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 坑深097米二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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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九眼梢一抬,輕輕瞥着方姬然,淡淡點頭,並不吱氣。

    當然,她不是不想吭幾句。如果可以,她應當深感榮幸的大讚未來鉅子方姑娘才情過人,而吾輩姿質粗淺,能與未來鉅子分到一組,乃祖上蒙得蔭庇云云才算禮貌。可雖然東寂喚她一聲「九兒」,她依舊沒有想好要不要用墨九的身份現於方姬然的面前。

    於是她還是東寂的侍女,不卑不亢地向方姬然優雅地福了福身,算着默認。

    方姬然默默看她一眼,帽紗微動,轉身離去。

    如同踢足球需要中場休息一般,這個比試第一輪結束到第二輪的中間,又有一個小憩過程。畢竟姑娘們入了機關屋幾時出來尚不得知,他們也需要一個緩衝時間佈置第二輪。

    勝出的兩個墨家女弟子,一個喚着雲紓,是坤門弟子,一個喚着漓裟,是巽門弟子,兩個人關係看上去都有些忐忑,時不時瞥一眼方姬然。很顯然,她們依舊把最大的對手當成方姬然,並沒有把墨九放在眼裏。不過,方姬然第一輪時第一個出列,實力確實是她們先前沒有想到的。

    所以,到了這會,她們心裏也緊張

    方姬然四柱純陰的命格,還開得了祭天台的手印,本來對她們就是一種身份上的威壓。試想一下,若有一天方姬然真做了鉅子,她們的日子還能好過嗎?

    墨九也瞥了一眼淡然的方姬然。

    她不緊張,卻矛盾,那矛盾感,還在逐漸增大。

    方姬然有才,她並不嫉妒。

    甚至於,她對方姬然新鉅子的身份,也並無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思。

    真正讓她鬱悶的,是蕭六郎始終認為她不如方姬然。

    「你贏不了!」這句話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時不時浮於她的腦海,讓她獲勝之心蠢蠢欲動,可若真勝了,她又能愉快嗎?心思沉沉地想着,她慢吞吞走到桌邊,磨蹭了一個果子,向東寂點點頭,又轉身消失在臘梅林的深處。

    並不曾刻意想見誰,她就想靜靜心。

    有時候,一個人單獨待着,有一個好處,可以好好思考一些問題。

    這一輪的勝負,不必多說,她必須全力以赴。

    不論是為了方姬然,還是為了她自己。

    可拿下了這一輪,於她而言,才是真正的考驗。

    考驗的不是她與方姬然誰厲害,考驗的是她墨九的選擇。

    若今日她勝過方姬然,事態必然會大。她不怕做活耙子,墨家鉅子的交椅,她覺得自己也有能力坐得起。可到時候,會不會影響到蕭六郎?萬一這個機關屋與荊棘園的考驗一樣,又與謝忱那個老匹夫有關哩?

    她沒有刻意去想東寂的身份。可不論她想不想,他都是謝忱的親外孫,是謝貴妃的親兒子,難免他不是與謝忱一夥的,就為了揪住蕭六郎。

    她當不當信任他?

    這個食友待她不錯,她寧肯相信他並無私心。

    然而,她不能賭萬一。

    如果沒有天隱山上的事,她可以賭,什麼後果都不顧的賭,只為那一口氣。然而天隱山上,性命攸關的時刻,蕭六郎不顧一切地牽了她的手,選擇了帶她離開,她就不能在他需要的時候,放開他的手。

    蕭六郎不僅是南榮的樞密使,還是漠北草原的世子,他的身份太過敏感,如今的他踩在南榮的土地上,與每天踩在地雷上差不多。一不小心,他就有可能會萬劫不覆。

    雖然他很討厭,可她不想他毀在自己手上。

    那一隻手,那隻溫暖的手,與他奚落她的話,在她腦中交替。

    心裏的矛盾搏殺到了極點,讓墨九有些煩躁不安。她一路走,一路啃着果子,面兒上什麼情緒都沒有,可走在臘梅叢里,半晌沒有見着人,她沒由來的又有些失望,那感覺就像情竇初開的姑娘,矛盾、期待,又害怕、失落,患得患失。

    她希望蕭六郎會像先前兩次一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又害怕他出現時,她不知如何面對。

    到底出現好?還是不出現好?她啃着果子想撓頭。

    對了!若他出現,她可以問問,他有沒有對她動過手腳?

    在初級機關屋時,她對莫名其妙的煩躁情緒,是有過疑惑的。

    蕭六郎太鬼了,他可以給她下「醉紅顏」,難保不會出其他么蛾子。

    於是她為自己尋到了藉口,又期待起蕭六郎來。

    然而,他並沒有出現。

    墨九四顧張望,眉頭皺了皺,不由想:「大概不方便吧?」

    整個園子都有人在守衛,除了墨家弟子之外,還有禁軍與侍衛,各個着裝不同,看上去雜亂無章,卻處處都有人的蹤影,水都潑不透。蕭六郎便是要見她,也不好尋找機會。這麼想着,她又往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去。

    不遠處,有墨家弟子在給園子裏的人送茶水果點,墨九慢慢踱過去。

    「來一點!」她攔在一個端托盤的弟子面前,把果子和點心拿了兩個,轉身就走。

    那墨家弟子見鬼似的愣在那裏,低頭看看盤子,「這什麼姑娘啦?」

    她雖然只是侍女,但衣着質地好,頭上釵環很精緻,那名弟子看了看她,大概想起她是誰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招呼着後面的人,繞着道離開了。

    墨九拿着果子掂了掂,等他們過去,便慢慢往前方繞。

    園中花木扶疏,那座周圍種滿了臘梅的亭子暴曬在陽光下,琉璃瓦上有亮晶晶的反光。臘梅香撲面而來,亭中幽靜的陰諒之處,果然有幾個人坐着,其中一個是方姬然,一個是墨妄、還有一個……正是她想要尋覓的蕭乾。

    墨九心裏一怔,眉頭挑開,大步過去。

    可離亭五丈開外,她連亭子的邊兒都沒摸上,就有侍衛攔住了她。

    「姑娘,請繞道!」他們不識得她。

    墨九笑眯眯往亭子裏看了一眼,「誰說我要過去?」

    瞥一眼蕭乾的側顏,又瞥一眼墨妄與方姬然,墨九不知道他們三個湊在一處可以說些什麼。是趁着休息的時候隨便調侃幾句家常,還是在商討她有多少能力?又或者在商量,如果方姬然不幸被她贏了,他們該如何應對嗎?

    想到這裏,她突然便笑了。

    這一笑,笑得她胃氣都浮了上來。

    到底什麼時候,她與他們不是一國的了?

    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告訴她嗎?需要她怎麼做,不可以直接告訴她嗎?

    如今突然成了「外人」,她也不上趕着套近乎了。唇角微微一彎,她沿着來路便轉了回去,把半路劫來的點心吃掉一個,胃好受多了,這才回到機關屋所在的地方。

    這一晃,半盞茶的工夫過去了。

    東寂看她一眼,微笑着問,「好受些了?」

    「我有什麼不好受的地方?」墨九慢吞吞坐在東寂的身邊,目光半斂着,表情悠然自得。這個時候,蕭乾和墨妄也已經回到了休息室,離她不過十步之遙,他們沒有與她說話,她也沒有看過去。

    於是,隔着不遠的距離,他們仿佛兩個世界。

    蕭乾依舊是那個俊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男人。

    墨妄依舊靜靜伴在方姬然的身邊,做她的大師兄。

    事情的變數真大吶!

    她心裏感嘆着,冷不丁抱緊雙臂環住自己。

    「冷嗎?」東寂輕聲問着,已經解下了身上的風氅,披在她的身上,「雖說今兒日頭大,但園子裏有風,你身子弱,機關屋又耗費心神,莫要受了涼,就得不償失了。」

    墨九回過神,側目瞥一眼風氅,含笑看他,「我能得什麼?失什麼?」

    東寂唇角的笑意未變,溫暖如故,「得失隨心,不可強求。」

    「說得好。可我……不太懂。」墨九目光微微一動,看了東寂一眼,似笑非笑。然而,這個角度卻很刁鑽,讓她不經意又看見了蕭乾的側顏。他似轉過頭來,眉頭淡淡一蹙,又別開與宋驁與墨妄說話去,似乎那細微的蹙眉,並不曾有過。

    人群三三兩兩,小聲議論,氣氛很融洽。

    每一個人的臉上,似乎都沒有比試之前的緊張。

    墨九也微笑着,攏了攏肩上風氅,小聲與東寂說話,直到乾門長老高聲宣佈第二輪比試開始。

    看她懶洋洋的沒動,方姬然款款走了過來。

    「九兒姑娘,請吧?」

    一聲「九兒姑娘」,她喊得很隨意,墨九猜不透她曉不曉得是她,也不知道剛才在亭子裏頭,蕭六郎又有沒有告訴她與墨妄,她的真實身份。抿唇默了默,她依舊沒有與方姬然搭話,只衝她淡淡一笑,一同往機關屋去。

    機械的力量是巨大的。

    半盞茶的時間,機關屋已變得面目全非。

    先前的八個機關屋,如今剩下了二個,比之先前更大。

    與上一輪不同的是,這一輪的機關屋裏沒有女弟子伺候。不過,屋內早已備好茶水等着她們。一入屋,好茶的香氣,縈繞在鼻端,便在心底添了一絲說不出的清新。可屋內除了簡單的一桌兩椅,什麼東西都沒有,連初級時的樂器架都不見。只有正南方的牆角處,放着一個模樣古怪的木質機械台,乍一看看不出模樣,像一個沙輪,又像一個時鐘,顯得古里古怪。

    墨九曉得貓膩肯定在那裏,卻不吭聲,安靜地坐下來。

    「咔嚓」一聲,機關屋的門合上了。

    墨九下意識回望,看那扇門還在不在。

    方姬然看着她,失笑道:「還未啟動。剛才長老說話時,你沒注意聽。中級機關屋將在未時一刻自動開始,如今這間屋子,只是一個普通屋子。」

    墨九淡淡看她,唇角牽了牽,一言不發。

    大抵她的態度讓方姬然覺着無趣,她也沒了言語。兩個人默默坐在竹編椅上,計算着時間,都很安靜,氣氛也有着反常的怪異。最後,方姬然突地笑了一聲,親自為她倒了一杯茶,「不必緊張,先喝一點水。」

    她衣袖半撩,遞茶時,有一股子淡淡的女兒清香傳來。美妙的女子,總歸有美妙的地方,雖然方姬然如今失顏早衰,整日帷帽遮臉,不得見人,但墨九卻可以想像她之前有着何樣的風采,不免有些可惜,有些古怪。

    這個與她有着血源的姐姐,她的今日,可是她的明日?

    她正訥訥思考,方姬然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外面可以看清這裏,卻聽不見。」

    「唔……」墨九笑眯眯看她,神態自然,卻不言語。


    方姬然瞥着她的臉,似低笑了一聲,「妹妹,這一輪講究二人配合,你就準備這般一言不發,堅持到底嗎?」

    一聲妹妹,被方姬然帶着笑意喊出,讓墨九莫名一怔。

    前世她是獨生女兒,沒有姐妹,也從來不知姐妹之間如何相處。思考一瞬,她抿了抿嘴巴,看着方姬然的帷帽,品一口那盞芬香花茶,靜靜看着方姬然,不帶情緒的問:「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她猜測是蕭六郎告訴她的,可方姬然卻笑道:「你從初級機關屋出來的時候。」

    「為什麼那時猜到是我?」墨九眼睛一撩,笑得彎彎,狐狸般狡黠。

    「很簡單。」方姬然只捧着茶水,並不喝,想來是戴了帷帽不太方便的原因,墨九看她這樣,心裏再次古怪的一蜇,卻仍不動聲色,只笑着等待答案。可這一次,過了好久,方姬然才猶豫道:「太子殿下的侍女要參加機關屋比試,我們自然不能讓她輕易壞了墨家的名聲。」

    「說人話吶!」墨九不喜歡繞彎。

    儘管她隱隱猜到了答案,還是希望聽到她親口來說。

    方姬然輕笑道:「尚雅準備機關屋,我們提前知曉的。」

    這個墨九先已有預料,並不意外,只挑了挑眉,想聽她接下來的話。

    方姬然看着她的表情,突地一嘆,「初級的八間機關室,分為乾、兌、離、震、巽、坎、艮、坤,依次排列,卻各不一樣。但八室之中,唯離室最難。安排你入離室,是墨家人默認的。我們沒有想過,你可以在第一局勝出。」

    聽着她平靜的聲音,那一刻,墨九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喜的是她聽到了這樣的答案,排個老四也算對得住自己。

    怒的是這也特麼太不公平了,他們居然這樣小心眼整她。

    「雖然從你們的角度來考慮,整我整得很合理。」不輕不重地笑着,墨九舔了舔嘴唇,不太愉快地將身子斜倚在竹椅上,語氣輕柔地撩着方姬然:「但小姐我脾氣不好,聽了這話,心裏不太舒服了。所以這個中級機關屋,就靠你了,我懶得動。」

    「你又猜中了吧?」方姬然問得莫名。

    「是的。」墨九回答得更莫名,目光稀開一條縫,「二人一組,不管如何,定有配合之意。反正我勝不勝出,又沒什麼關係。我不想配合你了,方鉅子,好自為之吧。」

    「妹妹也太直接了。」方姬然笑着撩了撩帷帽,「這樣多傷姐姐的心。」

    「得了吧,我可從未把你當成姐姐。」墨九暗自算一下年齡,方姬然都不如她前世的年紀大。只不過古人可能心性老成,二十歲往上數的女子,都覺得自己成熟得不行了,想當年,她這個年紀,還覺得自己未出殼哩。

    「你當不當我姐姐不重要。」方姬然直視着她:「為了蕭六郎,你就會幫我。」

    不得不說,方姬然是一個聰慧的女人,眼明、心亮,加上有過一段戀情,女人對女人的又極為了解,她幾乎把墨九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在外間墨九有意無意瞄向蕭乾那些目光,可一個都沒有逃過她的眼。

    故而她都不需要猜,一句話就射中了墨九的靶心。

    「呵呵。」墨九乾笑,「他與我何干?不過小叔子嘛?我小叔子又不止她一個,沒了一個六郎,我家還有二三四五郎哩。」

    「妹妹,這是一個賭局。」方姬然將手輕輕按在額頭上,似乎那一頂帷帽給她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她往上撩了撩,方才一字一頓壓着嗓子道:「賭的人不僅是我,還有蕭六郎。他的前途功業,都在這一局了。我若不贏,他必會萬分為難。」

    「他贏,他輸……」墨九目光有些暗,「又與你何干?」

    似乎知曉她會這麼問,方姬然又笑了,「他是我的恩人,我靠他治失顏之症。你說他的事,與我有沒有相干?」

    這個解釋相當合理,同時也讓墨九想到,她也得靠蕭六郎治這失顏之症哩。舉天之下,當屬「判官六」醫術第一,無人可敵。若蕭六郎都治不好了,她也只能洗白白等待下輩子輪迴再做美女了……

    「這麼說來,我也得護着他?」她不溫不火地問方姬然。

    「你心裏不早就決定了嗎?」方姬然的聲音依舊帶笑,可那一絲沙啞,洞悉世態也洞悉了她情緒的篤定,讓墨九莫名有些不快……這份不快里,還有一種被方姬然看透了她在關注一個男人,可那個男人卻對她愛搭不理的鬱氣。

    「萬惡賭為先吶!」她揉了揉鼻子,「我向來不喜歡賭。」

    「可你非賭不可。」方姬然安靜地回答。

    在她隔着層薄紗的目光盯視下,墨九渾身不自在——這個女人是吃定她了嗎?因為蕭六郎而吃定了她?半闔着眼睛,她倚着竹椅潤了潤嘴巴,突地覺得身上有些熱,又直起身來,把東寂給的那件風氅脫下,搭在竹椅扶手上,漫不經心地道:「你可能不了解我。我這個人吶,脾氣真不怎麼好。而且,我最不喜歡人家肆意猜測我的心思了。」

    脫了風氅,她潔白的脖子在氤氳的微光下,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無瑕、細膩,看得方姬然目光一熱,捧住茶盞的手,微微顫抖着,緊了又緊,倏地轉了話風。

    「好久不曾看過這麼美的肌膚了。」

    墨九眉頭一揚,剜向她,「你自己不也有?」

    方姬然沙啞的「呵」笑一聲,似乎難以啟齒,「曾經是的。」

    墨九淡淡看她,這才反應過來,她頭上戴的帷帽薄紗有些長,衣服領子也是豎着的,幾乎遮掩了整個脖子,便連她的一雙手也戴了一層紗套,不曾露出半片肌膚來。

    心裏略略一驚,她失神問:「難道你的身上也……?」

    方姬然喑啞「嗯」一聲,「身體發生變化,又怎會只有面部?這三年,我吃着蕭六郎給的藥,方能保持着年輕女子的身形,若不然,恐怕已像我們的母親一樣,成了真正的老嫗。佝僂、駝背、雞皮鶴髮……生不如死。」

    心裏刮着一陣「嗖嗖」的涼風,墨九看着她的淡然,有那麼一瞬,失的不是顏,而是言。一個打小貌美,受盡男子傾慕的女子,有朝一日面臨早衰會有怎樣的心理壓力?細想一下,她都覺得汗顏。

    這時的她雖然還沒有「失顏之症」,但盯着面前的方姬然,有一絲奇怪的同病相憐感,便慢慢爬上了心上。

    「蕭大郎……」她嘴裏冒出一個名字,瞥見方姬然突然僵了身子,想來這個男人是她名義上的夫婿,讓方姬然不舒服了,又抱歉地笑了笑,捋了捋發,不以為意地問:「他是因為你失顏,才與你生分的嗎?或者說,你們之間發生那些事,是因為你的失顏之症?」

    「你在意這個?」方姬然語氣比先前更沉,更啞。

    墨九微微一怔,唇角往上一彎,「不算太在意。我只是好奇,在一段感情裏面,男人能承受女子容貌改變的心裏尺度是多少?」如果有一天,她也變成方姬然這個樣子,可會有一個男人毫不在意的告訴她說,「我愛慕的不是你青春的容貌,而是你這個人?」

    想想,她覺得畫面太文藝,太喜感,不由一哂:「當然,你可以不回答。」

    「我沒有時間回答了。」方姬然側了側頭,看向屋角。

    墨九也跟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裏「嗒」的一聲響,竟像有時鐘在轉動一般。緊接着,神奇的事情出現了,在機括「咔咔」轉運中,屋子的光線變暗了,四個角落裏面,都出現了不同的機械台。而她入屋時,最開始看見的那個古怪的東西,居然變成了一個時鐘。這不同於她之前見過的計時沙漏,這個東西,確實可以稱為古老「時鐘」了,樣子像,形狀也像。只不過,它的轉盤刻度不同,是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時辰來劃分的區域,而且,帶動指針轉動的是齒輪。

    「我的乖乖!」墨九大為驚嘆,墨家祖上果然厲害。

    目光灼灼着,她有些自豪,可方姬然卻不像她那麼大驚小怪,想來她是稀罕的玩意見多了,不像墨九,好多東西都停留在理論上,古老的東西並沒有親眼看見過。她走過去拿起掛在時鐘上面的一個小木板,只見上面寫着「一個時辰為限,復原東、南、西、北四角的機械台,並且打開機關屋。」

    她沉默地轉頭,看向屋內四角。

    這時,墨九也走了過來,倚在她的身側,「分工,一人一個?」

    方姬然歪着頭瞅她,「不是不肯配合我?」

    墨九目光一撩,「我幫我自己。我這個人啦,不愛輸。」

    方姬然默默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怪異,卻沒有回答,徑直走向屋子的南角。

    墨九這才想起,她說她不愛輸。那麼方姬然便會想,若這一輪她們贏了,那下一輪,她不得全力以赴嗎?淡淡看一眼方姬然的背影,她唇角牽了牽,並沒有馬上開始動作,而是仔細觀察着東南西北四個角落的機械台。

    這些東西,她只看過資料,沒有親見過。

    方姬然所在的南角位置,是一個用於水利的汲水車,樣子也有一點像農用的水車,不過齒輪比水車更為親密,還帶了一條長長的木槓桿和水槽,像是用於牽引或灌溉使用。東角上有一堆零散的木頭和木板,寬窄不一,厚度也不同,但堆在一處老大一堆,裏面還有小帆,錨、纜、繩等物,應當是漕舫一類。北角上,是一個有點像工業生產線的榨糖機,比後世的簡易一些,但如何讓一堆零件成功榨出糖來,也是一件考腦子的事兒。

    單從這些便知道,墨家機械之巧,在這個時代,已無人可匹敵。

    只不過,這原本的好事,也變成壞事了。

    她默默轉過身,看向最後一個角——西角。

    然後,她怔住了。那裏有火藥料、包括硝石、硫磺、草木灰等物……

    難道要做火器?

    看來這個中級機關屋中的測試,加了一個農、工、商、兵四個方面的機械考察,除此之外,還要在限定的時間內打開機關屋,看來做一個墨家鉅子比在後世做老大難多了。後世的老大們只需要動個手,簽個名就成,這裏還得什麼都會做。

    方姬然見她不動,回過頭來,「發什麼呆哩?」

    墨九一本正經回答,「我不會吶。喂,以你的能力,一對二,沒問題吧?」

    「沒有問題。」方姬然低下頭,繼續關注手上的事。

    可就在墨九準備翻白眼的時候,她突地補了一句,「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她這能這樣幽上一默,墨九聳了聳肩膀,慢慢走向那一艘漕舫所在的東角,坐下來,慢悠悠擺弄着木頭板子,笑道:「我若真不幫你,你要怎麼辦?」

    方姬然並不回答,手上也沒有動。

    她的目光,看着機關屋門口的瑣,一瞬也不瞬。

    「怎麼了?」墨九回頭看她一眼。

    方姬然聲音有些發悶,「你遇到過六十四柱的魯班鎖嗎?」

    墨九皺了皺眉,「你不早曉得機關屋的佈置?不會不知道吧?」

    方姬然被她氣笑,咳嗽一聲,「曉得會有佈置,不代表我曉得怎樣佈置。」

    墨九在前世解開過三十六柱的魯班鎖,四十八柱當真沒有遇上過。不過,她曾經用3d動畫的模擬方式畫圖研究過,與三十六柱不同的地方,在於多了一輪榫頭。看方姬然盯着木鎖焦灼的樣子,她唇角微微一翹,「先把眼前的事搞定吧,四個機械台不組合好,想什麼魯班鎖哩?不過,我在想啊,我若是解開了,你沒解開,人家會不會發現,原來我比你強啊?……那樣方鉅子,會不會吃虧了?」

    方姬然默默不語。

    時間緊迫,墨九也不再多言,認真看着手上的木板。沒有圖紙,只有無數的木頭、榫頭和木板,有錨、有纜、有帆和桅杆……這樣子湊一艘漕船,比拼圖遊戲難多了。而且,這木板多達上千塊,要把它們連接,箍緊,還不能出錯,還有時間限制,需要的不僅是時間,還有經驗與天賦。哪一塊木板應當裝在哪個地方,若錯一次,或者中途出錯,便要從頭再來。

    「方姬然,這樣不行。」墨九突然起身,飛快地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來,「我們兩個做一個,一個一個解決。我幫你先把這個汲水車弄好,再做下一個。」她順手撿了兩塊木板連上去,讓方姬然弄另外一頭,「既然是二人一組,便是要配合的。配合的時間,我們可以查缺補漏,看哪裏有問題,以免返工,浪費時間。」

    方姬然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我的話,一向有道理。」墨九也不謙虛,換了另外一塊木板,瞄準榫頭的位置,「嚓」一插入木槽中,看它們嚴絲合縫咬合一起,挑了挑眉,「加快速度罷。還有三個機械台哩。尤其後面那個火器,我有些興趣。」

    方姬然悶悶地「嗯」一聲,不再說話。

    二人開始配合時有些生疏,但多來幾次便慢慢熟練了。一個選料,一個上槽,並不需要過多言語,便可知對方的意思。不多一會兒,東角的榨糖機,南角的汲水車,西角的漕船都弄好了,只剩下最後一個火器。

    「短時間內製造火器,試過沒有?」墨九微微彎唇。

    「不曾。」方姬然回答得很坦然,「你呢?」

    「沒有。」墨九拿過硝石,硫磺擺弄着,「不過,不管會與不會,我們都不能太快。」

    「哦?」方姬然淡淡抬頭。

    「因為我們太快,會被人盯上的。」墨九似有若無的在笑:「火器不是旁物,它可以殺人的,火藥也是會爆炸的,我們利索的做好,會不會被人搶去做苦工?不給銀子,還整天要被打罵的那種?」

    她似笑非笑,方姬然靜靜看她,若有所誤。

    有些東西,會而不精,更安全。

    她笑了笑,「你呀,猴兒精似的。哪需要人來保護?」

    這句話入耳,莫名有些怪異,墨九淡淡看她,「誰在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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