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起天國 第四章永安建制

    自太平軍攻佔永安之日算起，已有月余，天王洪秀全也已安全抵達，全軍會師於此。並在永安封王建制，旨稱：

    「前此左輔、右弼、前導、後護各軍師，朕命稱為王爺，姑從凡間歪例。據真論道，有些冒犯天父，天父才是爺也。今特褒封左輔正軍師為東王，管治東方各國；褒封右弼又正軍師為西王，管治西方各國；褒封前導副軍師為南王，管治南方各國；褒封后護又副軍師為北王，管治北方各國；又褒封達胞為翼王，羽翼天朝。以上所封各王，俱受東王節制。」

    正式確立了太平天國以天王洪秀全為首，東王楊秀清總理軍政、節制諸王（西王蕭朝貴、南王馮雲山、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諸王議政決策的領導機構。

    封王時，洪秀全則特別詔諭百官：「東王為天國左輔正軍師，總理天國軍務，奉天法以嚴軍令，本天戒以正人心。凡有不遵天令者必從重懲治。」

    與之同時，頒佈了規定各級官將等級待遇以及朝儀禮節的《太平禮制》。封王之後，左輔正軍師東王楊秀清、右弼又正軍師西王蕭聯銜發佈了《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奉天誅妖救世安民諭》、《救一切天生天養中國人民諭》三篇誥諭。這三篇誥諭與洪秀全創拜上帝教時撰寫的《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訓》、《原道覺世訓》一脈相承，但已不止是着眼於精神解放的宗教文字，而成為切切實實推翻清朝，建立新朝的政治綱領。

    三篇誥諭宣傳了拜上帝教的教義，揭露了清王朝對漢族人民乃至全國人民的壓迫和剝削，申明太平軍「創建義旗」，為的是「肅清胡氛」、「掃除妖孽」、「廓清中華」，號召壯、練、社、會、名儒學士、英雄豪傑不忘反清誓願，戮力同心，大張義旗，報與清朝不共戴天之仇。號召清方官兵人等認明大義，「速即反戈替天誅妖」，「共立勤王之勛」，「同享太平之樂」。

    東王楊秀清並請天王旨准，正式廢除清朝正朔，作為新政權的標誌，於明年實行太平天國天曆。同時，頒刻《太平條規》、《太平軍目》、《天條書》等，確立、整肅了太平天國軍制，軍紀。又嚴禁*，嚴厲實行男女別營制，使太平軍成為一支紀律嚴明、能打硬仗、保持高昂鬥志和堅強戰鬥力的正規軍隊。

    經濟上，太平天國在永安繼續推行聖庫制度。「凡一切殺妖取城，所得金寶、綢帛、寶物等項不得私藏，盡繳歸天朝聖庫。」一方面，集中了有限的物質財富以支持長期鬥爭，一方面保持了同財共產，樸素奉公的優良傳統，使戰鬥力不致因物質條件的改善而衰退。

    這初具雛形，光怪陸離的地上天國，令人耳目煥然，又似曾相識。新奇，而落入俗套。

    頒佈檄文，封王建制，太平軍上上下下忙得不亦樂乎。陸遠所住的宅院也已掛上了刻有「北王府」三字的匾額。入夜，陸遠悶在屋中閒來無事，取過《天父天兄聖旨》胡亂翻看，其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戊申年十一月下旬天兄勞心下凡，時在平山。天兄帶天王正東宮與天王相會，並天嫂亦降，與天王相見。爰諭天王云：『洪秀全，朕欲帶爾妻同爾講話，如何？』天王曰：『正好。』俄而，正東宮下降云：『爾爺認得我麼？』天王曰：『是我妻子否？』正東宮曰：『是也。』正東宮悲，天王亦悲。正東宮曰：『爾爺下凡幾十年，還不回朝到幾時？我因為爾，心腸都激爛也。』天王曰：『我妻放心。我做畢爺事，自然早早回朝也。』……正東宮曰：『我打馬回朝矣。爾爺好早早回朝矣。』……天兄基督之妻亦下降云：『叔叔，爾認得我麼？』天王曰：『是天嫂否？』天嫂曰：『是也。叔叔下凡幾十年，還不回朝到幾時？爾妻及爾子時時掛望也……我實是思量叔叔也。叔叔爾好早早回朝矣，我打馬上天矣。』……」

    陸遠是越看越覺好笑，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目瞪口呆的宗教理論，竟然具體到天父（上帝）、天兄（耶穌）身量多高，面色如何，鬍鬚什麼顏色，飯量多少，肚子多大。具體到上帝兒孫滿堂，有妻有妾。洪秀全和耶穌是從上帝原配老媽肚子裏所生，洪秀全入世又是從天上另一位亞媽肚腸而生。天兄耶穌與原配天嫂生有三子二女，也就是說太平天國給耶穌找了一位中國妻子，生了五個混血兒。洪秀全在天上也有天妻，天子。這哪裏象神學宗教，分明是個溫馨的小農家庭。

    陸遠心想：「這蹩腳的神話故事，也虧洪秀全編得出來，想像力有夠豐富。」

    把書丟在桌案上，止住笑，心道：「這胡謅八扯的故事看看也就罷了，還是眼前事要緊。」陸遠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枕於腦後，腿搭着床緣前後擺動。回想起上午隨北王謁見天王的情景：

    「洪秀全個頭相當高，看上去也還壯實，面孔雖不白皙，卻透出幾分書生之氣，眉頭微蹙，目光中似乎隱含着重重心思。當時，東王楊秀清也在近旁，對天王恭敬有加。楊秀清個頭不高，身體瘦弱，但聲如洪鐘，高亢入雲，目光矍鑠。陸遠見了卻是渾身的不自在，仿佛看到一隻惡狼捕食的凶像。眾將官各抒幾見，楊秀清更是喋喋不休。洪秀全重複唱喏道：『准奏、好』，不時再拋出幾句讚揚、褒獎的話。陸遠坐在韋昌輝身後，伏案疾書，記錄着眾人言行梗要，也只有王爺才有權帶自己的文案（陸遠在北王府身兼數職，對外的大事小情幾乎都要經他之手）。陸遠心裏咒罵着：『你楊秀清有完沒完，廢話多得也不管別人受得了受不了。』手上的筆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收回思緒，記起楊秀清反覆提及的《太平禮制》，這可是和自己息息相關，為官辦事禮節上的準繩，不知這神話色彩濃得動不動就有神靈附體（天父借體東王傳言，天兄借體西王，倒象是通靈的把戲。）的拜上帝教如何規劃夢想中的地上天國。

    禮制中對轎夫一條規定：

    「天王轎夫六十四人，東王轎夫四十八人，最次至兩司馬也有四人。」

    規定臣下對天王及各王子女，百姓對各級將領子女的稱謂：

    「天王長子稱『幼主萬歲』，三子稱『王三殿下千歲』，長女稱『王長金』，次女稱『王二金』；東王長子稱『東嗣君千歲』，二子稱『東二殿下萬福』，長女稱『東長金』，次女稱『東二金』等。王以下丞相至軍帥之子稱『公子』，之女稱『女』；師帥之子稱『將子』，之女稱『雪』等。

    太平天國規定：

    「一等王，娶王娘一人，貞人二十人，隨使女四十四人。降一等，減貞人二人使女四人。一品官娶貞人一人，女使十人，隨使女十二人。降一等，減女使一人，使女一人。不入品者，娶貞人一人，女使一人，隨使女一人。

    天王入永安之時，已有十六位嬪妃。至今日又新添五名，其中包括陸遠養傷期間，程志揚說起的吳江之小女吳穎宣。

    太平軍在雄起、在勃發，然而從繁文縟節的新禮制中，陸遠讀出的卻滿是養尊處優、君臣綱常，何來均勻，平等。女人也只不過是丟掉裹腳布的自由。

    事實上，底層的兵士將官從未將自己的生活與諸王攀比，因為，他們是「神」，是天父派往人間創造「天堂」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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