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屋裏的羅嬤嬤過來拎人的時候,墨九興高采烈地過去了。
看她像去領賞似的興奮勁兒,藍姑姑愁得手心都掐紅了。她與玫兒一路都在想着對策,墨九卻似根本不知情,興沖沖入了蕭二郎的屋子,沖夫人小姐們做了一個男子的揖禮,便自來熟地坐在杌子上。
「原是小事一樁,老夫人又何必親自道謝?」
屋子裏夫人小姐丫頭站了不少,可沒有一個人曉得她在說什麼。
眾人都很納悶,她禍在當前,為何還眉飛色舞。她卻咂咂嘴,很中肯地點頭,「當然啦,老夫人賞罰分明,也是好事嘛。可我素來不貪心,您便要謝我救命之恩,也莫賞金銀財寶,不如簡單粗暴一點,來一桌早上那蜜調的點心和梅花湯餅就好……」
「你還想着吃?」老夫人差點順不過氣來,拐杖重重一杵,「跪下!」
墨九奇怪地瞟她,「有凳子不坐,跪下做什麼?」
與墨九說話若沒點兒氣量,很容易一命嗚呼。
老夫人穩了穩心神,拐杖一指就把氣撒在了僕婦身上,「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給老身動手。」
幾個丫頭婆子連忙上前把墨九從凳子上拽起來,使勁兒摁住她的身子,要她下跪。
墨九哪裏肯依?她大吼道:「跪不得,跪不得!跪了就要出事兒了。」
羅嬤嬤恨恨摁住她的頭:「老夫人面前,有你跪不得的?」
「一看你就不曉事。」墨九瞪她一眼,「那孔陰陽沒有告訴你們嗎?天寡之命的婦人,其實是玉皇大帝的親生閨女。因為她偷吃了一顆還未成熟的蟠桃,導致消化不良,上吐下瀉,不得不下凡歷劫。可玉帝覺得女兒是他上輩子的小情人,所以不能讓凡間男子輕易染指,這才有了所謂的天寡……」
墨家姐兒的天寡本就有些玄乎。
她這樣一嚷嚷,屋中人怔怔,嬤嬤丫頭手也鬆了。
墨九喟嘆一聲,把羅嬤嬤的手從身上挪開,語重心長道:「你們這些凡人,有時候就是不懂事,也不想想,玉帝的閨女如何跪得?一不小心折了老夫人的壽,哪個擔待得起?」
「一派胡言!」老夫人氣到極點,拐杖杵得啪啪響,「打,給老身打這個瘋子。」
一句「瘋子」,眾人恍然大悟,這才反應過來墨姐兒腦子原就有問題的,她說的話哪裏能信?
緊張的情緒一松,幾個僕婦又撲過來要拉她。
墨九看這老太婆不太好哄,不由皺眉,「可以不打臉嗎?」
她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很讓人崩潰,老夫人也快被她搞瘋了,聲音冷厲了不少,「拖下去!不給這無知婦人立立規矩,她便不懂得長幼尊卑。」
「奶奶……」看老夫人動了真格,不待墨九說話,病得「起不來榻」的蕭二郎噌噌就爬了起來,一把拉住老夫人的袖子,嘻嘻笑道:「我這小嫂子細皮嫩肉的,哪經得住板子?奶奶小懲大誡地訓示一番就行了,何苦與她計較?」
這小子唱的什麼戲,老夫人不明白了,「放手。」
蕭二郎拉住她,「不放。」
對這個孫子,老夫人向來沒脾氣,不由一嘆,「小祖宗,你到底唱的哪一出?」
蕭二郎四下里看看,見屋子人多,把嘴湊到老夫人的耳根上,也不曉得說了什麼,把個老夫人氣得臉都紅了,抬手就拍在他的肩膀,「臭小子好不曉事,這如何使得?躺下去,奶奶自有決斷。」
「不成,那奶奶便由着孫兒去死好了。」
「孽障!」老夫人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豈能由着你?」
這一回也不曉得蕭二郎觸到了她哪根逆鱗,卻是不依他了,非要把墨九叉出去打。眼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藍姑姑和玫兒都慌了神,跪地求情不止,可老夫人早些年跟着老國公上過戰場,也是有些威儀的婦人,一頭白髮了,還說一不二。
「吵死我了,都閉嘴!」墨九終於煩躁了,甩開幾個婆子,把凳子一踹,環視着眾人,老氣橫秋的教訓,「講點道理不好嘛?你們是講究人,我也是講究人,蕭二郎這廝纏着我要親親,我沒讓他親,但他栽到水裏,我卻喊人救了他,這就是救命之恩嘛。恩將仇報會有報應的,你們懂不懂?」
「親親」這種事,哪個小姑娘說得出口?偏生她是個不知羞的,大言不慚地指着蕭二郎又道:「你起來,別在那兒哭哭啼啼,像個姑娘似的。告訴你奶奶,是不是你想親親我,抱抱我,親親我,抱抱我的?」
「你休得胡言亂語!」蕭二郎臉都漲紅了,「分明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勾引我的。」
「賤人是不要臉。」墨九瞪他一眼,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哦」一聲,突地側頭盯住溫靜姝,「喏喏喏,我可有證人的,二郎媳婦你親眼看見的,對不對?」
溫靜姝與她對視一眼,慢吞吞走到堂中跪了下來。她衣着樸素,一件半新不依的裙子穿在身上,看上去更為單薄,但吐詞卻清晰鎮定,「老夫人,今日之事……是二爺吃多了酒,錯把大嫂當成妾身,方才有了輕薄的舉動。」
「賤蹄子你敢誣衊我?」不等她說完,蕭二郎的窩心腳又到了。
溫靜姝受不住,身子往後一倒,捂着胸口頓了片刻,又跪直身子,沖老夫人磕頭道:「靜姝親眼所見,若有一句假話,不得好死。」說罷她想了想,雙手趴下去,頭垂得更低,「老夫人,大爺如今是病着,出不得屋子,可他好歹也是蕭家長孫,若回頭有人在南山院去嚼幾句舌根子,讓他曉得有人欺負了他的妻室,恐會損及他的身子呀……」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敲在了老夫人心上。
想到病中的長孫,她嘆口氣,道一聲「罷了」,又涼涼地看向墨九。事到如今,就算大事化小,她也得找一個台階,方才無損她的威儀,「墨氏,便是二爺吃多了酒,那大白天光的,他也不能真就難為你。你大可走開便是,為何狠心推他下水?」
墨九一怔,「我沒推他啊。我是用腳踢他的。」
老夫人:「……」
頓了頓,她咽下喉頭的腥甜,冷冷道:「他是府上的二爺,你一介婦人,怎可拌他?」
墨九不高興了,橫着她:「可他吃醉了啊,不用醒酒嗎?」
「你還敢狡辯?巧言令色!」與墨九這性子的人說話,很容易被歪帶,老夫人氣血上涌,有理也說不清,便有些不耐煩。然而,有溫靜姝做證,府里上上下下又這麼多眼睛,她想偏袒反會壞了名聲,只好隨便找一個台階了事,「滾回去好好反省,禁食一日。禁足……到下月十八,不許出院子。」
「哦,好。」墨九笑得一臉蕩漾,還行了個禮:「多謝老夫人賞。」
她活蹦亂跳地出了院子,好像並不是被禁食禁足,而是得了一件天大的恩賜。
「哈哈,如願以償!姐從此不用早起請安。爽!」
藍姑姑完全不懂她的心思,想到先前那一番驚險,臉色還有些發白,「姑娘,你就不能曉點事?得罪了二爺,得罪了老夫人,還把二少夫人拖下水做什麼?」
墨九不陰不陽地道:「哪是我拖她下水,她本就在水裏。」
藍姑姑氣得額頭都繃緊了,「你說你這裏外不是人,往後怎麼活?」
墨九回頭看她,「那有什麼活不得的?」
不待藍姑姑炸毛,她又虎着臉道:「回頭找蕭乾拿一罐兒藥丟到井裏,一家幾百口全都藥死,我不就活得好好的了?還能平白得一筆家產哩。」
藍姑姑哭笑不得:「……」
——
鬧劇散場,蕭二郎屋裏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可平素從不敢頂嘴的溫靜姝,今兒居然當眾讓蕭二郎難堪,這讓袁氏母子兩個如何過得去?
袁氏衝着跪在地下的溫靜姝又是一陣怒罵,直到嗓子都啞了,方才恨恨讓她滾。
溫靜姝也沒多話,換了一身衣裳,仔細地把手洗乾淨了,在枕頭下摸出一個瓷瓶兒,瞅了一會,倒出一粒藥丸子服下,又靜靜坐下抄經,就好像先前的打罵不曾有過一般。
老夫人也沒有走,待丫頭小廝都退下了,然後拿着拐杖敲蕭二郎的頭,「你個孽障,先前那些話,是可以亂說的嗎?墨氏是你大嫂,你怎敢生那份心思,還當着恁多人說來,你這臉不要,你奶的臉還要哩。」
蕭二郎不以為恥,仍嘻嘻笑,「孫兒不是悄悄說與奶奶的嗎?」
哼一聲,老夫人白他一眼,「妄想!天下好姑娘多了,你莫打她主意。」
蕭二郎纏上去,搖她胳膊:「奶奶,孫兒就瞧上她了,便是休妻另取也干。」
「混賬東西!」老夫人這回與他槓上了,「你莫非也想禁足?」
眼看爭她不過,蕭二郎氣哼哼地拿過枕頭倒趴下去,又哎喲連天地叫喚起來。老夫人心疼孫子,拍拍他的背,神色便有些軟,「唉!」
袁氏冷眼瞧了半晌,為老夫人斟了茶,笑道:「娘且息怒,媳婦以為,二郎倒也不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喝了一半的水,差點嗆出來,「胡鬧,二郎不曉事,你也跟着發瘋不成?」
袁氏順着老夫人的脊背,嘆道:「娘莫惱媳婦,想我二郎婚配已有三載,侍妾也有好幾個,膝下卻無一子半女,眼看着三郎四郎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下人們的閒言碎語把舌根子都嚼爛了,我這做娘的心裏不痛快,二郎也不好受啊。」
抬眼看一下老夫人的神情,袁氏又攛掇道:「大郎的病,娘心裏清楚着,這一時半會哪裏好得來?待下月十八墨氏入了房,不也是晾着?……可媳婦瞧她的身子骨,是個好生養的,若她能留下一子半女……」
老夫人一驚,不由抬眼望她。
袁氏莞爾一笑:「這般即全了大郎,也全了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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