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裏自然是沒什麼東西的。
幾兩碎銀咕嚕嚕滾落在了地下,或者是因為銀子少,幾名禁軍硬是沒看一眼!
倒是其中一名城門軍,眼神閃了兩下,看着好像是沒人理會自己,蹲下身子把銀子撿了起來。
容顏故作驚惶,氣憤的聲音響起來,「哎,那是我們的銀子,公子,公子,咱們的銀子——」
「你慌什麼,不就是些許碎銀麼,請幾位軍爺喝杯酒水就是。」龍十瞪了眼容顏,低斥,「沒規矩的東西,還不給爺把地下的東西收拾好,然後退下?」箱子裏裝了幾本書,幾件衣裳,這會兒被翻的很亂,有幾本書還丟在了地下,龍十此刻一臉為着那些書本而心疼,又惱容顏沒眼色的憤怒,「那可是爺的寶貝,你要是給爺弄壞了,仔細爺回頭剝了你的皮!」
說罷這話,他方扭頭朝着面前的禁軍呵呵一笑,「軍爺不好意思,下人不懂規矩,讓您見笑了。」說罷這話,他已是籍着兩人近身的當兒,悄悄的遞了張銀票過去,那禁軍小隊長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瞟了眼龍十,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銀票,眼前一亮,竟是百兩!臉上雖然沒有笑開,但神色卻是緩和多了,對着一側擺手,便欲放手讓她們走人。
只是幾乎就在此刻。
對面,張副統領身側的一名親衛眼神一閃,一道銀芒朝着容顏身上射過去。
龍十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抬腳就想撲過去救人。
只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控制自己的衝動,下意識的朝着容顏那邊啊了一聲,驚惶失措,又震驚詫異的表情拿捏的十分到位,想去救,又不敢,最終他屈服的後退兩步——對面,容顏聽到身後凌厲勁風,一咬牙,錯過後心要害,把自己的肩頭朝着對方的暗器迎了過去,是一柄飛刀,刺入肩膀,容顏疼的啊的一聲驚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血,血——」
兩眼一翻,要暈不暈,哭喪着臉跪坐在了那裏。
「混賬東西,你,你給我起來——」
「軍爺,有刺客,有刺客吶……」
老百姓們的慌亂中,張方毅皺了下眉,流下一抹若有所思的眼神在容顏身上。
剛才那一錯步,是巧合麼?
一陣的紛亂過後,容顏和龍十兩人一身狼狽的被趕出城門。
龍十要停下來,卻被容顏給暗自製住,「前面走。」
後頭有人跟着她們呢。
兩人轉了一大圈,最後停下來,龍十滿臉的擔心,「小姐,您的傷沒事吧?」
「沒有,咱們走吧。」
最後望了眼城門的方向,容顏斂去眼底的一絲不舍,轉身,離去。
沈博宇,還會再見麼?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出城的那一刻,身後不遠處的樹影下,沈博宇的身影一閃而過!
看着她平安出城,然後,他回頭,去做他該做的事情!
容顏是下午和宛儀郡主在幾十里外的莊子會合的。
母女相見,自是一番抱頭痛哭。
宛儀郡主的淚水都要水漫容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你這丫頭,你這丫頭是想要嚇死為娘的啊。」
想想從昨個兒到現在,先是大喜,繼爾大悲。
自打她接受第五長儀堅持要她們父女先行出城的要求,躲在這莊子上之後,宛儀郡主這顆心就一直是提着的。
能不擔心容顏麼?
一晚沒睡!
好不容易早上被李嬤嬤幾個勸着用了些飯,中午她就一直坐在院門口等!
如今看到容顏,大悲大喜之下,緊繃着的那根神經一松。
啪的一聲輕響,嗯,斷了。
「娘,娘——」
容顏趕緊抱住暈倒過去的宛儀郡主,在李嬤嬤幾人的幫扶下把人扶到榻上。
屋子裏,白芷四女雙眼通紅,「小姐,您,您怎麼能這樣做?」明知道有危險,小姐竟然把她們先行遣出城!
山茶更是掉了眼淚,「小姐,下次再有什麼危險的事兒,您不管怎麼着也不能再瞞着奴婢了啊。」
雖然她們不會武功什麼的,但幫着小姐擋擋危險還是可以的啊。
「好好好,不瞞你們。」容顏知道這會幾女都是心情激盪,便笑着安慰她們兩句,果斷的轉移話題,「我餓了。」
她也的確是餓了。
山茶几女一溜煙的往外跑,「奴婢這就去給您拿吃的。」
身側,宛儀郡主已經幽幽醒轉,看着坐在身側的容顏,直疑自己在夢裏。
「顏兒,真的是你回來了?」
「娘,是我,您不是在做夢。」她扶了宛儀郡主起身,不動聲色的給她扶了脈,曉得只是氣血攻身,沒什麼大礙,便笑着攙了她起身,「娘中午可用了飯?女兒這一路趕過來,早上都沒吃什麼呢,這會肚子可餓了,要不,您陪着我再用些?」她嘟了下嘴,帶兩分嬌俏的小女兒氣息,「有娘陪着吃飯菜都是香的呢。」
「好好好,娘陪着你吃。」
宛儀郡主這會只要看到自家女兒平安,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午飯早就備好,母女兩人落坐。
容顏親自幫着宛儀郡主布菜,「娘,知道您一肚子的疑問,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好,吃飯,你多吃些。」
等到容顏把桌子上大半的飯菜都用罷,肚子已經是撐的溜圓兒。
李嬤嬤手腳立落的撤了碗筷,白芷幾女上茶。
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要說話的母女兩人。
「娘,您一直擔心的那件事情,皇上知道了。」開頭一句話,容顏直奔中心,宛儀郡主卻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什麼我擔心的事情?」隨即,她腦海里猛的閃過一道亮光,臉色慘白的同時,嘴唇都哆嗦了起來,「你,你的命格?」看到容顏點頭,她緊張的幾乎要坐不住,捏着茶盅的五指指節上儘是青白色,「是,是誰知道了?太后?皇后?」
最後那個人,宛儀郡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仿佛,她不說出來,就不會是他一樣。
其果然實她心裏也清楚的很,皇太后,皇后知道,和皇上本人知道有什麼區別?
而且,鬧出這麼大的陣仗,除了皇上,還會有別人麼?
果然,耳側響起容顏淡然平靜的聲音,「是皇上。他下的令。」
「那,那,咱們以後不能回皇城了?」宛儀郡主倒不是遺憾不能回皇城,主要是她覺得後面無路可走!
自己也就罷了。
但顏兒還年輕呀,還有她的父親,老爺子何辜?
眼圈微紅,宛儀郡主看着容顏,「你能出城,一定很艱辛吧?可憐了我的顏兒。」
「娘,是我拖累了您和外公。」
「傻孩子,說什麼話呢,我和你外公都老了,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娘有什麼好怕的?」宛儀郡主輕輕的撫着容顏的髮絲,一臉的慈祥母愛,「娘擔心的是你,之前本是滿心歡喜的送你出嫁,擔心的也無非就是之後沈博宇會不會欺負你,平西王府那裏的水深,娘又怕你受不住,現在,卻是要擔心來自皇上的命令,是娘不好,保護不了你。」
「娘,皇上不一定就會怎麼樣的,咱們先等等。」
「就在這裏嗎?」
「嗯,就這裏。」
容顏的勸慰慢慢起了作用,宛儀郡主也想通了,大不了她們母女死在一塊兒!
要是讓容顏曉得她有這個想法,估計得直接噴她一臉口水。
她活的好好的,而且還沒活夠呢。
半點都不想死!
至於那些想要她死的人,抱歉,她一定會想盡法子,用盡一切的手段送他們先去見閻王!
看到了女兒,又吃了飯,宛儀郡主便覺得有些乏,面色上忍不住就帶出了兩分的倦意。
容顏便扶她去歇息。
待得宛儀郡主在榻上躺下,容顏轉身出去。
身後,宛儀郡主有些平靜的聲音響起來,「顏兒,你別難過,娘陪着你呢。」
「好,娘快歇着吧,好好的睡一覺。」
直到走出屋子,容顏的臉龐上方浮現出些許的恍然——
敢情,宛儀郡主以為沈博宇為了皇上的命令而放棄了自己。
所以她之前一直不問,不提他。
直到這會卻又忍不住怕自己擔心的說了這麼一句。
迎頭看了眼偏西的太陽,容顏心頭暖暖的。
有娘的孩子真的是個寶呢。
回到隔壁自己的屋子,容顏才在椅子上坐下,門外傳來第五長儀的聲音,「東家——」
「進來吧。」容顏示意白芷幾人上茶後退下去,她自己一臉歉意的看向第五長儀,「是我連累了你。」
「東家說什麼話,只是,可惜了神醫館。」
第五長儀是真心把神醫館當成自己的事業來看,他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如今卻……
容顏卻是看着他笑了笑,「神醫館不會有事情的。」
「啊?」
「你只是我的師兄,沒有人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東家。」周老御醫肯定知道,但他絕不會說出去的,而且,他看向第五長儀,「有周老御醫在,皇上不會當真把醫館怎樣的。所以,你一會就回去吧。」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第五長儀,微微一笑,「回去之後若是有人問你,你只說是出來採辦藥材便是。」
至於別的人信不信的。
容顏呵呵了兩聲,這個問題還用去考慮嗎?
「嗯,以後,我會低調行事。」雖然會艱難些,但比起以前的環境卻是要好多了,他一定能撐過去的,「東家放心,我不會讓神醫館墜了名聲的。而且,我也會打鋪子打理好,把賬記清楚,等着您回來!」他不知道一夕之間出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是他看着眼前言笑盈盈的少女,心裏有一種直覺,東家,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以後,就有勞你了。當然,要是你實在撐不下去,盡可以把醫館關了。」
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
但讓她在醫館和第五長儀兩人之間選擇,她肯定是要保第五長儀的!
「小姐,多謝您。您是好人,菩薩一定會保佑您的。」
第五長儀的眼角有些許的濕潤。
他咬了咬牙,對着容顏行了一禮,毅然轉身。
出屋。
容顏坐在屋子裏,靜靜的喝了一盞茶,外頭李嬤嬤張嬤嬤兩人已經奉命趕了過來,進屋對着容顏行禮,「見過小姐。」
「府里跟過來多少人?」
「回小姐的話,白芷丫頭四個人,老奴兩個,甘草兩個,然後就是幾名小廝,還有容府的大管家兩名。」李嬤嬤快速的在心裏算了下,乾淨利落的回話,「餘下的那些人因着夫人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又不知道小姐您讓立即出城的話是怎麼個一回事兒,所以,府里的人並沒有做什麼安排……」
「張嬤嬤,你和甘草兩女服侍我娘,還有幫着馬嬤嬤照顧好我外公,李嬤嬤,你帶着玉竹丁香兩女收拾細軟,撿貴重的,好拿的行禮備好,咱們隨時準備着輕裝上路。」她看着兩個嬤嬤一臉震驚的樣子,直接道,「我得罪了皇上,還不知道宮裏會傳下什麼樣的命令出來,這也是以防萬一……」
「皇,皇上?小姐,您怎麼會惹怒了皇上?」
在李嬤嬤眼裏,皇上那可是天下最大的主宰!
饒她對宛儀郡主忠心,又打小照顧容顏,一心一意的為着兩個主子好。
這會不禁也被嚇的傻了一樣怔在那裏。
小姐不傻呀,怎的就得罪了皇上?
容顏淡淡的聲音在幾人耳側響起來,「現下,我把實情和你們說了,人各有志,若是誰覺得跟着我們實在是沒路可走,想着離開的話,我和我娘隨時歡迎。而且,我會發你們路費的。但是,」她咪了咪眼,凌厲的眼神在李嬤嬤幾人身上掃過,冷笑了兩聲,「若是你們今個兒選擇了留下,日後我這裏的情況有變,而你們誰讓我發現要暗中背主,呵呵,屆時,你們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李嬤嬤兩人趕緊跪下,「小姐,咱們誓死不離開主子和您的。」
四女也在一側跪了下去,「小姐,咱們是生死都要和小姐在一起的,您可不能再趕奴婢們走。」
容顏擺擺手,「我給你們半天的時間考慮,都下去吧。」
四女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的退下去。
不過她們是沒什麼好想的,因為幾女早就一起發過誓,絕對不和小姐離開的。
打發了諸人,容顏把身子整個丟進椅子裏,眼底方多了抹怠色。
她剛才出城時,影影綽綽的好像看到了沈博宇?
但事後細想,卻又覺得是自己看錯。
她在街上的暗角給沈博宇留了暗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的到……
不過不想了,她現在需要做的是在這裏暫時緩口氣兒。
而後……
容顏揉了揉眉心,輕輕的嘆了口氣,還是要先看看情況啊。
晚上,母女兩人心情還算好的用了晚飯。
容顏還陪着宛儀郡主還了會兒樂哥兒,小傢伙是真的好呀,少不知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管你什麼人家煩惱,憂愁,輕輕一逗弄,樂的小鼻子小眼兒都擠成了一團,巴掌似的小臉胖呼呼粉嫩嫩的,似是都看不出五官一樣,容顏就忍不住的羨慕啊,伸手就去捏小傢伙的臉蛋,「臭小子,娘親和姐姐正發愁呢,你還樂的這般開懷。」
——伊呀——咯咯——
容顏越捏,小傢伙越樂的很。
他以為容顏和他玩呢。
最後還是宛儀郡主這個當娘的不忍心,把樂哥兒從自家親姐手裏挽救了出來。
「樂哥兒還小呢,你別老是捏他臉。」
萬一捏來擔去的,捏的不好看了可如何是好?
她可不想要個醜八怪的兒子!
樂哥兒似是聽出宛儀郡主在維護他,咯咯樂着伸出了小手,定定的瞅了眼抱着自己的宛儀郡主,小嘴一張,「娘,娘娘。」
「哎喲,顏兒,你聽到了沒有,樂哥兒會說話了,呵呵,他喊我娘親呢。」
「顏姐兒,你弟弟會說話了,他喊我娘親了啊。」
宛儀郡主那叫一個高興啊。
要不是如今時機和地點都不對,她怕是立馬就要叫了席面來慶祝了。
容顏瞅着宛儀郡主心情好,笑嘻嘻的捏捏樂哥兒的臉蛋,「來,叫姐姐,叫,姐——姐——」
樂哥兒不鳥她。
低着小腦袋窩在宛儀郡主懷裏伸了胖乎乎的小手玩她的帕子。
「來,樂哥兒,叫姐,姐——姐——」
樂哥兒被她給捏的似是惱了,伸出小手拍在容顏的手背上。
頓時就紅了一塊。
宛儀郡主又開始心疼了,「樂哥兒,這是姐姐呢,你是弟弟,不能這樣對姐姐不敬啊。」她在那裏念叨,樂哥兒卻是被容顏絆的鬼臉給逗的咯咯直笑,宛儀郡主看着姐弟兩人和樂的樣子,也便收了別的心思——左右哥兒還小呢,有什麼事情等他略大些再教就是。
樂哥兒有些疲倦的在容顏懷裏睡熟。
宛儀郡主看向一側的李嬤嬤,「把哥兒放在我屋裏吧。」如今她們的情形特殊,樂哥兒又小,大意不得。
容顏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她怕樂哥兒吵到宛儀郡主,便道,「要不,還是讓樂哥兒和我睡吧?」
「你還是個孩子呢,哪裏能照顧得了他?」宛儀郡主嗔怪的看了眼容顏,笑着往外趕她,「這兩天也是兇險的緊,你肯定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趕緊回去歇着吧,娘幫不了你什麼,能做的就是照顧好我自己,你外公和樂哥兒了,我們,你不用擔心。」
宛儀郡主的話說的極是堅定,看着容顏的眼神充滿慈愛。
容顏便笑着點頭,「我都聽娘的。」她起身和宛儀郡主告辭,在屋外,卻是拉了李嬤嬤幾個叮囑了又叮囑,不放心的緊。
如同宛儀郡主所想,這會兒情形特殊,大意不得啊。
一燈如豆。
容顏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在椅子扶手輕輕敲打着,極有節奏。
她並沒有出聲。
看似平靜的屋子裏,有一股子沉重的氣息壓的龍十幾個喘不過氣來!
最後,龍十三有些挨不過,乾咳一聲開了口,「小姐,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做?」
龍十三和龍十六兩個人暗中護送第五長儀回皇城,得到的消息是宮中皇上有旨,容顏入宮,意圖對遇襲受傷的太后行不軌!
着禁軍出動,全國通緝!
至於沈博宇的消息,還是沒有。
眼看着容顏坐在椅子上還是不出聲,龍十三有些急了,「小姐,咱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趕緊走啊。」
這裏離着皇城很近,不過是幾十里的路。
今個兒只是出事的頭一天,再加上皇上的明令沒有發出來。
自然沒人搜捕到這裏。
明個兒,最遲明天下午,這裏肯定會有官軍前來搜查!
容顏看着一臉焦色的龍十三,笑了笑,「放心,明天一定走。」只是走之前,她得好好的想想呢。
倒是龍十,腦子轉的快了一些,他看着容顏若有所思的眸子,突然道,「小姐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做?」
「還是龍十聰明些,十三呀,你以後可得多學學小十,多用用自己的腦子啊。」
一句小十聽的龍十嘴角直抽抽,他叫龍十!
容顏不理會龍十三幾個對着龍十幸災樂禍擠眉弄眼的表情,只是對着龍十招招手,「我那位好叔叔,不是跪在皇宮大門前告御狀,說我不孝麼?呵呵,他送我這麼一份兒大禮,你說,我要是不還他一份兒,豈不是太失禮了?」容顏呵呵的笑,「來而不往而禮也,你們說是不是?」
龍十三一聽這話,雙眼都亮了,「小姐您說,想讓屬下怎麼做?只要您吩咐,屬下立馬就去辦。」
敢欺負他家主子,當他們這些人是死的不成?
容顏笑咪咪的看了眼龍十三,「也沒什麼,他不是愛去皇宮門前跪麼,那就讓他跪上幾夜好了。」
安安心心,認認真真的跪!
容顏的話聽的龍十三眼前一亮,聲音都跟着比平日響亮幾分,「小姐您放心吧,這事兒屬下去辦。」
絕對會讓他在宮門前跪個夠,哭個夠!
這還不夠呢,容顏眼底冷意一閃,聲音裏帶着幾分厲色,「還有,親大哥過世,又是把爵位讓給了他,與情與理,與公與私他守上一年的孝都是應該的,但咱們的容二老爺重感情啊,所以,想辦法,讓他在床上躺他個三五年!」
守孝是吧?
我讓你守個夠!
如是,容顏的一句話,註定了容二老爺三五年內別想有太平日子過了。
而當天晚上,容二老爺在睡夢中被人點了啞穴,丟到了皇宮正門口。
跪了大半個晚上。
直到早上被換班的禁軍發現,手腳都跪僵的他才被人丟到車子裏送回容府。
如是幾回,反反覆覆。
容二老爺都有種怕過晚上的節奏了。
半個月過後。
他膽顫心驚的一夜無眠,可在凌晨打了個頓兒,睜開眼,他原本是沒抱希望的,可下一刻,他就開心的大笑了起來。
他還是睡在家裏,睡在榻上的!
安二老爺以為噩運過去,滿心滿腔的想着要好好的休養,吃好的喝好的,擺擺侯爺的譜。
當日,他乘坐的馬車跌落城外的懸崖。
而偏偏他被一顆樹卡在了半山腰。
等到他被安樂侯府的下人找到,從樹上拖下來時,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知覺。
請了大夫登門,紛紛搖頭而嘆。
最後沒辦法,胡氏硬着頭皮請了御醫,以及第五長儀過來。
她擔心請第五長儀一個人過來,他會從中做點手腳。
只是御醫和第五長儀兩人倒是診出了同樣的一個結果——下半身癱了。
哪怕治療得當,萬幸能夠恢復,最起碼也得在床上躺個三五年!
胡氏聽到這裏當場就暈厥了過去。
而容二老爺,就此拉開了他吃喝拉撒都在榻上躺着生活的帷幕。
……
等到這些消息傳到容顏的耳中時,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
此刻,她已經遠遠離開了皇城幾百里。
而在她的身側,赫然是一身青色直裰的沈博宇!
沈博宇是在容顏決定起程的最後一刻趕到的。
看着他一身風塵,滿臉倦意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容顏緩緩的笑了起來。
沈博宇也笑,他只對着容顏說了三個字,「我來了。」
「嗯,來了就好。」
這是容顏當時對他的回答。
而後,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看的在馬車上的宛儀郡主直搖頭,這個傻丫頭!
就這麼放過了沈博宇?
她可是聽到沈博宇的聲音之後,準備卯足了勁兒的好生責難他一頓。
不管怎樣,顏兒遇難,沈博宇可是一直沒出現!
但看着自家女兒這般模樣,她還能說什麼?
只能賭氣的抱着樂哥兒把車簾給放下。
女生外向!
一路上有沈博宇跟着,吃喝住宿,自有他的人前面安排。
容顏等人雖是出逃,但也走的從容。
半個月後。
車子在離着皇城五百餘里的綿州城停下。
最大的客棧前。
容顏等人的馬車緩緩停下,車簾掀起來,容顏第一個自車上跳了下來,她抿了抿嘴,朝着身側的沈博宇微微一笑,扭頭,伸手扶了宛儀郡主下車,待得她站好,又回身自李嬤嬤懷裏接過了樂哥兒,小傢伙估計是把這一路當成了遊玩,頭回出來,看什麼都覺得好玩,這會停了車,看到街道兩側的車馬,行人,不禁興奮的伊伊呀呀直蹦躂。
他在容顏懷裏使勁兒的朝着外頭掙。
容顏伸手在他小屁屁上拍一下,捏捏他的小臉兒,「不許淘氣,咱們先去歇着。」
一行人裝扮成夫妻,樂哥兒矮了一輩兒,對外成了容顏兩人的兒子。
至於宛儀郡主,對外人介紹則成了婆母。
這一路走來,倒也算是有驚無險。
客棧前,有夥計滿臉帶笑的迎過來,「幾位客官好,咱們店可是本城最好的,又衛生又舒適,飯菜乾淨……」吧啦吧啦的說了一通,最後,小夥計都要噴出口水來,「幾位客官是想着打尖兒還是住宿?咱們店裏的吃食只要您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出來的……」
龍一身上還帶着傷,龍二便成了這一路上的大總管。
這會兒看到夥計那口吐蓮花的樣子,忍住一巴掌把人拍出去的衝動,上前兩步,臉上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咱們是住店,五間上房,還不趕緊前面帶路?」他瞪了眼還要說什麼的小夥計,扭頭,極是恭敬的彎了身子行禮,「少爺,少奶奶,夫人,少少爺請。」
三樓上房。
容顏和宛儀郡主坐在椅子上,沈博宇親自幫着兩人續茶,「母親喝茶,娘子用茶。」
這也是當着夥計的面兒。
不然的話,宛儀郡主非得噴他一臉口水不可。
哪個是你母親?
哪個是你娘子?
饒是她素來溫婉,這會不禁也暗自白了眼沈博宇——
別老想着沾她家顏兒的便宜!
沈博宇當沒看到,扭頭看向一側的夥計,「去備些熱水,還有,把你們店裏拿手的好菜都擺上來。銀子不是問題。」他對着一側的龍二揚了揚眉,龍二心領會神的上前,拿了一錠銀子遞過去,「多餘的不用找了。賞你。」
這可是足足有五十兩的銀錠子!
飯菜加上住宿費……
餘下的他能賺好幾兩呢,夥計雙眼都亮了,臉上的笑堆成了花兒,「幾位客官稍等,馬上就來。」
飯菜雖不是很精緻,但味道卻還不錯。
幾人用過飯,也沒人想着出去逛,沈博宇要出去和龍二等人商量事情,容顏則陪着宛儀郡主和樂哥兒在屋子裏玩兒,小傢伙精神大的很,好不容易把他給哄睡,宛儀郡主的臉上已經是堆滿了倦意,容顏看着心疼極了,「娘,都是女兒不好——」
要不是因為她,宛儀郡主也不會這般的千里逃奔。
「傻孩子,你和娘有什麼好說的?」宛儀郡主輕輕的拍着容顏的手背,看着她清麗的臉龐,心頭一陣陣的驕傲,這是她的女兒呢,長的多好?就着一盞燈火,宛儀郡主看着容顏的眼神里滿是認真,「顏兒,你記得,娘是你最親的人,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娘只要你平安,哪怕,要用娘的命去換,娘也心甘情願。」
「娘,不許您說這些。」容顏不信神,也不信佛,可這一刻,她卻突然有些害怕了起來。
萬一呢?
她看着宛儀郡主溫婉的面容,暗自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宛儀郡主!
還有,外公,樂哥兒。
以及她身邊跟着的每一個人!
外頭,沈博宇正和龍二,龍一在屋子裏議事。
一燈如豆,沈博宇的面色帶着淡淡的肅殺,「如何,可有什麼情況傳過來?」
「回主子的話,東邊的那一路人馬折了。」
「餘下的三路呢?」
龍二搖搖頭,「目前還沒有什麼消息。」
「主子,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他們追的緊,肯定沒有人想到咱們反而墜在了他們的後頭!」說話的是龍一,他一臉的病容,臉色慘白,其實他受的傷最重,當胸受了一劍,是為沈博宇擋的——皇上是讓平西王把沈博宇給困在王府,可王府那可是平西王繼妃的天下!或者一開始的時侯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之後皇上對容顏採取了那般大的動靜,手段。
平西王繼妃還能猜不到出事麼?
沈博宇被平西王軟禁在府里,對於她來言,這將是除去他的最好機會!
趁他病,要他命!
她幾次小心冀冀的試探,最終,利用平西王身側的一個小廝,想着對沒有半點自保之力的沈博宇下死手。
龍一同樣中招,驚險之下,他只能用自己的身子去擋劍……
要是換了一個人估計也就把命給送了。
也就是龍一,他打小學武,身體基礎打的極好,再加上有容顏一身醫術,又有人參等物滋養。
這才有驚無險的撿回一條命!
容顏曾經問過沈博宇當時的情景,他是笑笑,簡單兩句話便帶了過去。
可容顏曾經幫着龍一換過藥。
那一劍,幾乎是從前心到後背穿了個對穿!
不過沈博宇不想說,她也就不再問。
有些時侯,這男人的事兒呀,問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呢。
窗外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打斷沈博宇幾人的訋事,龍二站在窗前凝聽半響,扭頭對着沈博宇點點頭,窗子半開,他一個縱身躍了出去,整個人似是只鳥兒般轉眼溶入到夜色之中,屋子裏只有龍一和沈博宇,龍一似是有話想說,看了眼沈博宇,卻是最終開口道,「主子,對於以後,您可想好了?」
如今這般情況,自家主子就等於是和皇上,平西王府斷了關係!
容顏等人或者不知道,可龍一卻清楚,自家主子此次是抱了怎樣的心思站在容顏身側的。
好在,容三小姐並沒有生氣自家主子沒在當天出現。
事後又沒能及時援手。
直到這一刻,龍一對於自家主子所做出的決定後便湧起來的些許遺憾才完全的散去。
「去北漠吧。」
北漠,乃是大金朝的勁敵。
如今天下三分,大金,北漠,大梁。
大梁和大金目前在結盟。
大梁人好戰,而大金朝又有着鎮國將軍等幾位統帥,兩國是時不時的就打上一場。
所以北漠,如今卻是最好的去處。
龍一點點頭,「也只能是去北漠了。」話雖是這樣說,面上卻是一抹悵色划過。
他們是大金朝的人啊。
打從記事起,他們就知道和大漠是敵對方,甚至有一段時間,龍一還曾夢想着自己要上陣參軍,打敗北漠人呢,後來被沈博宇給收服,又成了他身邊龍字暗衛的頭一號,這才慢慢的熄了參軍入伍之心,可饒是這樣,他也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被大金朝通緝,只能隱性埋名,只得去北漠賴以生存……
果真是世事無常吶。
沈博宇雙眸平靜,「相信我,咱們不會在北漠待太久的。」
他是大金人,暫時在北漠還可以。
可沒想到要背叛祖宗,隱性埋名的在北漠生活一輩子!
龍一笑了笑,才想出聲,外頭窗子打開,龍二飄身而入,對着沈博宇行了禮,「主子,是皇城中送出來的消息。」
「可有什麼大事兒?」
「皇太后病倒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皇太后病倒也是正常的。
不過之前他特意問過容顏,知道太后的身子骨不錯,暫時不會有問題……
所以,沈博宇並沒有太多的擔心,只是看向龍二,「還有?」
「平西王向皇上逞了奏摺,要廢您的世子之位。」
龍一聽着滿臉大怒,「世子,王爺他太欺負人了。」
「他早就想這樣做了,他要是不這樣做,我才會覺得奇怪呢。」沈博宇笑意清淡,絲毫沒有半點的氣憤或是怒意,「這事兒讓人關注着消息就好,可還有別的事情麼?」其實他也是隨口問問,因為在沈博宇看來,他在皇城中真的沒什麼牽扯的,皇上和太后是對他好,可事情牽涉到江山,他卻被犧牲的輕輕鬆鬆!
這一點他不怨。
但他卻不可能由着他們犧牲他的顏兒!
「……還有,曹老太太進宮在皇太后的宮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是暈厥後被人抬回去的,據說,回府之後就病倒了——」
沈博宇握着茶盅的修長手指一緊,「外祖母——她,她怎樣?」
「情況不明。咱們的人進不了曹府後院。」
垂了垂眸,沈博宇吩咐龍二,「讓人仔細盯着點,還有,打探下老夫人的病情。」若是可以,能讓顏兒治些藥丸也是好的。
龍二默默的行禮,告退。
沈博宇一人坐在屋子裏半響沉默,最後,他輕輕一聲苦笑。
翌日,用過早飯,一行人繼續起程。
車子出了綿州城西門,走出三十餘里,是一處密林。
容顏等人的車子才堪堪靠近林子,一顆樹砰的一聲歪倒,直接擋住了容顏等人的馬車。
兩名年輕人一臉煞氣的從樹上跳上來。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雙手碰了下手中大鐵錘,砰的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過後,滿臉霸氣的衝着容顏等人扯嗓子喊起來,「呔,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嗯,那個,哥,後面那話是啥來者?」
身側,一名極是清秀的男子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一下,「笨蛋,讓他們拿銀子。銀子,大大的銀子!」說到這,滿臉不屑,倨傲的看向容顏等人,「這又是車又是馬的,一看就是奸商,奸商啊,有錢……爺也不多要你們的,嗯,拿個千八百兩的就好。」說着話,他伸手朝着半空中做了個抓的動作,眼咪起來,「我的雞腿,我的烤肉,我的糕點,統統都給爺到爺的嘴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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