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裏,一下把杜二摜到地上,童大郎抬腿踩住凳子,掏出解腕尖刀猛地插到桌子上,對杜二道:「我問你話,識相的就老實回答,不用多吃苦頭。如若不然,我這裏有無數的法子,讓你生不如死!」
說完,一把拽住塞住杜二嘴巴的布條。
杜二惡狠狠地看着童大郎,突然仰頭張開嘴巴,就想喊人救命。
說時遲那時快,童大郎踩住凳子的腳猛地伸出去,正好蹬在杜二的下巴上,把他的腦袋死死踩在身後的柱子上。杜二沒發出聲音,嘴巴倒是被踢得鮮血直流。
慢慢地收回腳來,重又踩住凳子,童大郎冷冷地道:「夜深了,小聲說話,不要攪了別人的清夢。杜二,你也是江湖上打滾的人,知道我們的手段,不要扭扭捏捏跟個婆娘一樣不爽利。早些把話說清楚,我早送你上路,少吃許多苦頭!」
杜二看着童大郎,目光跟狼一樣兇狠,過了好一會才道:「你想讓我說什麼?我杜二確實有對不住你們兩個人的地方,巴巴來投奔我,卻怠慢了你們。」
杜二滿嘴都是碎牙和血,說話嗚嗚啦啦,勉強能夠聽得清楚。
看着杜二,童大郎突然笑了起來:「明人不說暗話,杜二,今夜尋你晦氣,是因為病尉遲的那個兄弟沒毛蟲被人殺了,他懷疑是你做的。本來我還有些疑慮,你這樣東拉西扯地亂說一通,反而坐實了。我童某什麼樣的人?被人怠慢就要殺人出氣?你眼裏看不出這些也活不到今天。說吧,因何要殺沒毛蟲?再不着邊際地亂說,小心我活剮了你!」
「我為何要殺他?好壞也有一份兄弟情在!」此時杜二隻有咬死自己沒有動手,面前站着兩個活閻王,只要一鬆口就沒了性命。
童大郎一拍桌子,厲聲道:「直娘賊,爺爺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裏鬥嘴!這個時候還不說實話,你是當我的刀不利嗎?!」
話聲未落,手一伸把桌子上插着的解腕尖刀拿在手裏。只是一刀,就從杜二的臂膀上切了拳頭大的一塊肉來,隨手又把刀插回桌子上。
杜二痛徹心扉,看着那解腕尖刀在桌子不住地顫動,再也忍不住,又要大叫。
童大郎一腳把杜二的腦袋踢轉過去,沉聲道:「說過讓你小聲說話,鬼嚎什麼!再不聽吩咐,我切了你的喉嚨!老實回話,我問清楚了送你上路,少吃苦頭!再問東答西,我一刀一刀活剮了你,取你的心肝給我兄弟下酒!」
杜二慢慢轉過頭來,看着童大郎,眼裏終於泛出淚花。他這才知道,今天自己面對的是個煞星,不是以前只會咋唬的閒漢可比,小命已經交待在這裏了。
見杜二神色還是有些桀驁不馴,童大郎對病尉遲道:「這廝還心存僥倖,兄弟,你上去一刀一刀剮了他,給沒毛蟲報仇!」
說完,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重重拍在桌子上,抹了抹嘴道:「剛好拿這廝的肉來下酒!以半個時辰為限,他忍不住痛死了我們便趕路!」
病尉遲一生都跟閒漢們一起在城裏廝混,見了這場面並不害怕,相反倒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聽了童大郎的話,取出解腕尖刀,走上前去,順手在杜二的另一條臂膀割了一塊肉下來,扔到桌子上,對童大郎道:「孝敬哥哥,這肉用來下酒!」
童大郎抓起那片肉來,惡狠狠地咬了一口,一雙虎目死死盯着杜二。
到了這個時候,杜二徹底崩潰,身子軟了下來,緩緩靠在後邊的柱子上。看着凶神惡煞一般的童大郎,杜二喃喃道:「你問什麼我說就是了,早點給我一個痛快」
「因何要殺沒毛蟲?」
「當時一起作案的馮押司三人已經不知去向,殺了沒毛蟲,我就高枕無憂了。」
童大郎點了點頭:「這才是實話!馮押司三人搶了銅錢,去了哪裏?」
「乘船順伊河下去了,誰知道去往何方,他們又沒跟我說起。」
童大郎冷哼一聲:「幾箱的銅錢,前方關卡無數,他能帶去哪裏?你是地頭蛇,誰能夠收下這些銅錢,你的心裏沒數?說幾個名字我聽!」
「順河下去,永安縣有個宋員外,專門私販銅器。若是我,就去找他了」
童大郎點了點頭:「把這些銅錢銷了做銅器,倒是個好辦法,只要有路子,倒還能夠賺上一些。好,你說的話信了,一會便就送你上路,到了陰曹地府記得我童大郎!」
說完,問病尉遲:「兄弟,你還有什麼不明白,儘管問這廝!」
病尉遲恨恨地道:「還有什麼好問的?我只想取了這廝心肝,祭奠沒毛蟲一番!」
「且等一會,到了酒樓外面再取他性命!」童大郎說着,把手邊的布條又塞進杜二嘴裏。
處置了杜二,童大郎從凳子上收回腳來,指着桌子上的兩個大包袱對病尉遲道:「這裏有些金銀,兄弟與我一人一個,連夜離了河南府,到外路州軍快活!」
此時在病尉遲的心裏,童大郎已經是肝膽相照的兄弟,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當下也不多問,伸手就從桌子上提了一個大包袱起來。
卻沒想到這包袱沉重無比,病尉遲一向都以力大誇耀,也被閃了一下。包袱離了桌子不到半寸,便重重地重又摔回到桌面上。
病尉遲吃了一驚,忍不住道:「什麼東西這麼沉重?」一邊說着,一邊解開了包袱。
包袱一打開,裏面滿是金銀,燈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病尉遲使勁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只見包袱里有一個金錠,兩個銀鋌,其他的都是各種金器銀器,已經砸扁了,緊緊地堆在一起。
抬起頭來,病尉遲看着童大郎,結結巴巴地問道:「哥哥,哪裏來這麼多金銀?」
童大郎笑道:「孫通判府里的那個童主管,認我做本家,出頭頂着那些鳥公司的名。若是這廝老老實實做生意,賬都要由官府過目,我也只能落點酒肉吃喝。偏偏這廝不肯老實守本分,非要讓錢生出錢來,一邊做着假賬,一邊把收來的銅錢放貸吃利息。我童某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做了假賬,不順手取用一些,豈不是對不起他?這些金銀,便就是我一點一點積攢出來,不徹底地清賬,他們一時半會發現不了。兄弟,我們兩人一人一包,拿着到偏遠州軍,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盡情享用後半生!」
病尉遲摸了摸包袱里的金銀,感受着那清涼的感覺,直起腰來,喃喃說道:「哥哥如此相信兄弟,這一生一世給你做牛做馬!」
口裏說着,看看杜二,又問道:「離了河南府,我們去哪裏?哥哥心裏可有去處?」
「我雖然在江湖闖蕩多年,卻沒有什麼過命交情的朋友,無處投奔。我想着,只有到邊疆地方去,比如陝西路,那裏官府管得不嚴,才好做長遠打算。」
「好,哥哥到哪裏,兄弟便跟你到哪裏!陝西路就陝西路,我們一起去!」
當下再無廢話,病尉遲把包袱重新包好,與童大郎一人一個背了。然後提起杜二的衣領,拖死狗一樣,向門口走去。
童大郎背好包袱,從床下又拽出一個箱子來,隨手打開,裏面滿滿的都是各種契約。
從桌上拿了油燈,童大郎笑道:「什麼鳥童主管,一心要算計爺爺!今天把你的這些放貸契約都燒了,看你到時找哪個還錢!」
隨手把油燈扔進箱子裏,看着火頭起來,才出房門跟上病尉遲。
此時夜深人靜,酒樓里一點聲息沒有。童大郎和病尉遲出了門,牽了兩人的馬,悄悄繞到酒樓前門的官道上。門前有一處白壁,官府平常在上面貼佈告,發佈各種法令。
提着杜二到了白壁前,童大郎對病尉遲道:「便在這裏送杜二上路吧。」
病尉遲點了點頭,一刀刺在杜二的胸口,試了試沒了氣息,推倒在地上。
童大郎取出準備好的筆墨,就在白壁上題了幾句話:「河南縣衙前杜二,勾結縣裏馮押司三人,夥同沒毛蟲招集閒漢,搶奪龍門鎮錢莊銅錢五車。杜二為防沒毛蟲被捕到官府供出自己,潛到其住處殺人。天道好還,報應不爽,沒毛蟲的兄弟病尉遲、童大郎今夜取杜二的性命,以告慰沒毛蟲在天之靈。若要知其他銅錢的下落,只尋永安縣私販銅器宋員外。」
寫完,童大郎把筆扔到地上,轉身看酒樓自己的住處。此時火頭已經起來,映紅了樓上的窗戶。只是還沒有徹底燒起來,並沒有驚動酒樓的客人。
把包袱小心放到馬背上,童大郎對身邊的病尉遲道:「兄弟,時候不早,我們該上路了!」
病尉遲一樣放好包袱,點了點頭:「此間恩怨已了,此今之後跟着哥哥浪跡天涯!」
說完,兩人翻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肚,順着官道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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