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達摩菩提印
待行雲走後,法武將靜休領到了一座熱鍋前,只見這口大鐵鍋裏面裝滿了鐵砂,下面還駕着柴火燒烤着並發出陣陣熱氣,烤得靜休不禁後退了幾小步。法武見狀道:「男子漢大丈夫,怕這個作甚,既然決定要練功夫,就得要做好吃苦的準備。」靜休一聽法武說話沒有一點人情味,頓時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猛然站上前幾步道:「誰說我怕了。」法武道:「不怕便好,這鐵砂熾熱非常,手掌必須快出快收,否則便會被燙傷。還有出掌要有力,否則練再久也無濟於事。」說完,法武伸出右手,迅速出擊,一掌擊入鐵砂內,然後又閃電般收回,速度之快看的靜休也不禁內心驚嘆。法武道:「看到我的示範了吧,你就照着練習吧。」靜休戰戰兢兢地伸出了右手,心裏害怕不已,不過自己又不能顯得太膽怯否則就丟人了。最終他咬緊牙關,迅速伸出一掌,拍入鐵砂內,可是由於速度不夠快,還是被燙得嗚呼大叫,「哎喲,燙死我了。」說着靜休不停地甩打着右手,又蹦又跳。肩上的白猴見其狼狽之狀,也不禁長大了嘴笑出了聲。靜休見猴兒也如此嘲笑自己不禁大怒罵道:「你這小畜生,竟敢笑話我。」說完便攆了過去,白猴見狀撒腿就跑,靜休追了幾步,怒罵道:「今天晚上你別想吃飯了。」法武看了看靜休,叫道:「如何,你是想繼續練習,還是想退縮?」靜休回頭看了看法武那張嚴酷毫無表情的臉,心中咬牙切齒,恨不得狠狠踹他幾腳,但也無可奈何,再怎的也不能在他面前丟了面子,於是狠心說道:「小爺我才不會退縮。」法武道:「甚好,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先去那邊拍打木人吧,練習練習速度和力量,然後再來打這鐵砂。那樣你也少吃些苦頭。」靜休看了看旁邊的木人樁,個頭比自己還高,這樣練習鐵定腰酸背痛,但是看着眼前討厭的法武,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瞪了對方一眼便走了過去,學着其他武僧的樣子,練習了起來,雖然動作很彆扭笨拙,但也算是鍥而不捨。法武看了一會,便到其他房間指導其他人了。
眾武僧見法武走開了,紛紛偷瞧了靜休幾眼,看着他笨拙的練習姿態,都禁不住內心發笑,但畢竟自己剛進練功房時何嘗不是如此,因此倒也沒有笑出聲來。稍許,一名身材瘦小,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和尚走道靜休面前,說道:「小師叔啊,方丈不是不強迫你練武的嘛,還允許你自由出入藏經閣,你為何也來到了練功房?」靜休從來沒有這麼練習過,倒也有些累了,因此也停了下來喘口氣,見小和尚與他搭話,便回答道:「藏經閣的書都看完了,沒甚意思,便來這練功房玩玩。」小和尚驚訝道:「藏經閣書籍經典無數,你那麼快就看完了?」靜休擺出一副神氣的模樣,道:「那有何難,閱讀經書重在悟其要領,無需糾結於字句。」小和尚道:「可是那些梵文甚是難學不易理解,難道你也都看了?」靜休道:「從小師傅就教我梵文,早已爛熟於心。」頓時小和尚面露無比崇拜之色,又走進幾步,笑道:「小師叔你好,我叫方知,是半年前才開始進入練功房,你以後有啥需要,可以直接吩咐我,只要我能做得,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靜休見他是個崇拜者,心裏不禁美滋滋地,倒也和他攀談了起來,道:「你是方字輩的啊,入寺多久了?哪裏人啊?」方知答道:「我兩年前入寺的,江南道人士。」靜休驚訝道:「你是江南人啊,怎麼跑這麼遠到了中原,還當了和尚?」方知頓了頓露出了一些憂傷,答道:「兩年前龐勛叛亂,父母死於戰亂,我僥倖活了下來,跟隨難民隊伍逃難到了中原。後來迫於生計便投到了空相寺削髮為僧了。」靜休一聽,又是跟自己一樣的的孤兒,在戰火中失去了雙親,不禁對這個小和尚心生憐憫,於是安慰道:「其實我跟你一樣,都是孤兒。你好歹也跟自己父母生活了十多年,而我自幼便失去了雙親,至今連他們叫什麼,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方知道:「沒想到小師叔你也如此可憐。」靜休搖了搖頭道:「罷了,這些傷心事就莫要再提了。我問你,法武師兄一直都是這張臭臉嗎?好像別人欠他錢似的。」方知道:「小師叔莫怪,師傅就是這個模樣,我跟他兩年了,也沒有見他笑過。他管教弟子甚是嚴厲,做事也很較真,不過心眼很好,絕對是個好人。我剛進寺的時候骨瘦如柴,手無縛雞之力,別的師兄弟都笑話我,但師傅卻一直耐心督導我練武,現在我都學會好幾種功夫呢,身體也壯實了許多。」靜休一聽方知的話,心裏對法武的厭惡少了大半,又一想,這方知都會好幾門功夫,我這個當師叔的可不能讓別人笑話啊,於是道:「這倒是,嚴師才能出高徒嘛,不瞞你說,其實我最討厭習武了,但是為了不讓我師傅失望,我迫不得已才來練功房的。你來得早,也有幾年功夫弟子了,今後你可得多多指導指導我呀。」方知一聽師叔如此客氣,心中雖然有些受寵若驚,但也不免一絲竊喜,道:「小師叔客氣了,有啥不懂的儘管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如此聊來聊去,二人倒是成了好朋友,方知告知了靜休不少練功的要領,也說了一些偷懶的竅門,靜休對於方知的熱情銘感五內,相較法武的嚴厲冷酷更容易讓其接受,因此練氣功來也沒什麼太大負擔。
就這樣,靜休在方知的幫助下,終於完成了第一天的練習,不過第一次高強度訓練這麼久,早已是腰酸背痛,氣空力竭了。晚上一回到臥房,便倒在了床上。可是白猴兒因為還沒有吃晚飯,便一直在床頭上躥下跳叫喚不停。靜休一來太過勞累,無力動彈,二來因為白天白猴笑話自己,還在生氣,因此也懶得理它,任他如何叫喚就是不動,枕着那隻從藏經閣偷出來的草鞋呼呼大睡了。白猴兒一陣鬧騰,見無濟於事,似乎也有些生氣了,便撇開了後腿在靜休頭上撒了一泡騷尿,然後揚長而去。睡得正酣的靜休,忽然感覺頭上熱乎乎,還有一股刺鼻的騷味傳來,立馬從床上翻了起來。見自己頭上,草鞋上全是猴尿,不禁怒火中燒,大罵道:「你這小畜生,給老子出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於是拿起草鞋便在屋內四處翻找,想將猴兒找出來痛打一頓,可是白猴兒早已離開了屋子,靜休最終也沒能泄憤,只好跑到水井邊將頭沖洗了好幾遍。頭洗乾淨了,靜休看了看手中的草鞋枕頭,由於是藤草編制而成,猴尿早已浸入到裏面,用水是沖洗不了了。靜休無奈道:「這個小畜生,將我這好好的枕頭給弄髒了,看來只要將其拆開才能完全洗乾淨了。幸好我曾經跟王大哥學了編制草鞋的手藝,洗乾淨之後重新恢復原樣倒也容易,不然我以後可都得枕這你的尿騷味入睡了。」於是靜休便將這草履慢慢地給拆開了。可是拆着拆着奇怪的事發生了。當靜休將鞋底拆開一半時,突然發現一張黃色的綢布藏於其內。靜休詫異道:「這可奇了,怎麼會有一張綢布藏在這鞋子內呢?」於是將綢布取出,將其張開,沒想到張開之後這綢布足有一張涼蓆之大,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大量梵字寫成的經文,幸好靜休精通梵學,於是便怕了下來細細瞧看。
經文題目寫着「菩提印」三字,開頭寫道:佛祖創教,已逾千載,數歷興衰,門庭天下。然時過境遷,信徒多雜,不聞教義,恃佛以欺世者多在,吾不予時,遂棄之而攜佛法至中土。然中土佛教門派繁亂,佛理歪曲,諸僧靜多動少,體質差愈;吾遂廣布大乘佛法,創建禪宗教義;又著武學心法三部:《易筋經》者隨吾衣缽傳至惠可,《洗髓經》者留於定林;《菩提印》者藏於草履之中,傳於有緣之人。望其多為俠義善行,造福世人,方圓我宏願!--菩提.達摩述!看到這裏靜休方才明白這張綢布原來是達摩祖師所著的武功心法,而這隻草鞋乃是只履西歸故事中的那隻履,頓時惶恐至極,暗念道:「如此聖物我卻拿他來做枕頭,還讓猴尿褻瀆了它,實在是罪大惡極呀!要是這事讓方丈師傅、行雲師叔等知道了,定會將我逐出師門,打入萬劫不復之地。這可如何是好?」思索了半天,靜休產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心想:「幸好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曉,我不說自然沒人知道,乾脆就讓這個秘密爛死在我心頭算了。」於是靜休將草履拆散清洗乾淨後又將其編制如初。但是他不敢在將這東西拿來做枕頭了,也不敢讓別人看到,更不敢再還回藏經閣去,於是將其裝於一錦盒之內,來到後山挖了一個坑給埋了起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了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