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衛紹強這個樣子,衛夫人心裏還沒數麼?
她瞪大了眼,先是看着衛紹強,繼爾滿臉的恐懼,「不行,這件事情你不能做。」她如同炸了毛的小貓,一下子失去之前所有的矜持,溫婉和端裝,眼裏全是懼意,「老爺,這件事情咱們堅決不能做啊。」
「不行,我不同意。」
她再也坐不住,站在那裏來回的轉着,燈影下,衛夫人的眼神幽深,堅定。
「老爺,這件事情,咱們不能參與。」
頓了下,她又加上一句,「您明天就和他們去說,咱們不管這些事情了,咱們明天就搬家。」搬家是她無意中說出來的一句話,可她說出來之後整個人猛的雙眼一亮,眼巴巴的,迫切的看向衛紹強,「對對,老爺,咱們搬家吧,明天就搬。」
搬家。
遠遠的離開這裏。
哪怕是回鄉下去種田,憑着衛紹強的這一把子力氣也不會餓到她們的。
總比命沒了強啊。
衛紹強的眉頭死死的擰着,臉黑的和鍋底有一比。
他看向衛夫人,「這些混話你都是聽誰說的?」眼神里的幽芒閃過,他看向衛夫人,「是程利吧?」
「不是,不是,他只是過來看看我,什麼都沒說的……」
衛夫人一邊否認一邊搖頭。
要是她說是聽了程利的話,衛紹強肯定對弟弟更反感,討厭。
誰知衛紹強卻已經不再聽她說什麼,「你也不用否認,肯定是程利和你說了些什麼,他是打哪聽說的?他還和你說了些什麼?還有,你中午出去了一趟,你是去的沈府吧?你和縣主可是從來都沒話可說的,你主動去沈府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和程利有關?」
衛紹強的一番話又急又迫,犀利的刀子似的。
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哩啦啪的砸到衛夫人的身上,砸的她人一陣陣的暈,雙眼發黑。
她瞪大了雙眼,「老,老爺您說什麼呢,程利最近一直在家閉門反省,他讀書呢,可聽話了,哪裏有見什麼閒人?」
「您,您真的想多了……」
卻是絕口不提自己去找容顏什麼事兒。
衛紹強在心裏嘆了口氣,對於眼前的妻子他是說不出來的失望。
可這是他自己選的……
他搖搖頭,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兩步,那一身的氣勢迫人,逼的衛夫人忍不住後退好幾步。
她強忍着害怕,「你你,你難道要打我不成?嗚嗚,我不活了,我跟着你這麼久,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再說我也是為你好,你你倒好,不但不聽,把一家人的命都拋到腦後,這會說不過我,竟然還要動手,嗚嗚,爹,您怎麼就早死了?您可睜大了眼瞧瞧,這就是您給我選的好夫婿,您親自選中的半子,嗚嗚,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我就去和爹爹團聚……」
衛紹強,「……」
他轉身,砰的一聲摔門而去。
門被重重的閡上,咣當一聲重響,狠狠的,重重的砸到衛夫人的心頭。
讓她的心都跟着顫了兩顫。
她拿了帕子抹眼淚,坐在椅子上,眼神不知不覺就茫然了起來。
身後,有貼身嬤嬤悄悄的走了進來。
端了茶服侍着她用,一邊輕聲的勸着,「夫人,您別多想了,老爺的性子您還不曉得麼,他是最為固執的呀,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樂意,誰能勸的他低頭?您便是不同意老爺如今跟着他們做那些事情,咱們也得慢慢來,得循序漸近,得慢慢來啊,您怎麼的忘了自己老說的話?您這樣是何苦來着?」
即把自己氣壞了身子,又不能勸得老爺回頭。
還把老爺給越推越遠呀。
「嬤嬤,你不知道,我,我就是害怕……」
謀逆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情啊。
雖然如今天下大亂。
但這是他們普通人家能做的事情嗎?
沈博宇他是皇孫,他的身份尊貴,他要是真的爭到了,那他日後就是至高無上的尊貴人。
可自己夫君圖什麼啊。
就是真的成功,也不過是得個爵位。
榮華富貴誰都愛的,她也不例外。
可那也得有命去享受啊。
萬一事敗,她敢保證,掉頭砍腦袋的,肯定是他們這些人。
還有,陷陣衝鋒,刀槍無眼吶。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兒上吧,衛夫人又難得的明白了起來。
她想要榮華富貴。
但榮華富貴和命比起來,她卻又把性命放到了第一位!
不可否認的,她的想法是很多尋常婦人的正常想法,如果她把自己心裏頭的憂慮好好的和衛紹強說出來,哪怕衛紹強不同意,也不會給她臉子,他會感動她對自己,對這個家的用心,會溫柔以對的安撫她,可惜,用錯法子,說錯話的結果就是天差之別!
衛夫人坐在榻上一夜垂淚到天明。
書房中。
衛紹強眼神陰霾,「去查查程利最近都和誰接觸了,還有,去後院問清楚,夫人去沈府做什麼。」
他不擔心程利敢耍什麼壞心眼。
怕的是他被別人利用!
自己的夫人看似腦子是個清楚的,但實際上最是心軟。
對於程利這個唯一的弟弟更是如此。
他怕她們被別人利用,成為對付沈博宇夫妻兩人的幫凶!
揉着眉頭,衛紹強把整個身子丟進了椅子裏頭,想着程利的不爭氣,他也是覺得頭疼。
這一個小舅子,再加上一個偏寵弟弟的妻子。
這兩個人加起來的事情比他處理整個土固城的事情都要累!
……
沈府。
容顏正坐在椅子上看賬冊。
正是前幾日馬大老爺託了馬二夫人送過來的。
馬大老爺如今正在外地,因為一樁生意要急需他去處理,但有些事情他又必須讓容顏看到。
最終,他只能讓馬二夫人把賬冊送過來。
說是賬冊,其實裏面夾了一封密信。
容顏看到這封信並沒有吃驚,只是拿起來,拆開,一目十行的看罷,她擰了下眉頭,隨即便拿了火盆把信給燒毀,然後,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響,白芷幾個進來給她續茶遞果子都被她給疏忽了,知道自家主子肯定是在想事情,一開始白芷幾個還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她,可眼看着小半個時辰過去,容顏還在那裏想事情,白芷就有些擔心了,最後,看了看沙漏,她轉頭向廚房走過去。
馬上就是午飯時間了。
她讓主子吃午飯,也不算是故意吵到主子吧?
容顏沒多想,聽到白芷的聲音便回了神,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她笑着起身,「這麼快呀。」
山茶小聲嘟囔着,「哪裏快呀,分明都要午時了,您都坐在這裏大半天了呢。」
「是啊主子,要是讓夫人,老爺他們曉得,怕是又要跟着擔心您了。」
容顏最怕自家人在她耳側念叨她,聽到這話趕緊求饒,「好了好了,下次我再不這樣了啊,可不能讓娘和沈博宇知道。」
讓她們曉得自己又動了腦子,怕是個個又要塗毒她耳朵了。
用罷飯,容顏帶着幾女散步消食兒。
在後花園裏遇見正和陳老爺子玩迷藏的樂哥兒,馬嬤嬤幾個人在後頭寸步不離的跟着。
就怕哪個不注意跌了或是摔了什麼的。
一大一小玩的極是開心。
樂哥兒眼尖,遠遠的看到容顏,興高彩烈的揮着小胳膊,「姐,姐姐,姐姐這裏來。」
「顏丫頭,顏丫頭,到外公這裏來哦。」
陳老爺子也不甘落後,揮着手一個勁兒的朝着她看過來。
然後,一時就疏忽了腳底下。
剛好他站的地方有個小石塊,老爺子啊的一聲人就倒了下去。
嚇的容顏幾個臉都白了,這人老了可是骨頭都輕了,脆了。
萬一摔這一下,好的慢不說,以後,出問題會越來越多的呀。
人影一閃,沈博宇安排給老爺子的暗衛現身,把他給穩穩的扶住,看了眼容顏,他略一點頭,「夫人。」隨即便閃身離去。
容顏身側的山茶几個也跟着鬆了口氣。
還好老爺子沒事兒。
馬嬤嬤更是嚇的臉都白了,「老爺子您小心點腳下頭,那邊兒是湖呢,這萬一的……您不是要嚇死老奴?」她走過去扶了陳老爺子,眼底儘是擔憂,說到一半才想起容顏還在旁邊呢,不禁有些忐忑的看向容顏,「小,小姐,都是老奴不好,沒照顧好老爺子。」
「無礙的,他們兩個玩,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你退下吧。」
剛才那一瞬間,容顏看着馬嬤嬤扶着陳老爺子,兩個人好像一家人的感覺。
這讓容顏覺得很不舒服,很刺眼。
這是她的外公呢。
馬嬤嬤臉色一僵,輕輕的把手拿開,後退了好幾步。
偏陳老爺子一心一意的看着前面的容顏呢,看到馬嬤嬤退下,不禁一聲歡呼朝着容顏撲過去。
身後,馬嬤嬤驚了下,「主子小心點,您離小姐得遠一些,小姐她經不得嚇的。」
以往的話,容顏會覺得馬嬤嬤這是為她着想。
可不知怎麼的,這一刻,她卻突然聽着這話有些反感了起來。
她又不是泥捏的。
難道外公過來和她說幾句話都不成?
眼神有些不悅的掃過馬嬤嬤,容顏突然笑道,「外公,我好幾天沒和您好好說話,要不,咱們一塊去娘親院子裏吧?」
「好啊好啊,一塊去,找宛儀丫頭去。」
樂哥兒也小臉紅撲撲的湊過來,「我也去我也去。」
「好好好,一塊去,都去。」
容顏幾人轉身向着宛儀郡主的院子走過去,走到一半,容顏突然看了眼馬嬤嬤,「馬嬤嬤,我突然有些餓了,你去廚房說一聲吧。」
「是,主子。」
白芷頓住腳,「奴婢陪馬嬤嬤一塊去。」容顏有孕後,幾個丫頭就親力親為容顏的所有事情,白芷心思,吃食就歸了她管。
馬嬤嬤臉色僵了下,笑,「那白芷就和我一塊去。」心裏卻有幾分酸澀,自己哪裏做錯了麼,小姐怎的今個兒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而且,這會明明讓自己去廚房,卻又偏派了白芷,這是不信任她嗎?她心裏七上八下的,邊向廚房走邊不時的覷身邊的白芷一眼,可惜她也清楚,容顏身側幾個丫頭看似各有性情,但若是論起忠心來,便是最為大大咧咧的山茶,也是絕對從她嘴裏套不出一句容顏的話來。
宛儀郡主正在和李嬤嬤幾個處理家裏頭的瑣事兒,聽到外頭的動靜,掀起帘子看到她們幾人一塊過來時。
臉上的笑意就溢不住。
「爹爹,顏兒,樂哥兒,你們怎的一塊過來了?」
樂哥兒小大人樣的點點頭,「兒子見過娘親。」他最近在有意識的模仿大人的動作,前幾天聽到容顏說孩子見到大人要行禮,當聽到說自己這個當兒子的也要給宛儀郡主行禮時,便學了起來,雖然是四不像,但也逗的宛儀郡主直樂,彎腰把他給抱在了懷裏,「我的兒,快過來讓娘瞧瞧,喲,看這一頭的汗。」又拿了帕子給他擦汗,其樂融融的樣子看的容顏也跟着彎起了眉眼。
要是自己出點什麼事情,有這個孩子在。
宛儀郡主也能好過一些吧?
當然,她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事的。
旦凡有那麼一線希望,她都會好好的活着,努力的活着。
一夜無話。
次日早上用過早飯,沈博宇陪着容顏在小花廳里說話,當說起衛夫人時,沈博宇也是一臉的怪異,「她不是和你不和麼,竟然不找衛紹強,特意跑過來找你?她腦子裏都想了些什麼?」自己的夫君,難道不是更隨意嗎?
容顏看了他一眼,笑笑,「怕是,她那個弟弟不怎麼爭氣,衛紹強不同意罷。」
除了這樣,她還真的想不通衛夫人舍衛紹強而非來求自己的原因。
「她那個弟弟,的確是有些不爭氣。」
沈博宇的話讓容顏聽了忍不住看向他,「你知道呀,是個什麼樣的人?」
「上次那一伙人在土固城做亂,最後藏到一個莊子上的,你忘了?」
「啊,對了,是衛紹強的妻弟來的。」
容顏嘿嘿笑,對於自己的大忘性絲毫沒有半點的不自在。
人家不都說一孕傻三年嘛。
不過,她蹙了下眉,記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我記得當時衛紹強夫妻差點因為這件事情鬧翻,最後,是衛夫人沒有擰過衛紹強,親自送她這個弟弟去流放的吧,怎麼着,這麼快時間就到了?」好像當初說的是兩年還是三年來者?
似是看出容顏的疑惑,沈博宇輕聲道,「是三年,但是,衛夫人在背後使了些手段,用錢幫他贖了身。」
這話聽的容顏眉頭一擰,她有些不悅,「衛紹強也同意了的?」
「衛紹強根本不知道,前段時間衛紹強忙的團團轉,腳不沾地的,也是人都被接了回來,又剛好在外頭街上被他給撞到,才知道的。」雖然沈博宇也因為衛夫人而對衛紹強的能力質疑幾分,但是,功勞就是勞勞,衛紹強這段時間的確做了不少的實事,他和容顏不在土固城,他也是的確幫了他不少,這是事實。
容顏默了一下。
看了眼沈博宇,半響後,突然幽幽一聲,「所以說,這男人呀,娶妻娶賢!」
「嗯,我知道,所以我家娘子就是天下最好,最賢惠的。」
「那是。」
沈博宇看着自家娘子那一臉小傲嬌的模樣,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倒是容顏,瞪他一眼,「不許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
夫妻兩人說了會子話,容顏突然道,「前面戰場上的事情怎樣?」
「方桐的大軍被龍四他們壓的死死的,要不是擔心把方桐的大軍徹底打敗,潰散,他會再另外派大軍過來,他們早讓方桐滾回去了。」說到平西王,以及他派過來的大軍,衛紹強如今已經能完全平靜,漠然,在他的眼裏,他的親人是眼前的,身邊能珍惜的人,他的家在土固城,在這個小院!
容顏微不可見的閃了下眼神,「我聽昨個兒偶爾聽了龍一他們幾個的談話,你想攻打另外的幾個城?」
「嗯,是有這個打算。只是……」沈博宇眉頭攏了一下,「糧草方面我已經交給了衛紹強,但他給我的數據,有些不理想。」
而且,他之前是想着讓衛紹強打理糧草。
但現在看來,要是對那幾座城出手的話,怕是衛紹強得換出去。
衛紹強作戰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但讓誰督糧,這是一個問題。
其實說來說去,是他手底下的人還是太少了,得再找些人才。
容顏笑着瞟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加上一句,「要是,我給你一座銀礦呢?」
沈博宇正在心裏算計着手裏能用的人呢,讓誰上戰場,派誰出戰,衛紹強若是被派出去,他的職位又要誰來接管,耳側猛不丁的聽到容顏這一句話,他手一滑,差點把茶壺給丟到地下去,扭頭,看着容顏瞪大了眼,「你剛才說什麼?」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的。
銀礦啊。
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給發現了的?
容顏抿了唇笑,「你沒聽錯,是銀礦。怎麼樣,能不能解你一時之危?」她也沒想到馬家竟然有這種東西,當初馬大老爺來和她說的時侯她還以為是無稽之談,就是後來派人與馬大老爺一塊出去,也不過是抱着僥倖的心理罷了。
沒想到,竟然真的讓馬大老爺他們誤打誤撞的找到了。
這是怎麼說呢?
果真真是,夢想,還是一定要有滴。
萬一,它就實現了呢?
瞧,她的夢想這不就一不小心實現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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