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天下 第十二章 子瑤之心

    假山再向里走是一處湖泊，時而能聽到水流與石塊的碰撞聲。

    「誰？誰在那裏？」細細的聲音傳來，不知是哪位宮裏的太監，已經循着聲音找來。

    來不及躲了。

    遊子瑤竟縱身跳入湖泊，湖面上激盪出一輪又一輪的水波，「救我！來人救我！」遊子瑤拼盡全力呼救，只想能營造出一個失足落水的場面。

    「遊子瑤你究要做什麼」，陸風越恍然明白她的用意，低聲怒罵道。

    隨後一躍跳入湖中，陸風越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將早已濕透的遊子瑤救起。

    小太監早已去叫人，只剩遊子瑤躺在陸風越的懷裏，兩人靜靜的對視。

    「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如果對我還有一點情分，就勞煩好好照顧我妹妹了。她是個很善良的人，看起來也能裝些沉穩，其實心思比誰都單純。我總怕她被別人暗算。」遊子瑤說起自己的妹妹，不由無奈的笑着。

    遊子瑤，你不比她強多少，關鍵時候還是這麼傻。陸風越一陣心疼。

    一群人匆匆忙忙趕來，遊子瑤慌忙閉上了雙眼。遊子衿急得掉淚，還是那日曾見過的婉夫人身邊喚作阿儀的宮女眼明手快，趕忙將手放在遊子瑤胸口按壓施救。

    婉夫人眼睛直盯着陸風越，「風越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陸風越聲音輕緩沉靜，「隔着假山聽到有人呼救便趕忙來，許是將軍夫人一時腳滑。」

    將遊子瑤帶回了自己的麟趾宮，婉夫人邊安慰着子衿並無大礙，一邊趕忙召了太醫。

    遊子瑤緩緩睜開眼睛，一眼看到了細聲呼叫的小太監。扶着床沿起身，指着那太監道，「夫人，我看到是他推我下去的，要不是二皇子跳下去救的我，恐怕現在我就不能好好的坐在這裏了。」

    不等小太監解釋，婉夫人便已下了令拖出去杖責。

    遊子瑤是鐵了心要把這筆爛賬賴到小太監身上，「為什麼不斬了他，謀害有功之臣的家眷不該斬了他嗎？」

    婉夫人雖然不解，卻仍是揮揮手，示意按遊子瑤說的去做。

    太醫來後只說無大礙，只恐會染上風寒，便開了幾副藥告退。

    眾人退下。

    遊子衿還在摸着子瑤的臉，看她是否真的如太醫所說無大礙。

    「子衿你幫我去御膳房問問我今兒早上要的湯他們給做了沒有好嗎？」婉夫人溫和的請求。

    終於支開了遊子衿。

    「告訴我你為什麽一定要他死？御花園的湖那麼淺，他也和你無冤無仇。」婉夫人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姑姑，如果我說是因為他看到了我和阿越在一起呢？我不能在這關鍵的時候被人抓住把柄，更何況這對阿越的名聲也不利，我不能毀了他平靜的生活。」

    婉夫人嘆了一口氣，「你還掛念着他，連他的名聲也要護着。你可知道他現在早已是別人的丈夫，而你也早已是別人的妻。」

    「雖然知道，我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畢竟我能為他做的事情不多。」

    「這麼做總歸是對的，我們不能讓任何破綻捏在別人手裏。」婉夫人堅定地說道。

    不留任何破綻的活着，便是她數十年來生活的準則。

    皇宮裏除去一個終日禮佛的皇后，就屬她身份最尊貴。平西大將軍手握八十萬兵馬，也因聯姻的方式基本掌握在游氏手中，丞相府掌握朝堂上的風雲變幻，她游家將會是這天下的主宰。

    十八年前，清平王府的小郡主落湖溺死，世人只道那姑娘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卻不知她早已洗白了身份參與了選秀，因其相貌出眾被挑中陪侍在君王側。

    這便是今日皇宮裏最尊貴之人的成長史，過不了太久，她的名字將會在一場宮變中因其傳奇的人生被載入史冊。她是游婉榮，一個為了家族付出一切的女人。

    「姑姑，我走後就指着您好好敦促着子衿，只有她生下皇室的子孫，才能免受我們的牽連。皇上顧念着她是孩子的母親，總不會太為難她。否則戰事初起，子衿就比我們先一步陷入險境。」子瑤的話句句都是為了自己的妹妹打算。

    「姐——」，遊子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夫人您的湯正在做着，御膳房的人一見我問您的湯便馬上討好我，還說什麼一刻也不敢懈怠。」話說着遊子衿跨過了門檻。

    「他們的確不敢懈怠。」婉夫人柔聲說道。

    「這又是個什麼說法？我以前偷看夫子的書上說，宮裏御膳房的人都懶着，時不時偷工減料，多撈油水。」遊子衿憤憤道。

    「因為婉夫人是這宮裏除了皇后最尊貴的人啊。」遊子瑤好心提醒。

    所以只有有所依仗才能挺直腰杆，才能不被人欺負，才能霓眸一切。子衿你要早點懂得這個道理啊。

    「夫人」，遊子衿覺得怪不好意思，「我一和人親近腦子就不怎麼好使了。」

    「沒什麼」，婉夫人安慰子衿道，「你能和我親近，我反而覺得很貼心。」

    遊子衿傻笑，「如果您不覺得我煩，我常來找您叨扯叨扯可好？」環視四周，似乎覺得缺了點什麽，「夫人，您身邊的那個宮女，剛剛還在的，她去哪兒了？」

    「你說的是阿儀？她可不是我這兒的人。她啊，是皇上身邊的殿前女官。和我投緣，有時空閒了回來我這陪我嘮嗑解一解寂寞。」

    「哦，我看着她也很投緣。」遊子衿又加了一句，「也很喜歡她的名字。」

    婉夫人背了過去，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阿儀是孤女，她父母雙亡後進了宮討個生計，她很懂事，像她這個年紀能做到殿前女官很不容易，所以她很珍惜這個機會。」

    婉夫人回頭看着遊子衿，「她也很珍惜自己的命。」

    這就是阿儀的人生嗎？沒有父母，沒有姐妹，一個人在深宮獨自咀嚼這個名為宮的地方帶給她的小心翼翼，也許某一日一個失誤就會永遠覆滅。

    也許有一個婉夫人可以任她傾訴衷腸，可卻沒有人能代替她承受所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