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買到木筆花,反而惹了一身的禍,幸好她雲定初聰明,否則,這次,主僕二人就定然會葬身於這相國府了。
吸了吸鼻子,輕倚在門框上,霧蒙蒙的眸子裏那淡淡的陰霾漸漸散了開去,太陽從雲層里鑽了出來,鼻炎犯了難受的很,跨出門檻,獨自去偏院轉了一圈,發現園子裏一些草木樹下,盛開了幾朵迎春花,彎腰將花朵摘下,拿進了屋子裏,指尖把一片片花瓣掐碎,再放到碗裏,倒上適量的酒,拌勻,醫書上講,迎春花也能治鼻炎,雖說沒經過提量消毒,但,她實在是難受的很。
伸手往懷裏一摸,才發現自己親手繡的那張帕子不見了,將身上摸遍了,也沒找到,估計是丟到路上了,唉,那張絲帕繡了一樹蘭花,她最闊愛的君子蘭,還開了一簇簇美麗清新脫俗的蘭花朵,當時找不到與蘭葉相匹配的絲線,她便用了與蘭葉有百分之六十相似的墨色,墨讓她想到了一個人名,所以,她便在絲帕上刺繡上了墨蘭兩個字。
她親手繡制的絲帕居然丟了,神經夠大條的,忽然,腦子裏划過什麼。
應該沒有丟,在路途中,她為了拯救那個北方蠻子丹將軍,她的絲帕好像給他包紮傷口了,可,當時丹將軍以為她們是敵手派去謀害他的奸細,醒來就用手指卡着她的喉嚨,她記得那張包紮在他胸前的絲帕掉到了地面上,他應該沒有撿,她也忘記拾了,所以,還是丟了,唉,丟了就丟了吧,呆會兒,她讓清蓮丫頭再繡一張,小小的一張絲帕活兒不多,兩個時辰便可以繡完。
沒絲帕真不方便,把屋子翻遍了,在角落裏翻找出一個小籮筐,裏面的針線許久無人使用,全沾滿了厚厚的塵,用嘴一吹,塵灰四處飛濺,像春天堤岸柳樹上的柳絮亂飛。
玉手拍了拍,從線盒子裏拿起一把小剪刀,剪子往自己左手衣袖上一剪,「咔嚓」,一截衣袖從袖口圓滾滾脫落,放下剪子,動作麻利地將拌好的迎春花倒進了衣袖中,將衣袖小心地裹成了一個小圓筒,再把它塞進了自己的鼻子裏。
麻痹的,沒紗布,沒消毒的酒精,她只能這樣子將就了。
「小姐。」清蓮從外面撩着裙擺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稟告,「太后……太后要來了。」
「什麼?」是她耳朵聽錯,還是丫頭沒說清楚。
「掌管咱們天元皇朝那個太后啊,蘇太后要來了。」
「她來咱們府幹什麼?」
清蓮搖搖頭,一對圓溜溜的黑眸眨呀眨的,她哪能清楚太后到相國府幹什麼,總是有要緊的事兒,否則,也不會迂尊降貴,堂堂太后之尊居然到小小的相國中來拜訪。
難怪大清早,她就在院子裏看不見一個閒耍偷懶的丫頭,原來,是蘇熙竹要來了啊,那個女人早就聽說威風的很,母儀天下,是盛業帝的髮妻,盛業帝駕崩後,仗着兩個兄弟娘家人勢力撫兒上位。
不過,聽說手段也毒辣的很,當然,這只是雲定初的揣測了。
「她在哪兒?」其實,她還真想目睹一下蘇太后的風彩。
伸出脖子四下張望,清蓮卻扯唇笑開了,「小姐,你不怕她呀,聽說那太后又精明,長得也極美艷,不過,脾氣可不是一般的怪僻,滿朝文武都怕急了她呢。」
「怕什麼?」定初沒有笑,而是一本正經告訴丫頭,伸手在丫頭圓潤潤的臉蛋上摸了眼睛,又摸鼻子,嘴唇。
是在悄聲告訴她,哪怕她是太后,也是有眼睛,鼻子,嘴巴的人,她也不是老虎,又不會吃人,所以,她不怕。
「她雖不是老虎,可是,她手握重權,大殿之上,那麼多男子都怕她,反正,奴婢是怕她的,恐怕站在三里之外,見了她,奴婢身子都會抖上三抖。」
「她來了?在父親書房?」
「沒,還沒來,聽說要來了,全府上上下下,丫頭婆子們把院落打掃纖塵不染,包括茅廁都里里外外刷了個遍,大家都在準備迎接太后的來臨呢。」
她就說嘛,晌午時分,雲湘姝帶着丫頭闖入書房,按雲琛平時的性子,早發火了,但,他只是握着書卷,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包括劉氏也是,原來她們正在商談要如何接見太后呢。
也是,太后是盤踞在卞梁頭頂上空的一隻鳳凰,如若來這小小的相國府,相國一家子是何等的榮幸,自是要考慮一下要如何接見,該安排什麼膳食,太后喜好什麼,不喜好什麼,該說什麼樣的話討太后歡心,還有府中上上下下丫頭奴才們,絕不能把醜陋之事讓太后知曉半分,太后光臨說得好聽點,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光,難聽點,是禍是福誰又能知曉,畢竟,伴君如伴虎。
太后稍不如意,就會將事擱在心裏,再來一個秋後慢慢算債,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府中的丫頭們可忙壞了……」
清蓮像一隻小麻雀,對蘇太后的來臨即期待又恐懼,畢竟,能掌控天元皇朝萬里韁土的女人,屬女子中的典範與楷模,大家還是十分敬仰膜拜的。
後面清蓮還說了什麼,雲定初沒有聽進去,她只是在心裏盤算着,如若她見了太后,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她不可能白白失去這樣的機會,還有,那蘇熙竹是不是因為她從北襄歸來,而出宮用芸娘要脅她呢,當然,她想像力一向豐富,只是,她不得不堤防,畢竟,她手上無一兵一卒,僅有的,就是一顆腦袋,加上清蓮才兩個人,還是弱質纖纖,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個弱小女子,如若太后一怒,隨隨便便將她拉出去問斬,她們就可人頭落地了,上一世,原主在這府中受夠了窩囊氣,這一世,好不容易她魂穿過來,還沒有活夠,她不能讓原主再次面對危機與兇險。
她應當早做防備才是。
「寅時,太后便會來。」
清蓮打聽到了太后光臨相國府確切的時間,便向小姐報告。
離寅時還有半個時辰了,雲定初讓清蓮為自己換了一個頭飾,簡單樸素大方,髮髻上插了一朵水藍色的珠花,與她身上的綠色羅裙衣衫相得溢彰,襯得她臉蛋肌膚水汪汪,看起來青春靚亮,光彩照人,精神奕奕。
「小姐,你這衣飾與妝容,不用刻意擦脂抹粉,這婷婷玉立,溫柔婉約的氣質輕而易舉就將其他小姐們比下去了。」
清蓮出口的話絕不是奉承語,她是真的這樣認為,她一直都覺得小姐稍稍打扮一下,會比許多女子都漂亮,因為,小姐的五官長得很精緻,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那幽黑的眼珠子宛若浸泡在一汪水晶池裏的黑葡萄,皮膚也是白皙水嫩的如水蜜桃,她不是男子,如若是男子,還真會撲上去咬上幾口,難怪北襄王每每見到她小姐,那兩眼珠子像是黏到了小姐身上一樣。
世人皆傳言,雲雪鳶容顏傾國傾城,當世無雙,可是,仔細辯看,才會發現,其實,小姐的臉部輪廓比她雲雪鳶漂亮多了,雲雪鳶頂多就是那雙眼睛長得稍出色一些,再加上她極會裝扮自己,再加上她從出生之日起,便有身帶異香之說,故而,便有美譽傳便子整個卞梁城,乃至於整個天元皇朝。
「好了,咱們趕緊過去。」雲定初怕蘇後來了,她過去會有所不妥,便攜着丫頭匆匆出了偏院。
「你們來幹什麼?」
剛步進佈置的富麗堂皇的大廳門口,一襲艷麗衣衫的二夫人便走過來擋在了她們的面前,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在雲定初主僕二人身上轉了一圈,心裏暗嗤,「這啞子,裝扮起來還真有幾分姿容,再有姿色又如何,還不是被相國爺當棋子送了出去,而且,還是那個半身不遂,只能呆在巴掌大的國土上,一事無成的癱子王爺。」
「顧清蓮,你家主子不能開口講話,呆會兒太后如若是來了,聽不懂她講的話,若有半點誤會,怪罪下來,連老爺都擔待不起,還不趕緊將你主子帶回偏院去。」
「不好意思,二夫人,小姐說,就算她嫁出去了,也是相國大人的千金,而且是嫡出之女,她憑什麼不可以見太后?」
清蓮是照着主子唇語翻譯的。
晌午聽了女兒湘姝的哭訴,二夫人心裏正氣憤呢,沒想這啞子又帶着顧清蓮從偏院出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明明都嫁出去了,又回來做什麼?
「怎麼回事?」
裏面內屋傳上來了劉氏的質問聲。
「噢,大夫人,這啞子也來了。」
二夫人仗着自己在相國府中的地位,根本不放把雲定初放在眼裏。
二夫人輕蔑的眼神與表情,定初自是看在了眼裏,二夫人瞧不起她,她心裏是清楚的,其實,在這個相國府里,誰又能瞧得起她,一個被當家主母冷落,被親生父親遺忘,死了娘親,又被當成一枚棋子送出去,還是嫁入北襄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苦寒之地,在所有眼中,她雲定初此生是翻不了身。
「嗯,太后快要來了,沒事,讓她進來吧。」
劉氏似乎正在帶着人忙碌着,指揮着身側的丫頭嬤嬤們將幾十盤鮮花搬進了廳堂,指點着大家隔三步一盆擺放着,乍然間,整個廳堂有了鮮花的點綴便變得生氣盎然,富有朝氣。
「二夫人,你應該大度點,定初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劉氏裝成了一副慈母的姿態數落兇巴巴的二夫人。
「是。」二夫人低垂眉眼,溫順的應答着,只是,瞥向她們主僕倆的餘光卻是充滿了敵意。
有了劉氏的允許,雲定初自然能帶着清蓮走進廳堂,她望着滿屋子用鮮花點綴的廳堂,不自然就笑了,笑容有些冷澀。
雲湘姝帶着幾個妹妹也從隔壁房間挪移着蓮步出來,冷冷地望了定初主僕二人一眼,臉上無太多的表情,看是得出來,對於晌午之事還懷恨在心,雖然她把李琉璃趕出了府,可是,依着她雲湘姝的性子,又怎麼會咽得下這口氣?
湘柔,湘雪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向來親近,她這個二姐對於她們來說,只是一個嚎頭,毫無半點感情,她們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她們。
「四姐,你這衣服顏色真漂亮,頭飾今兒也梳得不錯。」
幾姐妹小聲嘻嘻哈哈聊開。
一抹人影乍然從門口閃了進來,是一身藏青色官袍的雲麒麟。
「大哥回來了。」
幾姐妹突地就向他圍了過來。然而,這一刻,雲麒麟哪裏有心思理會這些女人,直直便向坐在廳堂低垂眉眼,閉目養神的父親走了過去。
「父親,太后臨時有事,不能來了。」
聞言,劉氏悄然如釋重負嘆了一口氣,太后不來了,她的心頭大石也落下了,她都不知道太后此次忽然要來她們相國府看看,是懷揣着什麼樣的目的。
畢竟,這麼大的相國府,府中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不可能一點事兒都不發生,就怕被太后抓住一個把柄,毀了她夫君的前程似錦。
聽了兒子的傳話,雲琛額頭皺起一條條縱橫交錯的褶皺便舒展開來。
「即然太后不來了,大家都散了吧。」
劉氏話才剛落,外面便響起了一陣清脆有力的腳步聲,接着,一抹尖尖的嗓音傳入,「李公公到。」
李公公,李元福來了?
這李元福可是蘇後身邊的大紅人,可以說是紅透了半邊天,而且還是侍候過先皇盛業帝的老太監,雲琛趕緊從凳子上起身,疾步迎向了門口,只是他半隻腳還未完全跨進門檻,便見李公公帶着幾個小太監,手臂彎處掛了一把雪白的佛塵,表情似乎有些凝重,不似上一次眉眼間都含有隱隱的笑意。
「李公公。」
李元福是一個老沉而機靈的人,他在宮中當了這麼多年的差,一向警言慎行,最能察言觀色,太后沒來,派了他來,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嗎?
暗忖中,由於沒太注意,雲琛差一點就跌倒了,還好他反應快,用手撫住了牆,待穩停住了自己身體後,趕緊收回了半隻腳,急切地退開。
李公公未看他一眼,火速邁進了門檻,從他身邊兒擦過。
「公公幸苦了,請上座。」
「不必了。」李元福清了清嗓子。
站在廳堂中央,一對銳利眸光微微掃過所有人的臉,在掠過雲定初臉孔時微微頓了一下,面情微露驚異。
「雲大人,太后臨時有事,派查家過來傳一下話,有幾個老友從遙遠的地方而來,太后須得留在宮中,與聖上一起作陪,故而來不了。」
「沒事,沒事,有勞李公公了。」
雲琛說着向夫人遞了一下眼色,劉氏趕緊拍了身側的張嬤嬤一下,張嬤嬤心領神會,轉身從一丫頭手中接過了一個托盤,托盤裏面上是用一張紅布蓋着的,而擱放在下面的,不是金子,便是銀子,也或者是珠寶。
「李公公,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還請您笑納。」
「多謝雲大人,不過,查家孤零零的一個人,縱然是再多的錢財與珠寶也無任何用處,雲大人,你這一家老小也都要過日子,免了吧。」
李元福拒絕了擺放在他們面的金銀財寶,舉着托盤的張嬤嬤,一臉甚是尷尬,抬頭,眸光瞥向了對面的劉氏,又看了看雲琛,最後,在雲琛的微搖頭間趕緊退下。
「李公公,能否請您老人家到書房一敘。」
見李元福拒絕了他命下人呈上的珠寶,雲琛就覺得即將要面臨的事情十分的棘手了。
眉宇間的刻痕是越擰越深。
李元福讓奴才們在外候着,自己進了與雲琛進了書房,待屋子裏只有他們兩人了,他便打開天窗說了亮話,「雲大人,查家代太后問問你,為何二小姐回娘家,你不給太后稟報一聲?」
「誤會了,李公公,臣也不知道她會回來。」
李公公遲疑地觀察着相國神色,「相國大人啊,上次,你家公子被聖上委命欽差大臣,結果,什麼也沒探着,到是被人家打的遍體鱗傷回來,而且,居然還給了竇氏光明正大的理由,雲定初是你夫人親自挑選去北襄的人選,嫁入北襄已兩月有餘,從未給這邊透露半點兒訊息,而且,還莫名其妙回來了,她可是受命於蘇後娘娘的細作,未經允許擅自回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呀。」
李元福不知道相國大人此次為何這般糊塗。
「蘇公公,有所不知,臣女回來是有原因的。」
雲琛在心裏暗叫糟糕,早知蘇後是為了這件事情動怒,他就不該讓那啞子踏進家門。
「什麼原因?」
「她給咱們說了,黛筱悠並沒有死,是被囚在了一間密室里,她過去沒幾天,黛王妃被人劫獄了,後來又被人毀了容,她說,七皇子並未有操練兵馬之事,而且,從不參與朝政管理,在大家的眼中,竇氏威望更高一些。」
這幾則消息也不能一點用處都沒有,至少,他們知道了黛筱悠是如何死的。
「這消息可靠嗎?」
蘇公公似乎有些不放心,因為,剛才在廳堂里,他看到了雲定初那些閃耀着聰慧光芒的黑眸,聯想起上一次在相國府荷花池邊,強逼相國大人還債時的簽字畫押那種不卑不亢的氣勢,他就覺得那女子不似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
「當然,她雖是啞子,但,腦子可靈活着呢,而且,據她說,七皇子對她頗有好感。」
「別忘記了黛筱悠是如何丟的命。」
蘇公公好心提醒着。
「嗯,不會,絕對不會。」雲琛為了讓老太監相信,將話說得太滿,「她比黛筱悠聰明,豈不會像黛妃那樣多情。」
一個情字讓黛筱悠走向了絕路。
李公公想了想點了點頭,「也是,她不會開口講話,七皇子不可能會看上她,這也是當初蘇後娘娘為什麼選她最主要的原因,即然她歸來,擇一個日子,將她送進宮叩見太后吧,太后有些事要親自囑咐她。」
「臣遵太后懿旨。」
「相國大人,太后讓查家還要有一事與你商談,巴蜀莊王帶着朝貨貢品於今兒午時抵達卞梁,一個時辰前進了皇宮面聖,據說進宮前,他在珊海關卞梁皇城關卡之處,屯兵十萬奪宮大軍,如若他有半絲不測,那十萬大軍自然……」
難怪太后不來了,一定是想着對付那莊王策略去了。
「莊王在珊海關屯兵十萬?」
這是一則驚人的消息。
「是的,太后命你速速進宮,商討對策,另外……」
李公公湊上前在他耳邊輕語一陣,雲琛面色速現驚疑,躬着身子退到一邊送蘇公公出門,「臣即刻進宮面聖,能為蘇後娘娘分憂是臣之榮幸。」
李公公從書房走出來,花香襲人,富麗堂皇的大廳所立之人寥寥無幾。
先前等候在廳堂里的所有王府女卷除了劉氏帶着幾個夫人還立在鮮花旁側,一同賞花說笑外,就只剩下了角落裏的雲定初主僕倆,主僕倆不知道在交談着什麼,見他們出來了,趕緊疾步迎了過來。
「定初見過李公公。」
李元福見此女攔在了自己前面,似乎是誠心不想讓他離開,眉心一蹙,瞼眉冷問,「敢問二小姐擋查家之路,意欲何為?」
「定初,你要做什麼?還不快讓開。」
見啞女如此膽大妄為,相國大人着實生氣。
這啞子就知道給他添亂子,他都儘量漠視她了,昨夜,夫人劉氏回來向他稟報,說此女自從昏死醒來後就變了性情,倔的很,遇硬則硬,遇強則強,他們必須的採取以溫柔克剛的辦法,方才能讓她服服貼貼,為她們所有,探得北襄消息取悅蘇後,對他們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故而,他才縱容她丫頭昨日與湘姝丫頭吵架鬧事,最後把李琉璃趕出相國府,也算是稍稍偏袒她了,由於蘇後震怒,他終日惶恐不安,還沒來得及去質問她為何無緣無故回了卞梁。
剛才,李元福問及,他也只是找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要不是蘇後此刻正面臨莊王居心叵測的朝貢,恐怕這件事不會就這樣被他湖弄過去。
「爹爹,定初已如你們所願去了那苦寒之地北襄做了細作,也探得一些對於天元有利的消息,女兒此次回來,是向你討債的。」
「債,什麼債?」
「爹爹這麼快就忘了,您老人家可親自向女兒立下了字據。」
雲定初不慌不忙從衣袖中拿出那一張宣紙,上面是她親自寫的「一千兩黃金,九千九百九十九兩白銀。」
「記得,當初女兒說過,七件價值連城的寶物女兒就當是孝敬您老人家了,感念您老人家多年來的養育恩情,不過,其餘的,爹爹今兒必須如數還我。」
一千兩黃金,九千九百九十九兩白銀,雲琛瞪着一對圓滾滾的大眼,只差沒氣得吐血。
「你……你……雲定初。」
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的。
「老爺,這可是您當初親自畫了押的,你不能賴債。」
劉氏聞言,急切地帶着幾個夫人匆匆走了過來,瞥了一眼雲定初手中的字據,即刻嚇得花容失色。
又見蘇公公一臉陰沉,嘴唇哆嗦了一下,低聲冷責,「定初,做什麼呢?」
「還不快退下,讓李公公過去。」
然而,雲定初眼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痕,眸子裏流光溢彩,對劉氏的命令充耳不聞,「李公公,記得當時您老人家也是在場的,今兒,正好,請您老人家跟定初做一下證,這些東西全是娘親留於我的,七件價值連城的寶物送給他們了,其餘的,今兒,必須如數奉還,否則,定初便要將父親告上公堂。」
雲琛心裏的那個氣啊,真恨不得將雲定初塞進她媽的肚子裏,永遠別生出來,這啞女只會讓他在人前難堪,顏面掃地。
「雲定初,不要得寸進尺。」
二夫人小聲警告着,她也恨死這個啞子,她就說這啞子為何莫名其妙回來,絕對不是傳門為傳遞訊息而歸,原來,是來向她們討要,那個她早去黃泉短命的娘親嫁妝的。
「李公公,您老人家評一下理,爹爹欠女兒銀子,該不該歸還?」
李元福抬起眼眸,瞥向定初的眸光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
「該。」
「即然該,爹爹就得把銀子還我。」
「定初啊。」劉氏急忙走上前,笑臉吟吟地出口,「孩子,你這性子太過於急躁了,你爹爹又沒說不還你,你現在嫁人了,何況,你在北襄國有吃有穿,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呢?」
劉氏儘量想用哄騙的手段,讓雲定初別在李公公面前提那段塵年舊事。
然而,雲定初似乎像是鐵了心一般,滿臉淡定表情,縱容不迫,不屈不饒,站在那裏,大氣凜然,挺直脊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仿若雲琛不給她銀子,她就絕不會讓李公公離去一般。
清蓮怕李公公發怒,對主子沒半點好處,及時出聲幫襯,「老爺,夫人,你們有所不知,咱們在北襄過的可是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的日子,北襄國斷糧時,奴婢與小姐可是餓了足足三天三夜粒米未進,那邊的氣候也不好,小姐連鼻炎都患上了,奴婢手上也長了凍瘡,每天夜裏,小姐都會做惡夢,夢裏,她的娘親一直纏着她,說她在地底下過得很不好,連一間遮風擋雨的地兒都沒有,所以,她娘親要她找你們索要那些欠她的銀兩。」
「顧清蓮,說什麼混賬話。」
劉氏見收不了場,只得揚聲喝斥胡說八道的丫頭。
「清蓮說得對。」雲定初用手勢對着他們說,「娘親太苦了,死不冥目,她讓我為她鑄一金身佛像,可是,我哪裏有銀子,所以,我便回來找爹爹討了,爹爹,娘親日日纏着女兒,使女兒苦不堪言,你就發發善心,將這銀兩還給女兒吧。」
這話說得有些可憐巴巴,李公公哀嘆了一聲,緩緩回首,對雲相國道,「相國大人,你女兒這個樣子,如何去做好份內之事?」
言下之意,你女兒心裏裝着這麼多的不滿情緒,如何心甘情願為太后賣命效力。
「不要因小失大啊。」
這句話意味深長。
北襄那邊的本來就是貧寒的要命,吃不飽,穿不暖,啞子丫頭患上了鼻炎,身邊侍候的丫頭手又長了凍瘡,兩個姑娘都怪可憐的。
李公公憐憫之心頓起,他是宮裏的老人了,知道在宮中,常有許多剋扣宮女奴婢嬤嬤月奉的事,而這雲相國夫婦,一看就是謀算了這啞子千金的娘親留給她的豐厚嫁妝,豈人家出嫁時,恐怕還是兩手空空,沒給半點兒嫁妝,要不然,這兩名女子在北襄國不可能過得那樣艱辛。
雲琛聽得出來李公公偏向啞女的話語,心裏有些急,便道,」公公,別聽她胡言亂語。
瞥了一眼雲定初指尖的字據,李公公出口的話如湖面冷冷相撞的碎冰,「雲相國,這事如果查家稟報太后,你覺得太后會如何?」
「這……」雲琛嚇得額頭上冒出密密的汗珠,趕緊拂衣袖去擦。
他們夫婦謀算了啞女親娘留給她的嫁妝,其實,太后不管這檔子事,也絕不會為一個逝、去沒絲毫的關係的女人去撐腰,只是,雲定初是太后欽定去北襄做奸細的人選,如若這人選因環境所迫而改變了初衷,向敵手倒戈,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種事情太后絕對不會容許,而雲定初出嫁前,的確是沒帶任何嫁妝離開卞梁的。
未得到任何好處,她雲定初憑什麼要幫蘇後去北襄探密,過那種生不如死,倍受煎熬,冒着被竇氏殺掉的危險,去做一名小小的細作。
「如若你擺平了此事,咱家就不向太后提這件事兒了。」
李公公嗓音十分低沉。
聞言,又想到了某些可能性,這一驚非同小可,雲琛趕緊做了決定,」子君,去庫房取一百兩銀子給她。「
一百兩與一千兩是多少倍的關係?
整整十倍啊,這摳門兒的相國渣爹,親自立下的字據,欠她一千兩黃金,九千九百九十兩白銀,居然枉想用一百銀子就將她打發,辦不到。
「爹爹,女兒至少要九千兩。」
她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宣紙上那幾個數字。
二夫人乾乾笑了兩聲,掩嘴,「雲定初見好就收吧,要知道,就算將褲房搬空,也不可能拿得出九千九百兩白銀,一千兩黃金。」
「是啊,定初,你想逼死你爹爹啊,咱這一大家子人得活啊。」
劉氏趕緊附聲勸解,其實,她心裏早在雲定初再次提出欠債之時,便對此啞女恨得牙痒痒。
「丫頭,你退一步吧,這的確是一個驚人的數字。這樣吧,為了能保障二小姐在那這的生活不至於過得那麼艱苦,有必要還得去打典一下,雲相國,你就暫時還她五百兩銀。」
為了太后江山社稷,宏圖大業,李公公願意當這個和事佬。
五百兩,夠做什麼?
突然間,雲定初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五百兩也行,不過,要外加那個羊枝玉頸瓶。」
「行。」雲琛怕太后責罰,暗自咬牙應了下來。
像是早已準備似的,清蓮將一支毛筆遞到了主子手上,雲定初在宣紙背後重新寫了兩排字,「歸還五百兩銀子,餘下的……」
餘下的她寫了一個歸還日期,氣得雲琛下巴上的鬍鬚陡地就根根立起,要不是他歇力控制住自己,他真的會一口鮮血噴濺出來。
「丫頭,這下你總得讓咱家離開了吧?」
定初拿筆讓渣爹簽了字。
聞言,捏着手上的字據微笑着將身子退到旁側,做着恭送貴人的姿勢。
李元福衝着她笑了笑,轉身帶着幾個小太監匆匆離去。
雲琛氣得一拂衣袖上了樓,當雲定初帶着丫頭去賬房領銀子時,劉氏一張臉氣得青白交錯,『咚』的一聲就跌坐到了凳子上,」這個要命的啞子,呆在府中這兩日,一聲不吭的,原來就是等宮裏頭來人,然後,瞧准機會找老爺要銀子。」
「你說她要那麼多銀子幹什麼?大姐。」二夫人伸手為她按摩着肩部,小心冀冀地詢問。
「她又不傻,準是那邊的日子太難熬了,當初,她出嫁時,真該給她一些嫁妝,也不至於今天讓李公公知道這樣的內情,萬一她不聽使喚了,蘇後怪罪下來,咱們可擔待不起。」對於那啞子,如今是輕不得重不得,啞子當初受命去北襄,是她劉氏親自向蘇後舉薦的人選,當時,她也沒考慮那麼多,只想報復一下底地下的史湘蘭,要讓她看看,她劉子君的女兒,進宮為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她史湘蘭的女兒,卻去了人跡罕至的北襄,成為了癱王之妃,曾經,她由於是庶出,被人瞧不起,才沒能成為雲琛髮妻,她們成親的日子,她剛好懷上兒子云麒麟,人家洞房花燭,床榻顛鸞倒鳳,而她呢,卻在冰涼破舊的床榻上整整哭了一夜,那時的史湘蘭置身天堂,而她便身上地獄,只是,後來的後來,她明明知道那一日是她臨盆的日子,她偏偏使出渾身解數勾引雲琛,結果,史湘蘭便因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而血崩死亡,隨後,她要雲琛迎她進府,順利坐上相國府當家主母的位置,順便也將兒子帶回雲家認祖歸宗。
說到底,她不過是想報復史湘蘭罷了,儘管,她早已去了黃泉,可是,對於當年奪夫之恨,她仍然是不能釋懷,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將那恨轉移到了史湘蘭所生之女雲定初身上。
當時,她就是想讓雪鳶的比雲定初風光萬倍,只是,沒想到小不忍則亂大謀,她真的不應該逞一時之快。
如若太后追查下來,別說她,就連是她夫君雲相國也會吃不完兜着走。
「真好,小姐。」
去賬房領了數十張銀票,清蓮樂壞了,與小姐一起回了偏院。
「清蓮,趕緊收拾一下,這地兒不能呆了。」
「為何?」
「別問這麼多,快點。」
雲定初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不管這種預感是不是準確的,總之,她剛才將李公公堵在了房門口,讓那閹人為她作證,成功向雲琛討回了五百兩銀子。
還有一個寶物,她要立刻拿去當鋪當了,換來的錢再加上這五百兩,足夠讓她用來買好鐵製作新農具了,其餘的錢,可以用作其他。
對,她此次回來的目的,就是想找渣爹還錢,然後,把這些錢拿去北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即然目的達到,豈有溜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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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襄王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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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名門千金,天之嬌女的身份,卻因母親出事,後母登堂入室而顛覆!
父親指着羞答答的女人,對她說:「她是我遺落民間的明珠,你姐姐,好好待她!」
人前,她很清純,眾人眼中遺世孤立的白蓮花。
人後,臉孔扭曲,陰險無比對她說:「米飛兒,是你佔據了我原本該有的位置,所以,你有一樣,我就搶一樣。」
原來,口口聲聲愛她入魂的老公早已與她生出了一個四歲大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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