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聖駕降臨
第二日,靜休拜別了方丈等人,便離開了空相寺。騎上白馬,飛奔了半日,便來到了圓濟寺。此時門前那珠梧桐樹依舊茂盛,寺廟也一如往常的清淨與整潔。靜休悄悄地走進了院子,來到佛堂,點起了一柱木香給觀自在菩薩,外表看似平靜,內心卻是萬般惆悵。自己幼時便是應死之人,是師傅救了自己,還將自己養大成人。如今我不遵佛門清規,私自脫離佛門,娶妻生子,實在是無顏面對師傅,稍後見到師傅真不知該如何說道。就在靜休靜身思索之時,突然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施主,你是來拜佛的香客嗎?」靜休聽了出來,這是大師兄靜緣的聲音,他立即轉過頭,喊道:「大師兄。」靜緣大驚,為何一個陌生人叫自己大師兄,不過此人確實面熟,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於是問道:「施主,你...你是在叫我?」靜休道:「沒錯,大師兄,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靜休啊。」靜緣頓時被嚇了一跳,道:「什麼,你是靜休?」靜緣有些難以置信,湊到靜休面前,反覆打量,突然大叫道:「是靜休,你果然是靜休,你沒死,你沒死啊,太好了太好了。」說完,靜緣已是滿眼熱淚,激動不已,立即將靜休緊緊抱住,奔跳不停。稍許,靜休笑了笑道:「師兄哈,你平日裏都對我甚是嚴厲,今日如此兒女情長,倒讓我全身不自在了。」靜緣一聽,立即將靜休推開道:「哼,師兄對你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這點難道你還不明白。」靜休笑道:「這個靜休當然明白了,師兄打心底里是很疼愛我這個師弟的。」靜緣道:「三年前聽聞你被南詔高手給擄走了,從此鳥無音訊,大家都以為你凶多吉少,可我就是不信,每次去空相寺都詢問是否有你的消息。我終於沒猜錯,你這不好好地回來了。不過你為何蓄髮了?」靜休頓了下,道:「此事一言難盡,等我見到了師傅再對你們詳說吧。」靜緣道:「好,師傅正在禪房打坐呢你跟我來。」於是靜緣將靜休領到了禪房。推開房門,行空正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靜緣大叫道:「師傅,你看誰回來了?」行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靜靜地將靜休盯着,漸漸地眼裏淚水已是止不住了,他顫顫地啟動雙唇道了一聲:「是...靜休?」靜休看到師傅如此激動感慨,立即沖了過來,噗通一下跪在了行空面前,大哭道:「師傅,是徒兒,是徒兒。」說完,靜休便狠狠地磕了一個頭。行空將靜休慢慢扶了起來道:「你長大了,如今已是如此俊朗的少年,為師着實為你高興。」靜休道:「徒兒不孝,離開師傅這麼久未能盡我孝道,實在汗顏。」行空道:「為師孑然一身,每日禪參悟道,只盼你能平安成才,不求你盡什麼孝道。」靜緣道:「師傅,靜休變化如此之大,你是怎的一眼就認出他了?」行空道:「你跟靜休是我一手撫養長大,要辨認你們根本不需要用眼睛,你們各自的氣息便能讓我分清。」靜休感動道:「這是師傅對我們疼愛至極,所以才連我們的氣息都記得那麼清晰。」行空道:「你已蓄髮,可已脫離空門?」靜休立馬又跪了下來道:「徒兒在南詔遇到了一女子,我們互生情緒,且結為夫妻,我私自脫離師門,實在大逆不道,請師傅狠狠責罰。」行空道:「即是空門,便是無門,既然沒有門,那裏外之人皆可來去自由。你若心不在此,我強留你有何用,不一定非要出家才能修行悟道啊,有些道也只有經歷了俗世塵寰才能明白,為師不責怪你,你起來吧。」靜休道:「師傅與方丈對我都是如此寬恕,我實在愧疚萬分啊。」行空道:「只要你心中有佛便可,在南詔發生了什麼事我已不追問你,你是我從小養大,心性如何我自然明了,不追究你是因為我放心你,你絕會是那種登徒之人。靜緣,晌午將至,你去給靜休好好做一頓接風宴吧。」靜休答道:「好勒。」說完靜緣便向廚房衝去。
靜休與行空寒暄了一會兒,靜緣便將午膳端了過來,靜休一看,竟是三碗米湯和一盤野菜。靜休道:「師傅,沒想到連你們也....」話還沒說完,靜休又是一陣哽咽。行空道:「出家人不挑膳食,能維持生計即可,不需要為這些而掛懷。」靜緣道:「如今兵荒馬亂,餓殍遍野,也無人再來添拜佛捐錢了,空相寺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所以我跟師傅的生計也只能靠我平時出去挖野菜草根維持了。」靜休道:「師兄,門外有我一匹白馬,曾是南詔國主祐世隆的坐騎,你待會兒將她牽去變賣,多買些糧食衣物。」靜緣嘆了口氣道:「如今各處市集早已是關門閉市,即使有銀兩也不一定能買到東西了。即是你的腳力,就好好留着吧,無需如此。」靜休一聽此話,深感現在世道的混亂,再想起空相寺眾僧人以及師傅師兄的生活處境,心中一陣陣反酸,一時對那些賊兵軍閥恨之入骨,心想若是有一名君主能如太宗一般挽救黎明改是多好啊!雖然伙食不佳,但三人這頓午飯卻是吃得有滋有味,當晚靜休便在圓濟寺住了下來,準備陪師傅師兄多呆幾天,然後再辭行回天台山去。
第二天一早,靜休從從床上翻了起來,他準備到鎮子上找尋看看有沒有賣糧食的。剛準備出門,就見靜緣興匆匆跑了過來道:「靜休啊,好消息啊。」靜休好奇問道:「什麼好消息,讓師兄你如此興奮?」靜緣道:「我剛才在外同附近的村民挖野菜時,聽他們說,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率沙陀騎兵南下和宣漢節度使朱全會同各路討賊官軍大敗黃巢,奪回了長安,將其逼至了山東,洛陽賊兵聞風而逃,據說天子已經從西川起身正在返回長安的途中。如今天子回歸,賊寇大敗,希望天下能夠太平啊。」靜休冷笑了一聲道:「如今各藩鎮節度使擁兵自重,互相爭鬥,名義上是為了光復大唐,討逆賊寇,實際上還不是為了各自利益,他們也比黃巢好不到哪裏去,唯有打破這種割據的局面天下太平方才有希望。」靜緣道:「這些國家大事,我倒是看不懂,不過再怎麼說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接下來靜休陪同靜緣四處挖野菜找食物,由於連年兵禍,百姓流離失所,已無人能安心種地了,於是大家都是靠野菜樹皮草根生活,因此四處的野菜也被挖得蹤跡罕見,花了整整兩天時間,靜休和靜緣也沒有挖到多少。不過靜休身上還有些銀兩,這日他準備到市集去看看,看能不能買些食物回來。當他走了不到三里地,突然看見前方旌旗飄飄,車馬滾滾,一條看不見尾的長龍正緩緩向這方駛來,靜休施展輕功,飛到旁邊土丘之上,站高遠望,只見這支龐大的軍隊足有數萬人之多,前面是數千人的鐵甲騎兵,後面是數萬人的長矛步兵,而隊伍中間確實彩旗飛揚,官轎輛輛,而其中一輛十六人抬的黃色鑾駕,精緻無比,前後簇擁着上百名男女僕人,金甲侍衛,其大旗上並未打出將領姓氏,而是畫了一條長長的金龍。靜休心想:「這黃色金龍旗乃是皇家標誌,而這十六人鑾駕也只有皇家才能使用,如此多的軍隊,這樣的排場,想必沒有那個軍閥有心思和膽量這樣做,聽聞天子已經從西川趕了回來,難道這就是護送天子的隊伍?」待前軍經過土丘下之時,只見前方帥旗上寫了個大大的田字,田字旁邊寫着「大唐神策軍軍容使」這幾個字,在中軍處四名轎夫抬着一輛黃色官轎,想必裏面坐的便是這田氏神策軍軍容使吧。半個時辰過去,後軍方才到來,靜休一看帥旗上面寫着一個王字,這字卻沒有前軍的那個田字大氣恢弘了,也沒有標出官職名稱。只見有五名騎車黑馬的將軍在馬背上威風凜凜,可當靜休正準備掃目而去之時,突然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雖然五年過去了,但他仍是面容未改,如今穿上將軍鎧甲更是威風,即使身在這萬人大軍之中也掩蓋不住他的一身英氣。沒錯,他就是自己的結義大哥,王建。靜休正準備喊叫,但畢竟這是天子隊伍,倘若被當作刺客了豈不麻煩,倒不如跟在他們後面,看看他們今晚在那裏安營紮寨,到時候再悄悄潛進大哥的軍帳之中,給他一個驚喜。於是靜休便悄悄尾隨在了大軍後面,一直跟着他們向前,知道傍晚,大軍方才在空相寺山下安營紮寨,而天子行駕與眾將帥便由金甲侍衛護送向山上走去。靜休心想:「難道天子今晚要住在空相寺?這倒也不怪,這四周只有空相寺一處完好的建築了,不可能讓天子露宿山下吧。」於是靜休也跟着上了山。
第四十九章聖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