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母親!」
「老太君!」
驚呼聲充斥着侯府的前院。
尹若曦幸虧發現的快,直接用身子去支撐尹老太君,才沒讓尹老太君重重的摔倒在地,可她那身子也小,當場就被尹老太君壓在地上,成了墊底的。
覓竹趕緊上前扶起尹老太君,掐人中。
迎歡也忙扶起尹若曦,「小姐?」
侯夫人也急的臉都白了,又要顧侯爺,有要顧老太君,又要顧尹若曦,只恨不得多長几張嘴出來。
「曦姐兒?」
尹若曦搖着頭,「大伯娘我沒事,你先帶大伯父回去,祖母這裏有我!」
侯夫人聞言,心裏感激,點點頭,立即讓人將馬車朝雲逸樓牽去,又讓人請府醫過來。
尹子盛立在原地,「妹妹,你在這裏照顧祖母,我去看看大伯父!」
祖母只是昏厥,大伯父可是受了重傷。
孰輕孰重,尹子盛心裏清楚。
「七哥,你快去吧!」尹若曦點頭,強撐着,不讓人看見她的苦楚。 腰處似乎也被扭了,不過尹若曦並不打算說,因為現在誰都很難過。
尹子盛應了一聲,趕緊去追侯爺了。
尹若曦讓迎歡將她扶起來,才說道,「快把祖母背到思暖閣去,另外去請二伯娘!」
「是!」
婆子將尹老太君背到思暖閣,放在床上,尹老太君才幽幽醒來。
尹若曦立即上前握住尹老太君的手,安慰道,「祖母,大伯父會沒事的,您千萬不要胡思亂想,要保重好身體才是!」
尹老太君暈乎乎的,緩了一會才緩過勁來,「我怎麼到思暖閣了?」
她不是應該在前院的嗎?
「祖母先前暈倒了,是我做主讓人將祖母背來思暖閣的!」尹若曦說着,恰好翠鶯端了參湯進來,尹若曦接過碗,拿了調羹舀了餵尹老太君喝,「祖母,喝點參湯,我們一會一起去看大伯父!」
尹老太君心裏亂糟糟的,「你大伯父……」
「祖母,大伯父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如今祖母千萬千萬要保重自己,這侯府還需要祖母支撐着呢!」
尹老太君聞言,覺得尹若曦似乎瞬間長大了不少,感嘆道,「曦姐兒,沒想打你比我這老婆子想的還多!」
尹若曦搖搖頭,「 祖母,我只是想起我在江南的時候,那個時候整日昏昏沉沉,總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希望有個親人在身邊陪着我,可是……」
尹若曦說着,微微紅了眼眶。
雖然那個時候,她是裝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失落,好在翠鶯、明大哥一直陪着她。
尹老太君見尹若曦這般說,心裏也是感慨萬千。
接過碗自己將參湯喝了才說道,「曦姐兒,讓她們都下去,我們婆孫倆說說話吧!」
尹若曦點頭,示意屋子裏的人都下去。
寢房便剩下尹若曦、尹老太君。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尹老太君伸手握住尹若曦的小手,尹若曦的手很乾淨,很漂亮,因為沒有幹過重體力活,軟綿綿的,摸起來很舒服。
尹老太君又仔細打量尹若曦,梳着漂亮的垂掛髻,帶着端莊得體的髮飾,穿着淡藍色衣裳,整個人瞧着便清清爽爽。眉眼彎彎,水潤潤的大眼睛,小巧挺立的鼻子,紅艷艷的嘴唇,粉嫩嫩的臉,十四歲的年紀,氣息沉穩,端莊秀雅,已見絕色風華。
這模樣,就算沒有極好的家世,也有很多大富大貴人家願意娶的。
但,侯府自然希望尹若曦將來能進宮,榮登後衛,希望下下一個皇帝出自尹家。
那樣子侯府便能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曦姐兒,江南的事情,你父親跟我說過,他說他當時是遇上大事兒了,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才沒顧及到你,這些日子他也是後悔不已,時時刻刻都想跟你道歉,可他作為父親,總要有自己的體面,便一直拖到現在,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父親……」
尹若曦淺淺一笑,很有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祖母,都過去了,既然過去了,便不必再提了,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我父親,父女之間哪裏有隔夜仇!」尹若曦說着,深吸一口氣,「祖母,不說那些讓人難受的事情了,如今我好好的,就應該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往前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尹若曦這話說的漂亮。
尹老太君聽了心裏也很滿意,但是……
「你外祖母哪裏?」
尹若曦還有一個長公主外祖母,她可不是吃素的。
「外祖母那裏,到時候我來說!」
「好孩子!」
尹老太君又休息了一下,便一起去看侯爺。
好在府醫厲害,將侯爺給救了回來,不過傷的有些重,如今還昏迷着,以後也需要靜養。
侯府幾個哥哥得到消息立即趕了回來。
哥哥們雖然沒什麼大本事,卻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聚在一起猜測着是誰下的毒手,思來想去也只有成王府嫌疑最大。
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尹老太君坐在床邊,瞧着便蒼老了不少。
誰都知道侯爺對侯府的重要性,所以特別緊張。
晚膳大廚房雖然做了很多,可誰又能吃得進去,侯夫人更是滴水餵沾,立在床邊默默的流淚。
她與侯爺少年夫妻,這些年感情一直很好,原以為會平順一輩子,哪裏曉得會出了這等事。
尹老太君見屋子裏站滿了人,淡淡出聲道,「都去洗洗睡吧,明兒要去衙門,這邊我守着就好!」
「祖母……」尹若曦低喚。
「曦姐兒也回去吧,你大伯父會好起來的,你先去休息,明兒一早公主府那邊怕是要來接你,好孩子,回去吧!」
尹若曦微微抿唇,點頭退下。
尹老太君又讓孫子們回去休息。
房間裏,就剩下她與侯夫人。
這炎熱的天,最怕的就是傷口潰爛,尹老太君朝侯夫人招手,「過來,咱們娘倆說說話!」
侯夫人坐到尹老太君身邊,低喚一聲,「娘……」
「別哭,如今你男人還活着,你哭什麼呢?你應該笑,笑給外面的人看,讓他們知道,侯府會屹立不倒!」
侯夫人吸了吸氣,「娘,我笑不出來!」
「那也不許哭!你是侯夫人,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侯夫人咬住嘴唇, 不讓自己哭出來。
只是心裏七上八下的,糾結的很。
「說起來,你嫁侯府來都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啊,這媳婦一直很本分,對她這個老太婆也好,對妯娌也好,最庶子庶女也罷,都是極好的。
她是個有手段的,卻也是個有心的。
從給琦珍的親事,就看的出來,她是費了心思的,所以琦珍對她是越發的孝順。
以前多少畏懼,如今卻是真拿她當嫡母了。
「母親……」
「這些年,你做的很好!」
侯夫人沒想到,婆婆會在這個時候誇她,讓她有點摸不着東南西北。
「母親?」
「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想跟你說說話,不然,我這心,空落落的!」
侯夫人懂了,老太君是怕了。
不過,誰不怕呢?
如今侯爺在,這便是侯府,如果侯爺沒了,侯府便也沒了,他們必須把侯府以及那些田地、莊子還回去,到時候便要分家。
「以後對曦姐兒好些,侯府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就靠她了!」
侯夫人聞言一愣,頓時明白了。
是啊,若是長公主願意為侯府說幾句話……
「母親放心,媳婦明白了!」
*
思暖閣
尹若曦趴在床上,容嬤嬤給她揉着腰。
一開始只覺得疼,後來一直忍着,先前洗澡的時候才發現淤青了一大塊,動一下都疼。
「小姐忍着些,我再揉幾下就好!」
尹若曦本想問問容嬤嬤,明鈺到底是什麼身份,思來想去還是什麼都沒問,睡了過去。
這一天太累了。
算計着他人,也算計着自己。
尹若曦想,這樣子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四月二十五,長公主府來人接尹若曦。
是長公主府的忠叔。
忠叔到了侯府,是尹老太君親自見的。
「奴才見過老太君!」
「嗯,你奉長公主命來接曦姐兒,長公主可有說,曦姐兒去公主府住幾日?」
老規矩。
說好幾日,時間一到,侯府可是要派人去接回來的。
「回老太君,長公主說和以前一樣,是七日!」
在侯府住半月,去公主府住七日,這是兩家一直以來的老規矩。
尹老太君點頭,「如此也好,曦姐兒想來起了,你稍微等一下!」
說話間,尹若曦穿着一襲飄然的紫衣走來,垂掛髻上沒有佩戴飾品,倒是繫上了紫色的髮帶,整個人像仙女一般,款款生姿。
忠叔瞧着,眼眶一熱,「奴才見過表小姐!」
「忠叔多禮了!」尹若曦說着,又給尹老太君請安,尹老太君囑咐了幾句,尹若曦才出了侯府去公主府。
以前去公主府,必定會帶着尹千柔、尹千雪、尹千韻。
可今日尹若曦說都沒說就走了,尹千柔也沒有出現,想來已經懷疑她了,這樣子也好,狗只有急了才會跳牆。
尹千柔覺得這樣子就算了嗎?
錯了,她們之間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馬車行駛在京城繁華的大街上,公主府比起侯府,大了足足三倍,是兩個五進大院重新改造而成,佔地足足萬畝。
公主府有六十六個主院,三十個客院,佔據了東大街半條街。
侯府去公主府,要經過京城最繁華的大街,這裏賣什麼的都有,只要你有銀子,就沒有買不到的東西,三教九流也喜歡在街上流竄。
小偷也多。
公主府的馬車有特別的標誌,又有六個護衛,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只是事事總有一個萬一。
尤其是有些人刻意為止。
馬車被攔住的時候,忠叔眸子微冷,看着那些個紈絝子弟,每一個都大有來頭。
忠叔跳下馬車,淡聲問,「幾位爺,你們這是……」
「狗奴才,一邊去,爺是來見馬車裏的小姐的,可不是你這個狗奴才!」為首的公子怒斥一聲。
其他人頓時哄然大笑。
尹若曦在馬車內,迎歡說了幾句,迎歡鑽出馬車,對那幾個紈絝子弟說道,「我家小姐說了,讓幾位公子讓開,不然就對你們不客氣了!」
「吆喝,不客氣,不知道你家小姐要怎麼不客氣呢?」
「就是,就是,你倒是不客氣給我們看看啊!」
「出來讓我們瞧瞧,尹九小姐長什麼樣子,是美若天仙呢?還是丑得不堪入目!」
兩個男人話落,引來眾人哄然大笑。
便是知道馬車裏的人是尹若曦,是長公主的外孫女,只是這些人太好奇尹若曦長什麼樣子了。
南宮璃為了去探尹若曦的樣子,都被人給毀容了。 這些個紈絝是更想一睹真容,這才結伴來賭尹若曦,畢竟法不責眾。
尹若曦坐在馬車裏,淺淺的笑着。
這些人想的太天真了。
她何須等外祖母為她出氣?
「忠叔!」
「奴才在!」
「給我教訓他們!」
忠叔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是個奴才,不能隨意對人出手,但是尹若曦不一樣,她是小姐,是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她有驕縱跋扈的本錢。
就算今日她讓奴才將這些紈絝打了,也沒人敢鬧到長公主面前,因為說起來,這就是小姑娘覺得被羞辱了,心裏氣憤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長公主護短,自然不會讓尹若曦受了委屈。
「是!」
忠叔應聲後揚手,讓公主府隨行的侍衛上。
紈絝們雖然有點本事,可面對公主府的侍衛,那真是不夠看,很快就被打的落荒而逃。
紈絝們走了,道路也順暢了,馬車才得以繼續前行。
街邊酒樓上。
瞧見這一幕的無不在議論着。
「那是誰啊?居然敢出手教訓這些人?」
「公主府的表小姐,長公主唯一的外孫女,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哦,原來是她,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也就難怪了,長公主的外孫女嘛,自然有橫着走的本錢。
公主府
尹若曦小時候住的院子早就整理出來了,丫鬟、婆子都是以前伺候的,長公主坐在大廳,一邊是她的丈夫,宇文霸。
宇文霸今年七十九,威風凜凜的坐着。
歷經官場、商場幾十年沉浮,宇文霸臉上是歲月雕刻出的風霜,兩鬢的發已經白了,只是雙眸炯炯有神。
手中拿着兩個又大又圓的玉球,來迴轉動着。
長公主今年七十,卻保養的極好,模樣與尹若曦有幾分相似,看起來就像是五十歲左右年紀,坐在那裏,卻讓人不敢直視。
皇室嫡出長公主,從一出生便站在權貴的頂峰,氣勢自然不同。
「去外面看看,人到了沒有!」長公主淡淡出生。
立即有下人跑出去張望,然後回來稟報,「回長公主,沒有!」
長公主微微點頭,端了茶水喝着。
一邊的椅子上,坐着五個兒媳婦。
依次過去是大兒媳鮑氏。
二兒媳婦顏氏。
三兒媳婦談氏。
四兒媳婦童氏。
五兒媳婦田氏。
另外一邊坐着孫媳婦和曾孫子。
一溜的曾孫,長公主瞧着頭疼,宇文霸更是眼睛疼。
一個個都是極其厲害的人,可在長公主這個婆婆、祖母面前,不管生了幾個孩子,多得丈夫寵愛,是誰都不敢拿喬的。
因為長公主的手段,她們見識過,怕!
更多的是信服。
宇文霸轉動着玉球,抱怨道,「去看看到了沒有,我等得花兒都謝了,早就說了,讓我親自去接,你倒好,一定要讓個奴才去,接個人都這麼慢吞吞的,還做什麼總管?去種田還差不多!」
不開口倒好,一開口,簡直與他的名字不符。
長公主淡淡的看了宇文霸一眼,宇文霸忽然閉了嘴,長公主扭開頭,宇文霸才嘀咕道,「我想外孫女還不行嗎?」
「那就去門口等着,別在這兒嘀咕!」長公主冷冷的說了一聲,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威嚴的坐着。
「去就去,誰怕誰啊!」
宇文霸等了半天,可不就是等這句話。
心裏那叫一個樂呵啊。
他寶貝外孫女要回來了,哎呀,家裏這母老虎終於不會板着臉了,想想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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