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趕出鳳殿的沈博宇站在院子裏抬頭望着高掛在夜空的半弦月發呆。
自家娘子這是又孕中情緒症發作了麼?
揉揉鼻子,他搖搖頭,隨手喚來小宮女叮囑了一番,讓她們好生服侍着容顏歇下,自己則轉身去了御書房。
之前跟在他身邊的小廝,防了當初最早熬不過受刑而背叛的,餘下的都被沈博宇給打發了。
這種打發不是說把人給散了不要了,讓他們自生自滅。
而是在他遷都,稱帝之後便給了幾個人擬了對他們好的前程,又在問詢過他們的意思之後把他們給外派了出去。
東西在安陽城謀了個小官兒。
至於南北,為人圓滑卻不失分寸,而且又有志向在官場,沈博宇在幾經考慮過後,直接把他派到了一個偏遠的縣城去當縣令,現在他手下是真的缺人,方圓在他身邊這麼些年,眼力眼界心胸什麼的都練了出來,而且為人處事上也基本能獨擋一面,唯獨所缺的就是一個秀才的功名,不過這在沈博宇看來真的不算是什麼。
百廢待興。
這些當真不算什麼的啊。
只要南北能做好,而且有能力,他就敢重用!
不過沈博宇也知道開科考的好處,這是頭一年也就算了,這段時間正和幾部商量着明年加考的事情呢。
屆時,他也要好好的選出幾個實用的官員才對。
現在身邊這些,不是說沒有能力,但一個個的,嗯,忒老道了呀。
初生牛犢不怕虎。
其實這股子勁兒還是挺招沈博宇喜歡的。
坐在御書房,沈博宇想着前頭的朝事,以及心裏又有對容顏的掂記,自然心裏是沒有半點的睡意,他便直接看向御書房門口服侍的小太監,「去泡壺茶來,朕看會摺子。」左右沒什麼睡意,還是先把白天還有明個兒的事情處理一下吧,明個兒等到顏兒脾氣歇了,他還能多陪陪她,還有諾姐兒那丫頭,應該是在宮裏被悶的很了,這才嚷着出宮的。
再聯想到容顏也是進宮之後還沒怎麼出去。
自家兒子因為想要出宮而鬧脾氣。
難道說,顏兒也是想出去外頭散散心麼?
這麼想着的時侯,沈博宇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顏兒覺得在宮裏頭悶麼?
不過也是,自己最近幾個月忙於朝事。
也的確是有所疏忽她們母子女幾個。
沈博宇放下手裏頭的狼毫筆,站起身又坐了下來,直接拿起一側的摺子看了起來,同時揚聲吩咐外頭的小太監,「派人去後頭看看,要是皇后睡了就過來回一聲兒。」他還是要把事情處理好,明個兒早朝後,他親自帶着顏兒出宮去接諾姐兒去,順便帶着她們母女在外頭玩一天好了,就當是陪顏兒散心,這麼想着的時侯,沈博宇很快就把精神投注在面前小山般的摺子中。
鳳殿。
容顏看着沈博宇真的走了,又氣又惱,又覺得有些好笑。
真是的,都老夫老妻的了啊。
自己和他鬧什麼脾氣?
輕輕的拍了拍小腹,容顏輕聲嘟囔着,「寶寶,一定是你也看不慣你爹欺負哥哥,才讓娘親生氣的,對不對?我就知道寶寶是個乖孩子,還沒出生呢就知道疼哥哥,姐姐,我們家寶真乖,放心呀,等你出生娘親一定護着你。」成功把自己發脾氣的罪名推到自己肚子裏還不曾出生的娃兒身上,容顏這個親娘沒有半點的壓力,對着旁邊的丁香招招手,「皇上肯定去了御書房,你帶人過去看看。」
「是,主子。」
丁香領了兩名小宮女,拿了氣死風燈裊裊而去。
殿內,白芷上前扶了容顏落坐,幫着她揉了肩,輕聲的勸着,「主子,您剛才語氣有點急呢,皇上也沒說不讓小主子明個兒出去呀,您怎麼就?」着急了呢,她不是擔心容顏着急,和沈博宇鬧脾氣使性子而影響夫妻兩人的感情,她的主子是容顏,能讓她真正擔心的自然也只有容顏一個,她看了眼歪靠在美人靠上的容顏,抿了抿唇,「主子您最近這段時間晚上都睡的晚,可是在擔心麼?」
沈博宇這個皇上忙的腳不沾地兒。
往往他回來的時侯已經是丑時末。
而不到睡那麼一個時辰,寅時末就又要起床……
這樣的情景下,他就是再有心也會疏忽容顏的一些情緒。
更何況還是容顏有心想要隱瞞他的情景之下?
但容顏再小心,卻瞞不過她的貼身女侍。
白芷幾人最是忠心不過的。
說句不好聽的話,危機的時侯,她們能無視沈博宇,而救容顏的。
這就是打小服侍的好處。
在幾女當中,白芷又是最為心細,心思靈敏的,她能發現,有這麼一問也就不奇怪了。
容顏咪着的眼動了下,好半響,幾乎在白芷以為自己得不到答案時。
她輕輕的點點頭,「我前幾天做夢,夢到上次生她們兩個人時的情景了。」
容顏也不知道這個時侯做這個夢是好還是壞。
可是諾姐兒,飛哥兒兩姐弟出生的事情,那是她和沈博宇差一點就挺不過去的一場劫難。
沈博宇當時那瘋狂、絕望的模樣其實一直都刻在她的心頭。
她從來都知道他害怕的是失去自己。
從最當初來到這裏的不甘心,到無可奈何的接受,成親,生子,至心甘情願的留下來。
再至有孕……
她是真的不想離開這裏,不想離開自己的家人啊。
可是,那真的是她能控制的麼?
「主子您別擔心了,這次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您是天佑之人,小主子也是有福的,絕對會沒事的。」
憶及上次的事情,白芷也不禁眼神微變。
可她還得安慰着自家主子——
這個時侯哪裏能再說什麼重話讓她胡思亂想?
「但願是這樣呢,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歇了,把宮門關了吧。」
「可是皇上……」
「他今晚不會過來的,你一會着人去小廚房煮些吃食給他送過去,和平總管說,讓他看着點皇上。」
這宮裏頭,除了自己一家,也只有平總管能、或者是敢在沈博宇面前說點什麼了吧?
「那奴婢先服侍您歇下,一會親自去給皇上送過去。」
皇上可是一個人在御書房呢。
若是着了別的小宮女送過去她可不放心!
容顏笑着點頭,「也好。」雖然她覺得白芷在這方面的提防是白用功,不過她也說過幾遍,但這幾個丫頭卻是都覺得得好好的防着那些小宮女,想來,是自己以前老是和她們說戲本子上的事情,什么小三上位丫頭爬床的,估計是自己說多了,她們這會兒一個個都把宮中那些小宮女當成不懷好意的女子了吧?
不過,她們緊張、在意些這些事情也是好的。
容顏躺在榻上,聽着外頭門帘輕晃,知道是白芷出去了,她的雙眸慢慢的睜開。
裏面漆黑,灼亮,哪裏有半點的睡意?
容顏這幾天是越來越心慌。
剛才,她並沒有和白芷說,她是做了夢,重現了諾姐兒姐弟兩人出生時的情景。
可是她做這個夢卻並不是一天兩天。
最近這幾天,已經有小十天了,她是天天晚上做這個夢。
而且,每每都會斷在夢中一個黑洞。
黑洞的另一端,隱隱可現一個她熟悉到骨子裏頭的世界……
耳側,一道刻板而漠然的聲音響起來。
那聲音說,走吧,走吧,走進去,就是你以前念念想回的家。
……
每一晚的夢都會在這裏停下。
好像是鬧鐘一樣。
這讓容顏不得不多想——
上一次,她暈迷的時侯,這個世界是真的在排斥她。
有一個聲音提醒着她,有一股巨力在吸引,拉扯着她回到原先的世界。
那次她僥倖的醒了過來。
這一回呢?
會不會因為有過上次的失敗,無形中的那些力量會疊加什麼的?
那些什麼修仙修行的小說中,沖階遇劫的時侯,不都是一次比一次的阻力大麼?
黑暗中,容顏的雙眸越來越亮,最後堪至灼人。
——不管怎樣,她是一定不會回去的。
死也不回!
翌日,容顏仍舊是在惡夢中清醒過來,她早已經被折騰的麻木了神經——
哪怕是再可怕的事情,當你天天能碰到的時侯。
時間一常,你也會被折騰的麻木的。
容顏現在就是如此。
由着幾個宮女服侍着洗漱,換好衣裳,她坐在椅子上揉着有些腫脹的眉心看着山茶幫自己梳頭髮,眼看着山茶的手法越來越繁瑣,容顏直接打斷她,「挽個簡單的,一會我要出宮。」
「出宮?主子您要出宮?」
這話把幾女都小小的驚了一下,山茶更是瞪大了眼,「主子,您不是說外頭不安全麼?」
宮裏頭逛個御花園還能遇到個刺客呢。
主子出去,萬一遇到那些不要命的了可如何是好?
幾女是齊齊反對。
容顏手往下按了下,輕聲卻堅決,「無礙的,丁香你去看飛哥兒回來沒,讓他過來和我一塊去早飯,我和他一塊去接諾姐兒。」
「是,主子。」
丁香看着容顏臉上的神色,知道她們再勸也是勸不住的,便直接領命。
山茶卻是在一側眼珠滴溜溜轉着——
得出去尋個時機給龍十三送個信兒,讓他親自保護主子才成呀。
容顏看着山茶的小模樣,不禁一笑搖頭,「行了,知道你成了親一心只偏向着你家相公,你家主子我也不做這個壞人,你不就是想去給十三報個信兒麼,趕緊去吧,我讓你去。」話罷,她自己因為被惡夢折騰的心情因着山茶這丫頭的小動作而輕鬆了幾分,索性便笑着扭頭看向白芷幾個,指了山茶打趣起來,「你們看看,這可真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呢。」
幾女自是曉得容顏的打趣,又想着她之前心情不好,便附和了她笑起來。
山茶被幾人打趣的聲音笑的臉紅起來,跺了下腳,「小姐,奴婢是為了您好!」
「是是是,你家小姐我知道,好丫頭,快去和你家相公說,我要出去,讓他多帶幾個人跟着,順便你再去備車轎。」容顏一邊吩咐她,一邊擺了手示意山茶出去,山茶紅着小臉不自在的跑了出去,走到殿外她才深吸了口氣,讓自己臉上的紅暈一點點的退下,又小聲嘟囔着,「主子也真真是的,總是愛捉弄人。」話罷,她卻是半點不敢耽擱的趕緊去找龍十三,期間又招手喚了小太監去備車轎。
飛哥兒才從朝堂上退下來。
他只是坐在一側旁聽的,所以,基本上聽完正事就可以回來了。
畢竟他還小,是以課業為主的。
政事也沒是讓他現在就接觸,處理的。
沈博宇只是讓他多聽,多想,開闊下他的眼界罷了。
才回到自己的太子殿,便看到容顏派來的丁香,哪怕他是太子,但對於以仁孝傳天下的古代,對於自己親娘身邊的貼身丫頭,那也是要敬上三分的,不然那就是不孝!飛哥兒是太子,在這些事情上更是被大儒要求以身作則,好在容顏平日裏對他以禮貌待人的影響極大,所以別說是容顏沈博宇夫妻兩人身邊的丫頭,就是宮裏頭最低下的小太監,飛哥兒也是不會輕視的。
「見過太子,奴婢奉主子之命,請太子過去一塊用早膳。」
飛哥兒有些奇怪,也不回自己宮了,直接就隨着丁香去鳳殿,路上,他一邊走一邊問丁香,「丁香姐姐可知道我娘為什麼突然想起和我一塊吃早膳嗎?」難道說,娘昨個兒答應讓他出宮去接姐姐的事情,又反悔了?飛哥兒的小臉就緊繃了一下,小眉頭皺緊,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娘答應他的不會反悔,要麼就是有別的事情,要麼,肯定是他爹那個暴君不同意!
他可是聽說了,昨個兒他那個爹被自家娘趕去御書房睡了。
飛哥兒可沒有半點擔心自家親爹娘感情的意思。
小傢伙心裏眼裏有的只是幸災樂禍。
餘下的就只有兩個字兒——活該!
要是讓沈博宇曉得自家兒子這心思,估計得拎起來一頓胖揍。
話說,這是親兒子麼?
哪裏有這樣埋汰老子的啊。
飛哥兒小臉上斂去異樣,笑嘻嘻看向丁香,「我娘和弟弟還好吧?」
「太子放心吧,主子和小小主子很好的。」頓了下,丁香還是笑着多了句嘴,「奴婢剛才出來的時侯,聽主子說了一句,好像是用過早膳之後,準備和您一塊去接小小姐回宮呢。」話罷,她便笑盈盈的不語了。
旁邊飛哥兒一聽這話可是樂的一蹦三丈高。
太好了啊。
娘親和他一塊出宮去!
這樣,他們是不是就可以在宮外頭多玩一會了啊?
看着小傢伙一臉的興奮,激動,卻又因為平日裏頭所學的教導而努力刻制着情緒,讓自己保持鎮定的飛哥兒,丁香覺得自己有點了解自家主子的擔憂了——還是個孩子呢,要哭就哭要笑就笑呀,開心和激動,還有生氣憤怒不是正常的嗎?
怎麼就得喜怒不形於色呢?
難道說,當了太子,皇上就不能高興,不能生氣憤怒?
丁香覺得自己是真的有點不能理解那些書上,或者是那些大儒們心裏頭的意思。
鳳殿。
帘子被人猛的給撩開,飛哥兒小小的身子一團風似的衝進去,「娘,娘,娘你要和我一塊去安姨家接姐姐嗎?丁香姐姐說你要和我一塊去,是不是真的啊?」他驚喜的聲音,歡喜的眼神在看到旁邊的沈博宇時,猛的身形停下,咬了咬唇,認真的行禮,「見過爹爹,兒子給爹,給娘親請安。」
「瞧瞧你剛才那什麼樣子,有半分太子的樣嗎?」
眼看着兒子一團歡喜的衝進來,轉眼就被馴的好像被折了翅膀的小鳥兒,容顏可不樂意了,狠瞪了眼沈博宇,「你要是不樂意待的話就給我回你御書房去,我們母子一塊用早飯就好了。」眼珠轉了轉,容顏笑嘻嘻看抽沈博宇,「你之前不是一直說忙麼,我讓白芷把早膳送到你御書房去用?」
這下換成沈博宇給氣樂了,「顏兒,我是你夫君。」
哪裏有當着兒子的面兒往外推自家夫君的道理?
容顏點點頭,一臉的無辜,「我知道呀,你要不是我夫君,你以為我會讓你坐在我這麼?」
沈博宇,「……」
偏飛哥兒還在一塊加油添醋,「娘,爹早朝上是很多事情要處理的,他真的很忙的。」
沈博宇看着自家親兒子,果斷一拍桌子,「顏兒,這胎一定得是個女兒。」女兒多乖巧呀,兒子太可惡!
殿外,白芷忍着笑上前行禮,「主子,皇上,太子,早膳擺好,可以用了呢。」
「娘,我餓了,咱們吃飯去。」
「好好好,我們寶貝餓壞了吧,走,咱們吃飯去。」娘倆兒手牽手抬腳走人,被母子兩人丟在當場的沈博宇再次決定,容顏這胎在絕得對是個女兒啊,這樣坑自己老子的兒子,有一個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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