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董樺比武離殷還要小,不過才十四的年紀,但容貌卻出落的絕世無匹。
他的漢語都說不利索,一路上奔波而來,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成婚當夜看到武離殷就嚇得眼淚撲簌簌直落。
不斷重複着南詔語,放過我吧。
武離殷那夜並未做什麼,只是帶了些熱茶讓他喝下,一夜只是秉燭談心,就連碰都沒有碰董樺一下。
那段時間武離殷偶爾會來找董樺聊天,教教他漢語。恰好董樺所住的庭院隔壁就是藥廊,內里有夠太子府上下所有人用的中藥。
當年武則天服下的神丹會遺傳給女兒,其藥力會滲入血液每一寸,因得但凡是繼承了其神丹血統的孩子,幼年時因架不住神丹的神力,其都會火氣極旺。
弄的不好就會血氣沖頂,顱腔內淤血而死。
所以武離殷從小時就要日日夜夜服下降火的中藥,降火的藥材皆是極苦的,為首的代表有苦瓜、黃連和柴胡等。
燉藥的味道總會傳到董樺所住的院落內,見他好奇,武離殷便帶他去藥廊看了看,並講解了其中幾味。
其實董樺的父親,南詔國的國王也特別痴迷醫藥研究,耳濡目染間董樺也有不少天賦。
從此次接觸後,董樺對中藥的興趣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總有事沒事就往藥廊跑。武離殷見他如此喜愛,便也隨他去了。
女皇駕崩之後武離殷登基,帶着他一起住進了太極宮。
陪着武離殷整整四年,才在一日夜裏行得周公之禮。
董樺永遠記得那夜,像是天柱傾塌一般的暴雨如注,嘩啦啦的沖刷着屋檐。
武離殷在自己身下不斷的哽咽着,重複着那一句幾乎讓他心碎的話。
子文他說寧可死也不願做朕的男人。
初夜的紅染上了被單,董樺做了武離殷第一個男人,卻心裏疼的厲害。
之後被武離殷叫做子文的男人不知道怎麼的,最終還是進了宮。
他便是之後的文謙皇后。
他兩成雙成對,共同進出,好的就像一對個人。
而董樺,只能守得一屋藥材,盼到死,也盼不到武離殷的一朝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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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苦澀的過往,董樺只覺得像是有一口黃連卡在喉嚨間,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難受非常。
見董樺神色晦澀莫名,連甄也軟了口氣,「哎,我兩從南詔國飄搖來此,還能在宮中相見本是上天的恩顧,我只願你能擺脫這蕭索的現狀……」
董樺點點頭,扯出個勉強的笑容來,「浪費了哥哥一番苦心,只想問哥哥,可否也察覺了女皇的……異樣……」
後面的半句話說的很輕,站在對面的連甄微微一怔,思索了一會才回答:「我陪在女皇身邊這麼多年,自然能看出……」
說着輕皺起了細眉,慢慢道:「女皇從那件事之後好似就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了。」
與她有關心思都忍不住靠了過去,董樺忙問:「何事?」
連甄抿了下唇,面有難色的看向董樺,在心中掂量了一會才輕聲說:「半多個月前,女皇的寢殿內多出一碗有毒的湯汁。」
「什麼?有毒的湯汁,難不成就是你那次找我看的……」董樺驚愕的開口,回想起半月前的事情。
那日連甄悄悄跑來他的青華殿,神秘兮兮的套出個白絹包着的東西來。
攤開裏面有一點細碎的粉末,像是什麼東西乾涸後硬剮下來的粉渣。
連甄讓他堅定其中的中藥成分,董樺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看出來了,不過取樣實在太少,只能鑑別出其中的幾種。
「那次有馬錢子和生川烏的殘渣就是她寢殿中發現的?」董樺疑問。
連甄皺起的眉始終沒有舒散開,「對,女皇每晚吃的什麼我都了如指掌,唯獨那晚湯藥不知從何而來,而當晚守衛有說看到侍寢的祁連驚慌的從殿中跑出來。」
董樺愕然的怔了半天,才急切的又問:「生川烏和馬錢子可是有劇毒的啊,難不成她喝下了那碗湯汁?」
重重的一點頭,連甄神色沉凝,「對,空空如也,在碗底才刮出了那一點殘渣給你鑑定。」
「那怎會一點事情沒有?」董樺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向現在這麼多問題過,想到她可能服下了那劇毒就驚慌不已。
「最奇怪的事情莫過於此,而那之後女皇的脾性就收斂許多,不知是不是她正是知曉了身邊的人要害她,所以才這樣的……」
聽完連甄的一番話,董樺眸光閃動,躊躇了一會才緩緩開口:「你覺有沒有可能,她已經不是她了?」
連甄微愣,完全不解其意,「什麼意思?就算真喝了那藥,還能讓她變個人不成?我看女皇平日說話舉止沒啥區別,你也莫亂想了,既然她讓你去太醫院你也便好好做吧。」
董樺薄唇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麼,突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朝着這邊而來。立時凜了神色,身形一閃,匿入了旁邊的樹木叢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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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甄大人……呼呼……你怎麼在這啊!我可找死你了……」
一抹身影卷着風朝這邊跑來,連甄眯眼仔細看去,正是永殷殿新來沒多久的侍童,於正義。
名字叫的是正義凜然的,模樣卻是水嫩,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
「嗯,閒逛了一會轉到這裏來了,你這麼風風火火的是有何事?」連甄換上了一副高冷的表情,睨着跑過來的於正義。
來到連甄身旁站定,呼呼的只喘着粗氣,看了看周圍,雖然是空蕩蕩,但還是不放心的湊近連甄耳旁。
輕聲落下一句話,卻惹得連甄睜圓了杏眸。
「什麼……斯畫他……」驚愕了一瞬,臉色就恢復如常,連甄點了點頭說:「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於正義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麼,轉身離開了。
空蕩的庭院中微風陣陣,捲起地上殘餘的落葉,連甄形單影隻站在其中顯得那麼蕭條沒落。
他看向董樺消失的樹林間,自嘲的笑了笑,「看來我也自身難保了,我會儘可能再幫你一次,你務必要把握住,我的好弟弟……」
最後徒留一聲嘆息,被颳起的風所帶走,淹沒在其中。
林中深處有抹赤紅的身影,緊靠着大樹背部,一動也不動。
長袖中的拳頭輕輕攥起,他可以辦到嗎?會不會就像他手中這般,縱然再努力緊握,握住的,也不過只是空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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