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那一夜,秋風瑟瑟。天上,沒有星,也沒有月。
今夜,幽州大營並不像往常那樣寂靜,一點也不寂靜。幽州將士們成群結隊的聚在一起,仿佛在醞釀着什麼行動。
答案很快揭曉,因為大營內傳出了聲音,震耳欲聾的聲音,山呼海嘯的聲音,地動山搖的聲音。無數士卒吶喊着從四面八方湧向張弘靖的節度使牙門,手中還揮舞着兵器。
盧龍兵變了!
張弘靖的節度使牙門有牙兵,一百多位。就這麼點人,在鋪天蓋地的幽州將士面前,約等於零。何況,那些如狼似虎的驕兵悍將,一個個張弓搭箭,握槍持棒!
抵抗,就是個死;投降,還有條活路。事實證明,張弘靖的牙兵都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好漢!就這樣,一百多名牙兵,齊刷刷的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任憑叛兵將他們的長官,盧龍節度使張弘靖,帶出了牙門,關押到薊門官。
白天還是幽州之主,晚上,就變成了階下囚。張弘靖很窩囊。不過,比起他的下屬,張弘靖其實很幸運,非常非常的幸運。因為,韋雍和他的同僚們都已經被亂軍砍成了兩截。至於韋雍,更是變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人體部件。
判官張徹是個忠厚長者,非常忠厚,在軍中的口碑非常好。因此,叛軍們打算放過他。可惜,那一瞬間,張徹的腦袋仿佛進了水,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找死的節奏。
其實,張徹之所以被殺,只是因為一句話,一句惹怒了叛兵的話:你們反叛朝廷,很快就會族滅。最終,這句不知是勸誡,還是威脅的話,讓瘋狂的亂兵徹底失去了最後一丟丟的理智,刀劍齊下,張徹就這樣被剁成了肉泥。你說,張徹冤枉不冤枉?
夜色漸漸褪去,亂兵們慢慢恢復理智。
冷靜下來的亂兵,心頭忽然掠過一絲悔意。因為,他們忽然發現,他們缺少一個大哥,帶頭大哥。
後悔歸後悔,他們卻並不怎麼驚慌。在他們看來,昨夜的小小騷動不算什麼,實在不算什麼。因為,自從安史之亂起,河北就已經習慣了譁變。在河北,在盧龍,在幽州,以下犯上也是一種傳統,一種不同於長安的傳統。
所以,他們只要取得諒解,張弘靖的諒解。他們就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張弘靖,已經成為囚徒的張弘靖,也可以繼續作他的盧龍之主。他們實在想不出張弘靖拒絕的理由。
大致說來,這種想法沒錯,如果盧龍節度使不是張弘靖,而是薛平。或者了解河北的任何將領。因為,他們了解河北,也明白河北以下犯上的傳統。因此,他們鐵定會毫不猶豫的接受亂兵的懺悔,以一種非常務實的姿態。
可是,張弘靖不是薛平,他沒有河朔背景,他不了解河北。而且,張弘靖還是一個傳統文人,非常傳統。以下犯上的叛亂,他無法接受;刺刀威脅下的寬恕,也不符合他內心信奉的原則。
因此,面對亂兵的懺悔,張弘靖選擇了沉默,高貴的沉默。
沉默就是拒絕。
張弘靖以為,至少,他維護了尊嚴,一個文人的尊嚴。可是,他錯了,因為他喪失了一個機會,一個挽救時局的機會,而且是最後一次機會。
得不到張弘靖的諒解,亂兵們轉而選擇擁立新帥。這不稀奇,一點也不稀奇。因為,一百多年來,河北一直都是這樣做的。自己的帶頭大哥當然自己做主。長安,遙遠的長安,與我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替我們作決定?帶頭大哥雖然不好找,但只要認真去找,總會有的。劉總,已經棄我們而去,劉家再也沒有什麼像樣的人才。可是,離了他張屠戶,照樣不吃帶毛的諸。沒有劉家,還有張家、王家、李家、朱家。對,朱家,就是朱家!在劉總和他的父、祖之前,盧龍節度使的寶座屬於朱家,屬於朱滔。雖然朱滔已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朱滔還有一個兒子,就在幽州。對,就讓他做我們的老大!
見到朱洄的一剎那,亂兵首領的心就涼了半截,哇涼哇涼的。因為,朱洄已經老了,不僅老了,還病了,病的很嚴重,行將就木的那種。
望着一臉失落的下屬,朱洄笑了,笑的很得意,也很詭秘。「我,雖然不行了。可是,不要忘了,我還有兒子!」
「知道您還有兒子,可他不是在長安呢嗎。遠水可救不了近火啊!」
朱洄又笑了,笑容依舊很得意,也很詭秘。「不,他不在長安,而在幽州,就在我家裏!」
屏風後面,轉出了失意歸來的朱克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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