉得他做下這等醜事,真的會被氣死的呀,還有他那婆娘,要是知道他在外頭拈三惹四,會打斷他的雙腿的,程大掌柜的一臉惶恐,趴在地下對着容顏直磕頭,「您怎麼罰都成,哪怕是把奴才打死呢,只求您別把奴才交到官府去,奴才求您了。」
容顏看着地下使勁兒磕頭,沒一會便把額頭給磕出血的程大掌柜,眼神不帶半點的情緒,語氣平靜無比,「胡氏派誰去拿的銀子,這你總該知道吧?」
------題外話------
十二點前二更。鼻子不透氣。頭暈。好想鑽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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