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起天國 第十七章血染隘口

    太平軍以羅大剛為先鋒,經古蘇沖,突破三道防線,疾行至大峒山,打開了突圍的通道。羅大剛之後,是北王韋昌輝率領的前衛軍;再後,是南王馮雲山指揮的中軍,天王洪秀全與東王楊秀清據中統籌全局;又後,是西王蕭朝貴督率的後衛軍,家屬輜重在內;最後是秦日剛率領的殿後部隊,負責掩護,防堵清軍追擊。

    「不晚!」賽尚阿切齒道。

    太平軍連夜冒雨突圍,人馬勞頓,軍心不定,若全力追堵,趁其立足未穩,合圍攻剿,豈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樣想着,他急命傳令向榮、烏蘭泰等分路包抄,最後森然道:「彼連夜倉皇突圍,長途冒雨奔襲,必有我可乘之機。此乃天賜良機,稍縱即逝,如違天失機,縱虎歸山,該當何罪!」

    向榮、烏蘭泰肅然聽命。

    前衛軍剛剛穿過平沖隘口,進入龍寮嶺,雨變本加厲,越下越大。陸遠用手挽住韁繩,垂頭頂着風雨,艱難地向前走着。不遠處一個傳令兵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見到韋昌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稟北王,前方嶺上滾下泥石,砸傷了許多兄弟,把前進的路也給堵了。」傳令兵緊縮着五官,強忍着雨水的沖刷。

    韋昌輝回頭看看大隊,又仰頭望望灰沉沉在流淚的天,喚道:「之元,你去看看,另找些人手把路障去了。」

    「哎!」陸遠答應了一聲,將韁繩交給身邊的人,奔跑着趕忙前隊。幸好家屬、輜重拖慢了行軍步伐。前衛軍停滯不前,卻也沒給全軍帶來多大的恐慌。

    雨水無情地拍打着地面,濺起一層水霧。陸遠快步走着,摔倒了又爬起來。淤泥粘在腳上,好像拖着兩個鐵塊。七八名受傷的「天兵」已被抬到一旁,有個壯漢的右腿還在汩汩流着血。陸遠吩咐手下人快去排除路障,獨自一人來到受傷的眾士兵面前。

    「你的腿得馬上包紮起來。」說罷,將蓑衣及外套脫下,把內衫撕成布條,小心仔細地動作起來。左右空閒的士兵主動聚攏過來,紛紛脫下蓑衣,舉在手中,為陸遠搭起一個人工雨棚。過了半個時辰,傷員均已包紮完畢,令陸遠詫異的事,傷得最重的那名壯漢,在一切停當之後,竟兀自站了起來。陸遠心中歡喜此人,念他是條好漢,問道:「這位兄弟,通個姓名如何。」

    「回大人,小的名叫黃新。」這個名叫黃新的人表情仍是那麼僵硬。

    路通了,陸遠急忙趕回韋昌輝身邊,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黃新這個名字。

    太平軍行進的步伐漸漸慢了下來,情況最糟的要數秦日剛率領的殿後隊伍,掉隊的家屬,孩童拖得秦日剛部與蕭朝貴的後軍主力的間隙不斷擴大。

    「指揮!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陳東陽皺着眉頭對秦日剛說道。

    「格老子的,前面不就是古蘇衝口嗎,我們就等在那,殺他個夠本。平沖隘口有西王派人把守,你護送家眷先行過去。」

    「是!」陳東陽輕夾馬腹,去召集人手。

    秦日剛回頭看看正被雨水拍打,已精疲力竭的將士們,猛然吼道:「弟兄們,到了古蘇沖,來多少清妖我們就殺多少,好好泄泄胸中這口鳥氣。

    「哦!」戰士們歡呼着,繼續冒雨向前。

    泥濘的道路留下太平軍的足跡,不遠處這些印記正被清兵重新踏過,那是向榮的隊伍,緊緊跟來。

    而烏蘭泰此時已領着人馬抄小路趕赴龍寮嶺,另外,總兵長瑞、長壽、董光甲、邵鶴齡也在追擊之列。清兵輕裝急進,太平軍重負緩行,間距在減小,危險在迫近。秦日剛率領的千餘人的殿後隊伍,面臨着巨大的壓力。


    雨小了,天卻依舊灰沉沉的,沒露出一縷陽光,微風拂過,讓人不由得打起冷顫。陸遠打了個噴嚏,伸手揉了揉鼻頭,心裏盤算着將來會如何。他與其他人不同,又差別不大。他知道些許未發生的歷史大事,卻不知過程怎樣。對於太平天國,他除了知道幾個名字,外加定都南京,改名天京,楊韋內訌,石達開出走之外,其餘均不甚了了。就拿目前的情勢來說,大隊將開赴哪裏?洪秀全、楊秀慶尚未商定,誰也無從知曉。陸遠思前想後,終搞不出個所以然來,突然感覺未來是那麼迷茫。

    已是第二天傍晚時分,大隊人馬一路經古蘇衝口、平沖隘口、龍寮嶺進入龍寮坳、暫歇。秦日剛部把守古蘇衝口,為落在後面的家眷及護送隊伍爭取時間,平沖隘口駐紮的二千餘人多是老弱殘兵及婦孺,換而言之都是些掉隊的人。斯時,清軍一方,向榮所率領的清軍主力已與追堵而來的各路清軍於古蘇衝口會師,惡戰一觸即發。

    清軍以密集的火力不斷衝擊秦日剛部,力量上的懸殊對比迫使不服軟的秦日剛節節敗退,又是一輪炮火過後,副將成林帶着大隊掩殺過來,秦日剛雙目血紅,似乎就要噴出火來,一聲暴喝,率先眾馬提刀迎了上去,太平軍將士們見主帥如此,也都奮不顧身,玩命向前沖。

    清兵見秦日剛如遇瘟神,避不及就成了刀下鬼。一路砍殺下來,秦日剛已是滿身鮮血,座下的棗紅馬也鮮色了許多。成林遠見敵方一員猛將左突右闖,如入無人之境,己方士兵紛紛躲避,不敢向前。素來恃才傲物的成林冷笑幾聲,挺起長槍,催馬去戰秦日剛。

    蒼天似乎總喜歡同人開玩笑,成林一心想會會秦日剛,不曾想連日暴雨,地濕路滑,馬失前蹄,滾落馬下。而仍在殺敵的秦日剛也漸感不支,人數相差實在太過懸殊。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血戰,秦日剛部被衝散。向榮親督大軍直奔平沖隘口,守衛在平沖隘口的太平軍渾然不知。

    四月七日凌晨,大霧咫尺不見人,烏蘭泰部奇襲龍寮嶺,攻下龍寮嶺後直撲把守在平沖隘口的太平軍。向榮部在前,烏蘭泰於後,以五倍於太平軍的絕對優勢兵力將駐守在平沖隘口的太平軍死死困住。前方西王蕭朝貴得訊,引軍來援,無奈始終無法突破龍寮嶺口烏蘭泰的阻截。二千餘太平軍將士及家眷成了待宰的羔羊。而陳玉成此刻也在平沖隘口。小玉成本在石達開身邊做個小親隨,但在行軍途中不堪雨淋,發起高燒,途經平沖隘口時,便被留下來避雨治療。

    小玉成嘴唇乾裂,呈淺粉色,雖裹了層棉布,仍不住發抖。陳玉成蜷縮在雨棚下,強打起精神,硬挺着不讓自己倒下。四周靜得仿佛讓人感覺時間都停下來休息。疲倦給駐紮在平沖隘口的這隻隊伍籠罩上一層死寂。

    「玉成,感覺怎麼樣。」一名老兵關心道,隨後伸手去探陳玉成的額頭:「哎,還燒得很嘞。郎中去配藥了,一會咋也弄點喝,喝了就有勁了。」

    陳玉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深深點了點頭。

    老兵憐惜地撫摸陳玉成的頭,轉身走了。遠處傳來轟鳴的炮火聲,彈藥已在營地中央炸開,剛剛探視過陳玉成的老兵轉眼已倒在血泊之中。

    突如其來的轟鳴帶給每個人的不僅僅是恐懼,還有戰鬥的激情。這兩千多人除了六百餘名後衛軍,四十餘女兵,其餘皆是牌尾營的老人與孩童,其戰力可想而知。

    向榮督率大軍排山倒海傾軋過來,毫無思想準備的太平軍倉促迎戰,無力反抗,且戰且退,棄隘退入峽谷口,領軍的將領希望能夠與前方西王的大隊會合,他要保住天國的未來—這些孩子們。

    往往現實是最殘酷無情的,烏蘭泰部翻越龍寮嶺,由上而下直接與剛進入峽谷的太平軍展開了血戰。哪裏是交戰,簡直就是屠殺。二千餘生命被清軍屠戮殆盡,伏屍枕藉,溪水盡赤。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令人徹骨生寒,但躺在谷底的二千餘具尚未寒透的血肉之軀中,只有一個人感受到了這陰沉的寒冷,她就是天朝有名的人物,燒了嫁妝參加團營的賴妹。賴妹是個堅強有個性的女孩,但在這個時候她也想大聲哭出來,卻又怕哭聲引來鬼魂,山谷中兩千多具屍體,雖然生前都是兄弟姐妹,但成了死人,哪個知道他們的魂還認不認得她呢。屍體中還有清妖呢,那個剛被她殺死的清妖該不會過來索命吧。

    「讚美天父、讚美天兄救世主。」她默默地禱告起來。

    陰冷的曠野空蕩蕩的,賴妹一個人蹣跚地向谷外走去,忽然感覺腳下一陣抖動,強鼓起勇氣低頭看去,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不均勻地喘息着。細細查看,男孩的腿上中了一矛,還發着高燒,昏迷着,他就是陳玉成。賴妹顧不得多想,背起陳玉成向谷外走去,在血紅色的山谷里,一個女孩背負着比自己高大的男孩的身影漸漸遠去。

    潺潺的溪水還沒有洗去自己的污濁,賴妹已是精疲力竭,本想慢慢地將陳玉成安置在溪水邊,卻力不從心,連帶着自己一起跌倒在地上,但如此劇烈的震動並沒有喚醒沉睡着的陳玉成。賴妹想試着將傷口處的布撕下,怎奈褲子象長在了腿上,無從下手。賴妹紅着臉,乾脆將陳玉成的整條褲子褪下,取溪水擦洗。

    陳玉成被一陣劇痛痛醒過來,睜眼一看,一個女兵正在為自己清理傷口,陳玉成見自己整個下身都在這女兵的目光中,立刻羞紅了臉,他這時才剛懂人事。賴妹見陳玉成醒轉過來,又喜又羞,但實不知該如何說詞,只有儘快包紮傷口。

    「恐怕你還不能走路,還是我背着你吧。」賴妹雖對着陳玉成說話,眼睛卻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陳玉成張着嘴,話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口。屠殺已經結束,谷底那兩千兄弟姐妹的屍體一片狼藉,不走出山谷,他們將餓死,凍死在這屠場中,賴妹背起陳玉成搖搖晃晃地朝山坳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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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血染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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