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慕晴,你胡說些什麼?」蕭方舟很快地否認,都有些驚怒交加了,「什麼是我還是我媽?難不成你覺得,我們還會虐待他嗎?」
許慕晴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她轉身欲走,這一次,蕭方舟不但叫住她,還拉住了她的手。
她不得不停下腳,冷淡地望着他。
蕭方舟說:「許慕晴,你那樣看我是什麼意思,你不相信我的話?也是,你這樣的人,還會相信誰啊?你在我面前演戲,把我耍得團團轉的時候是不是覺得特得意?」
她這樣的人……許慕晴幾乎是嘲諷模式全開,鄙夷地看着他,問:「我耍你什麼了?」
蕭方舟忍不住窒了一下。
是啊,她耍他什麼了?
從頭至尾,她沒有和他說過她信他的話,一開始,她就告訴他了,她恨他,她恨死他了。
是他自作多情,誤把此恨當彼恨,以為她就算恨他,也是因為太過愛他!
是他小看她了,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許慕晴,是那個把家人,把孩子看得重於一切的許慕晴。
她早就變了,面目全非。
他望着她的目光慢慢變得陰鷙,最後又漸漸歸於平淡,連聲音也柔和了下來:「不管你信不信,我總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的。」
許慕晴笑了一下,她想問他,當他和別的女人上床的時候,是不是也想着她能過得好?可又覺得沒意思,顯得她好像還很惦記他做下的那些骯髒事一樣。
事實上,她的確已經不那麼惦記了,如果不是他時不時跑出來噁心她一下,許慕晴甚至覺得,也許,再過些年,她連恨意都可以平下去了。
可惜他總是不甘心似地,一次又一次迫不及待地跳到她面前來,不想讓她忘記她,還一次比一次讓她更痛恨更厭惡他。
沒有搭他的話,她更是連一句嘲諷的「謝」字都吝於給他,而是直接說:「雋東最好是沒有事,不然的話蕭方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對你做些什麼出來。」
此後,她果斷不再搭理他,徑直驅車而去。
到家後她才知道雋東的反常是因為什麼,他畢竟年紀小,便是有恨有怨也堅持不了多久,到家後,被眾人熱烈的氣氛一感染,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嚷嚷着說餓壞了,許慕晴開始還以為他只是隨便說一說,見他真是嚷得厲害,就讓楊阿姨給他先隨便弄點吃的來。
哪曉得他一口氣吃了二十多個餃子都還不停嘴,她就知道他是真的餓壞了。
「怎麼就餓成了這樣?」楊阿姨很心疼,開了句玩笑,「你爸爸你奶奶他們不給你飯吃哦?」
「是我自己不吃。」雋東嘴裏塞了一個餃子,說話因此也有些含含糊糊的。
許慕晴正在幫他把餃子切爛,聞言手微微一頓,皺眉問:「為什麼不吃飯?」
「是他們討厭,他們說你不要我了,我要回家,他們不准,所以我就不吃飯啦。」他說着似是又被勾動了傷心處,連吃的也顧不上了,停下小勺子撅着嘴巴望着她,「媽媽,你會不要我嗎?」
許慕晴失笑:「怎麼會不要?」她很堅定地表示,「你還有姐姐,是我最心愛的寶貝,我不要誰都不會不要你們的。」
雋東頓時就滿足了,點點頭很是得意地說:「我也覺得,就知道他們是騙我的。」
那一餐,他差不多吃了二十五個餃子,幾乎是他平素兩倍的量,要不是許慕晴不許,估計那個數字還可以再往上加。
饒是如此,他還是意猶未盡地連湯都喝掉了。
許慕晴便問他到底餓了幾頓,他還沒有關於昨天今天還有明天的清晰概念,顛三倒四地只說反正好餓好餓,餓到後來都沒力氣了。
許慕晴說:「爸爸還有奶奶不打你嗎?」
小小年紀還玩絕食這一招,要是她,大概會氣壞了的。
雋東說:「爸爸不打,他夜裏還偷偷給我拿吃的,可是我想回家,他不肯送我,我就不吃,爸爸就生氣了。」他小嘴兒復又撅起來,「奶奶她掐我,好疼的。」
他撩起衣服,後背的小襯衫底下,當真可以看到幾個指甲印留下的痕跡。
許慕晴忍不住閉了閉眼睛,藉口給他洗澡換衣將孩子身上仔細檢查了一遍,還好,其餘地方並沒有受到傷害的痕跡。
她輕輕撫摸着雋東背上那幾個暗紅的指甲印,心裏面既憤怒又後悔,她一直都盼着孩子能和父親那邊的關係冷淡下來,這樣,她就成了他唯一最親最愛的人了,但是,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用這樣的辦法達成所願。
而且,蕭方舟說得其實也沒錯,雖然把雋東送過去,是有讓孩子避一避的意思,但更多的原因,還是她利用了他。
她明知道雋東在蕭家的日子不會太愉快,最後還是決定利用他去迷惑蕭方舟。
不,也許,她並不是想要迷惑蕭方舟,她只是想要孩子體味到這種不愉快罷了——可她其實太操之可急了一些,孩子還太小,他或許已知道要維護她,卻並不知道該如何維護,而且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他小小年紀,性格居然這般固執,連絕食威脅這樣的事也能做得出來了。
大概她擦拭的動作重了些,雋東很不舒服地扭了扭,。
許慕晴板着臉,將他的身體掰過去,又在他背上輕輕擦了擦,完事後,她把他抱到床上,拿被子裹住了他,將他小小的身體虛虛地壓在身下,一字一句地嚴肅地告誡說:「以後不可以再用絕食這樣的辦法了,因為那樣做很蠢很蠢,等於是拿自己的生命去威脅別人,只會讓自己不痛快罷了……還有,當別人對你用暴力而你不能反抗的時候,要記得大聲呼救,越大聲越好,撒潑打滾痛哭哪怕鬧到天翻地覆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能再讓他們傷害到自己。」
雋東對這些自然是聽不明白的,他很有幾天沒有和媽媽這樣親近了,伸出光裸的小胳膊吊在她的脖子上,還笑嘻嘻地問:「媽媽,什麼是『暴力』?」
許慕晴就把手伸進他背上,在那些傷痕上輕輕戳了戳,說:「像是奶奶再掐你的時候,你就可以哭得很大聲很大聲。」
雋東恍然大悟,眯着眼「噢」了一聲,說:「原來媽媽是要我陷害奶奶啊!」
許慕晴:……
和不太諳世事的孩子談這些是很累的,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句會從他嘴巴里蹦出什麼詞什麼句子來。
許慕晴原本還有些難過的,可被他這麼亂七八糟一攪和,心裏倒又沒有那麼難過了。
只是心氣仍舊難平。
她將雋東身上的傷痕拿手機拍了下來,打電話給秦力:「公安局那邊你有沒有熟悉的人?」
秦力說:「有啊。」然後問,「是有什麼事?」
許慕晴說:「報警!我要告蕭家虐待孩童!」
秦先生是知道她今天要去接雋東的,聞言就罵了句粗話,聲音跟着就嚴厲了幾分,一迭聲地問:「怎麼回事?嚴重嗎?傷到哪裏了?」
他鄭重的反應讓許慕晴微微愣了愣,頓了片刻才說:「……背上被掐了幾個指甲印,其他的外傷,暫時還沒有看出來。」
沒有看出來的意思就是沒有,看雋東吃飽喝足後還活蹦亂跳的,應該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大事。因此說到這裏,她還有點小小的羞愧,生怕秦力會覺得這麼點傷就報警神馬的太小題大作。
她原本也只是一時氣憤,想報個警噁心噁心蕭家的人,沒指望說就能憑這點傷把他們怎麼樣。
誰知秦力立馬說:「那就上醫院去檢查、驗傷!這事兒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們。「又問她,」你現在在哪裏?」得知她在家,他極快地吩咐說,「那你馬上去一醫院,在那裏等我,我也現在就過去。」
他說完就掛了電話,倒輪到許慕晴有些傻眼。
不過她還是按他的話趕去了一醫院,她到的時候,秦力已經趕到了,身邊還跟着他的警察朋友。
度快得真是讓許慕晴再度驚訝。
秦力沒有給她介紹那個警察,甫一見面,他就徑直問:「傷到哪裏了?」
他表情嚴肅得好像這是一件多麼鄭重的事。
許慕晴不由得被他鎮住了,抱過懵懵懂懂的雋東——那孩子還在和他的秦伯伯打招呼,誰知秦伯伯卻只摸了摸他的頭,就掀開了他的衣服。
他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和那個警察說:「夠得上級別嗎?」
警察說:「……還是再檢查一下看看吧。」
在醫生那開了好多單子,差不多是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給徹徹底底檢查了一個遍,看着那些單據的時候,許慕晴甚至覺得,要是有可能,他大概恨不能把雋東在蕭家掉了幾根頭都查出來。
人家都這麼認真,作為孩子親媽又是挑出這事兒的人,許慕晴完全沒有資格有異議,只能他們說什麼就跟着照做。
檢查的間隙,秦力叫來的警察在許慕晴的幫助下給孩子錄了一份口供,最後神情凝重地拿着一堆結果走了,臨走時只說:「這事就交給我了,保證會給你辦好。」
秦力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許慕晴則是糊裏糊塗的,她抱着已經睡着了的雋東坐在走道上的椅子上,有些緊張地問:「結果都怎麼樣?」
秦力在她身邊坐下,不答反問:「你想要個什麼結果?」
說得好像她想要怎樣都可以一樣,許慕晴就半開玩笑半試探地問:「能讓他們坐牢嗎?」
秦力偏着頭想了一下,說:「有點難度,不過儘量吧。」
許慕晴:……
她是真的呆住了。
當然,被警察敲開門的時候,蕭家人也都呆住了。
彼時正好是晚飯時間,蕭方舟不在,蕭家只有蕭母還有曲婉然。
看到警察,蕭母有些疑惑地問:「你們找誰啊?」
曲婉然更是意外得不得了,緩慢地從餐桌上站起來,警惕地望着門口這邊。
警察就朝她們亮了亮工作證,然後問蕭母:「請問你是賈春玲女士嗎?」
陡然從這些人嘴裏聽到自己的名字,蕭母不知為何感覺有幾分的驚悚,然而更讓她驚悚的還是他們接下來的話,他們說:「現在有許雋東的是監護人許慕晴女士報警說你虐待兒童,希望你能跟我們走一趟,協助配合調查。」
……
她是幻聽了嗎?老太太茫然地回過頭去,看着曲婉然,問她:「什麼?」然後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想通了,先是睜圓了眼說,「什麼許雋東?他哪時候姓許啦?」跟着跳腳,「什麼虐待,我做奶奶的,打他幾下怎麼就虐待他啦?」
曲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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