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周晚晚一直記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她問起,沈國棟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曾經做過這樣一件事,「如果是現在,我也會這麼幹,不過只是不想讓你心裏不舒服。跟老丁頭一點關係沒有。」
沈國棟很殘忍地打破了周晚晚對他的幻想,「如果當時不是在你面前,誰想給你吃那種東西,我絕對不會搭理他。也不考慮人家孩子能不能吃就亂給,好心辦了壞事兒就不用負責任了?自己不長心還能怨別人不給面子?」
所以,對沈國棟這種人,還是不要對他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比較好。
沈爺爺他們幾位老人在涼亭的一邊說話,周晚晚幾個人坐在涼棚另一邊吃甜瓜吹涼風,過了好半天,墩子才扛了個大麻袋,裝了滿滿一麻袋的西瓜吭哧吭哧地回來了。
「你小子騙我去找麻袋摘西瓜,自己跑回來吹涼風!」墩子放下西瓜就去揍沈國棟。
沈國棟把周晚晚抱起來擋在自己面前,「囡囡讓我給她找幾個好瓜,我這不是還沒找完呢嗎!」
「墩子哥哥給你吃這個,這個甜。」周晚晚眨着大眼睛笑得比蜜還甜,無辜又可愛地把自己手裏的甜瓜遞了過去,「墩子哥哥你去棚子裏歇歇,外面曬得頭暈。」
墩子不覺得曬,也不覺得頭暈,可是他怕周晚晚曬,更怕她頭暈,只能放過沈國棟,瞪他一眼回去了。
「禮拜天去我那!咱們吃冰糕、看電影去!」沈國棟是個非常知恩圖報的人。
「不去!」周晚晚拍沈國棟的手,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墩子哥哥要走了,禮拜天要在家好好陪他!」
沈國棟瞪墩子,剛才真是應該讓他扛兩個麻袋回來!
「墩子!過來給囡囡挑兩個好瓜!」沈國棟絕對是個自己不舒服了馬上就得報復回去的人。
墩子蹲在地上給周晚晚挑甜瓜,拿小刀在瓜屁股上削一塊,先嘗嘗,不甜就留着自己吃,找了十幾個。竟然只挑出一個滿意的,「為什麼一定要嘗屁股?」
「屁股甜的話整個瓜就一定都甜,嘗別的地方也不准啊!」沈國棟翹着二郎腿在那忽悠墩子。
墩子點頭,任勞任怨地接着挑瓜。
周晚晚瞪沈國棟。不要欺負老實人了!見好就收吧!
沈國棟不願意,又怕周晚晚不高興,就陰奉陽違,意思意思地招呼墩子,「別挑了。實在沒有好的囡囡就不吃了。」
墩子當然不能讓妹妹吃不上好瓜,接着努力吃瓜屁股。
「墩子哥哥,我不想吃甜瓜,我要吃西瓜,還想吃悠悠,我們倆去摘吧!」周晚晚實在看不下去了。
「再挑挑,說不定下邊有好的呢。」墩子還是不肯起來。
周晚晚又瞪沈國棟,你太壞了!怎麼能這麼欺負老實人!
沈國棟壞笑,我讓他起來他不起呀!
看不下去的還有周晨,「墩子!過來切西瓜!」
「哎!」墩子答應得高興又輕快。好像等這一聲兒等了好久了似的,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了過去。
沈國棟撇嘴,周晨怎麼這麼快就搭理他了?!應該使勁兒晾他兩天!
周晚晚看着高高興興地忙前忙後的墩子,慢慢轉頭去看沈國棟,沈國棟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了。
兩人不敢相信地對視,他們讓老實人給利用了!
墩子這傢伙不是沒看出來沈國棟在使壞!他是故意挨欺負讓周晨為他打抱不平的!要不就他辦的那件事,周晨肯定得好幾天不搭理他。
他這麼一裝可憐,挨欺負,兩個小時就讓周晨跟他說話了!
太狡猾了!這哪是老實啊,這是蔫兒壞呀!
沈國棟氣得跟周晚晚念叨。「你說小二知道他這麼壞嗎?他怎麼變得這麼壞了?!」
沈爺爺聊了大半個下午的天,回過頭看他帶來的這幾個孩子,再看看他們吃的西瓜皮和甜瓜筐,咳嗽了一聲。吩咐小梁回去開車。
唉!吃了人家那麼多瓜,不多買點回去也過意不去呀!
這幾個大小伙子,一般人家可是真養不起呀!這也太能吃了!
趁着等小梁開車的時間,沈爺爺去旁邊的大豆地里看看長勢。
他先伸手量了量豆秧的高度,又數了數豆莢,再扒開一點根上的土。看看乾濕,甚至抓起一把土聞了聞糞肥的輕重。
「首長,你真像個老社員!」小張出身農村,對農活非常熟悉。
沈爺爺笑笑,他十二歲離家,一輩子再沒接觸過農活,幾乎都要忘乾淨了。現在卻特別想接觸一下土地,落葉歸根,看來他是真的老啦!
「沈爺爺,那邊有婆婆丁,我們挖回去晚上吃!」周晚晚看出沈爺爺的情緒有點不對,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家裏的後園子還長了好多薺菜、蕨菜、莧菜還有黃花菜,晚上我給您多做幾樣!」周晨也看出了妹妹的意圖,馬上去幫她。
大家熱熱鬧鬧地去挖野菜,計劃着晚上做一頓野菜宴給沈爺爺和郭老先生。
沈爺爺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了野菜上,開始興致勃勃地跟周晨討論着晚上的菜單。
郭老先生拿着一把婆婆丁笑呵呵地看着這群機靈又貼心的孩子,心裏感慨萬千。人老了,就得有個盼頭,要不活着的勁頭兒就小啦!
這群孩子就是他們兩個糟老頭眼前的希望,看着他們,很多事就都能想得開了!
有這群孩子陪着,他倆至少能多活二十年!
晚上的野菜宴真的全都是野菜。周晚晚從她的寶貝書箱裏找啊找,翻出一本菜譜,裏面有好多種野菜的做法。
周晨和沈國棟輪番掌勺,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沈爺爺非常有興致,讓沈國棟開了兩瓶好酒,每個人都要喝上一點,連周晚晚都得喝一小口。
周陽代表弟弟妹妹陪兩位老人和小張叔叔,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喝了大半瓶酒,把三位長輩喝得興致高昂。嚷嚷着非要再開一瓶。
「真看不出來,這小子這麼能喝!」滴酒不沾的小梁羨慕地看着周陽。
周晨笑着給小梁又夾了個薺菜包子,「我大哥這是天生的。」
沈爺爺喝高興了,不單要周陽陪。還非拉着墩子來兩盅,「以後到了部隊,不能喝酒哪行!?我可是喝遍軍區無敵手,你不能喝,不是給我丟人嗎?!」
墩子拗不過半醉的沈爺爺。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才讓他放過了自己。
「小伙子有志氣!」沈爺爺重重地拍着墩子的肩頭,眼裏都是欣慰喜悅,「以後到了部隊,別把這股闖勁兒給丟了!你就放開手腳干!有我老頭子在一天,你只要不把天捅出個窟窿,就啥事沒有!」
墩子敬了沈爺爺滿滿一杯酒,重重點頭。
沈爺爺和郭老先生哈哈大笑,「我怎麼這麼喜歡這小子呢!對我的脾氣!我看你更像我親孫子!國棟那小子哪點兒像我?!喝口酒跟喝毒藥似的,別不是撿來的吧?」
沈國棟皺眉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特別不理解地跟周晚晚嘟囔,「又辣又難聞,這有什麼好喝的?」
沈爺爺和郭老先生在向陽屯住了兩天,雖然很不捨得,還是得回去了。臨走之前,他把墩子安排到了縣武裝部。
「就是臨時過去學習幾天,要去部隊了,多跟部隊徵兵辦的人處處有好處。其它的也不用刻意學什麼,就是去看看,別到了部隊摸不着門兒。」
部隊過來徵兵的人。大多是部隊的基層幹部,以後會直接跟新兵接觸。跟他們熟悉了,對墩子去部隊非常有好處。
即使墩子是特招去特務營,先跟部隊的人接觸一下。也能知道一些基本情況,讓老兵指導一下,也會少走很多彎路。
至於學習待人接物,開闊眼界,開拓人脈,等等好處。就得靠個人悟性和際遇了。
墩子參軍前剩下的這二十幾天基本都是在縣武裝部渡過的。
可他堅持每天回家住,說什麼都不肯住在沈國棟或者周晨那裏。
馬上就要離家了,他捨不得能在家裏待的每分每秒,每天騎一百多里的自行車往返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周晨和沈國棟也陪他通勤。三個人每天騎自行車回家,路上說說笑笑你追我趕,兩個小時的路程能縮短到一個小時。
甚至有一天沈國棟創紀錄地四十多分鐘就騎回來了,他在家裏嘚瑟了老半天,非纏着周晚晚給他和他的自行車畫一張畫,來紀念他在周晨和墩子的夾擊之下順利突圍光榮奪冠!
三個星期以後,再不捨得,墩子入伍的日子也要到了。
沈爺爺特意回來了一趟,帶着全家人到縣裏的照相館去照了一張全家福。
一聽說跟「坐車」、「出門」有關的字眼,小汪就變得特別聰明,自己先竄上吉普車不下來了。
所以這張全家福小汪也光榮出鏡,佔據了一個除了沈爺爺之外最顯眼的位置。
關於離別,兄妹幾個雖然都不舍,卻並不傷感。
年輕人的心裏裝得更多的是希望,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冀和力量,眼睛看的心裏想的也都是未來的美好,更容易看到這場離別里積極的一面。
所以大家每每提到墩子要走了,想到的都是他願望得償的欣喜,他豐富多彩的軍營生活,他的人生要面對的挑戰和機遇,把離別的傷感降到了最低。
臨走之前,墩子幾乎把家裏前前後後都徹底收拾檢查了一遍,跟周陽單獨談了好幾次,周晚晚偶爾聽到一兩句,都是細細囑咐家裏的事,他們兄妹生活上的事,甚至連小汪有點發胖都想到了。
周晚晚的畫架、畫夾墩子都重新給做了新的,還拿走了她畫的幾張全家福。
周晚晚和周晨為墩子做了一個錢包,她還特意畫了一副微型全家福放進去,周晨又去照相館,把他們那張全家福的照片縮了一張一起放到錢包里。
墩子收到這個禮物,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周晚晚和周晨一起抱起來掄了好幾圈。
「讓你把我們都帶在身邊!高興吧!」周晚晚看墩子這麼激動,她也很高興。
「嗯!你們要一直陪着我!我……」墩子忽然說不下去了,眼睛幾乎是瞬間就紅了。
大家都不說話了,等着他平復情緒。
離別總是難捨的,越是不善言辭的人,內心的感情越可能比別人澎湃洶湧,不是到了實在忍不住,墩子不可能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淚。
臨走前,墩子特意空出一天時間,什麼都不干,只用來給周晨交代他的各種工具、材料、零件、圖紙、成品和半成品的進度,詳細地列了十幾頁清單和說明,又是核對又是解說,工程浩大得讓大家驚訝不已。
這麼些年過去,周晨的這個愛好已經成為他和墩子兩個人的事了,幾乎所有複雜瑣碎的工作都讓墩子慢慢接手過去了,周晨的精力都放在了設計和創新上。
墩子這一交接,周晨忽然有點愣愣的,「怎麼這麼多東西?太亂了我一時記不住啊!」
墩子早有準備,又拿出好幾頁備忘錄,一條一條地給周晨解釋,又拉了周陽在旁邊幫周晨記着,事無巨細,面面俱到。
周晨捏着墩子先前交給他的物品清單,腦子都有點木了,「墩子哥,我忽然特別特別捨不得你走了!你走了我得多想你呀!」
周陽在旁邊氣笑了,原來這孩子以前沒捨不得墩子走啊!發現沒人家不行了才捨不得。
墩子可不那麼想,他被周晨說得感動極了,「你別忘了給我寫信啊,經常寫,有啥事兒在信里問我,我肯定馬上就給你回!」
周陽又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算了,他還是別插嘴,在旁邊看熱鬧吧!
墩子又去反覆叮囑周晚晚,一定得經常給他寫信,隔兩個月就畫一張像給他,要不他下次看見她,她長大了不少,他都沒看見是怎麼長的,想想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沈國棟也和墩子單獨談了一次。他們說了什麼別人不知道,只是談完之後,墩子和沈國棟的手裏都多了幾頁紙。
要走這幾天,墩子忽然化身話嘮,見了什麼都能抓住人嘮叨叮囑一番,嚇得沈國棟一看見他看過來就趕緊跑,「我記性不好記不住!你去找陽子吧!」
多捨不得,多不放心,墩子還是帶上大紅花坐上了火車,去追尋他一直不肯透漏給人知道的夢想了。
墩子走了,周晚晚還沒緩過勁兒來,周晨就開始給她收拾書包準備上學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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