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士兵譁然。
年畫震驚不已,圓睜杏眸惱怒瞪看月祐潾。
一箭?那還能活得了的嗎?
「月祐潾,你怎可提這樣的要求?既要半壁江山,又何苦要射皇上一箭呢?」
月祐潾掃一眼還插在自己肩頭的箭頭,怒道:「吾這一箭,難道就白挨了?只許他射吾,就不許吾射他?」
「那憑各自能耐,你這讓皇上受你這一箭,與伸個頭讓你砍有何區別?」年畫眸色冷冷。
「你越是緊張他,他便死得越快。」月祐潾眸內閃着陰鷙,冷道。
年畫眼帘微垂,咬了咬唇瓣,向城外大喊,「皇上,您別管我了,下令攻城吧。」
恨他亦好,惱他亦好,終不希望他失了江山,更不希望他死,也許,由始至終,皆是她害了他,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本是想幫他,反倒變成每一次都拖累了他,那是她不想的。
城外,鳳君晚勒馬靜看。
「皇上,不可。」三水氣惱,急聲道,「讓他射一箭那不等於受死嗎?肯定不能答應他。」
人死了不就等於把江山拱手相讓了嗎?那月祐潾打的好算盤。
鳳君晚凝眸看着年畫,眸光微閃,眼底掠過一絲不明意味,彎唇似極淡的笑,「為她,值得。」
三水大驚失色,臉色刷白,扯了他手中馬韁繩,「不行,不能這般做,由他射一箭,大羅神仙都難救。」
「他已受傷,箭,會失了準頭的。」鳳君晚沉沉靜靜,輕聲道。
「不行不行。」三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停的搖頭。
大師兄沒有穿戰甲,他怎能眼睜睜看着大師兄去送死?那樣的話,他怎向師父交代?怎向太后交代?
這時馬蹄聲「躂躂」,任子宿策馬上前,沉定道:「皇上,子宿替您受此箭。」
鳳君晚轉頭看他,微訝,隨即淡聲道:「無需,而且他亦不會願意,他就是衝着朕而來的。」
三水刷的流了眼淚,哽咽道:「皇上,不可以,不可以呀,而且畫兒姐她也不希望您這般做。」
「是啊,皇上,正如您所說,他是衝着您而來,他用年相國來要脅您,一為要江山二為要您……的命,要不咱們拖一拖,另想他法救年相國,其實這如同先前鏡太子挾持當時的月祐潾,未達目的之前,斷不會要其性命。」任子宿道。
鳳君晚唇角微動,看似平靜的眼底閃了絕冷的光澤,「你所言,朕何嘗不知?可他方才所言,你忘了嗎?以他現下的顛狂心境,會做不出嗎?你想讓朕的皇后受此辱嗎?想讓朕受此辱嗎?士可殺不可辱,朕死,她便無礙,宮中還有兩位月氏王爺,這江山落不到他月祐潾手中的。」
「皇上……」任子宿擰眉。
這樣的情形,令他看着心痛,這帝位的爭鬥怎就那麼殘酷?
「皇上……」三水嗚咽而哭。
鳳君晚仰了臉,冷冷看向月祐潾,道:「,此箭只許你來射。」
「好!」月祐潾大聲道:「取弓箭來。」
「不可以~皇上,不可以……」年畫心底一痛,似有千軍萬馬奔過般,血脈賁張,早蓄滿眼眶的淚撲簌而下,大聲嘶喊。
鳳君晚看向她,淡漠的眉宇間依然是峻然自信,深眸中盛着望不穿的情意,沉靜又有一絲意味。
打馬至那箭落之處,淡笑,「月祐潾,且看你的本事。」
「皇上……」
身後五萬兵士齊喊,響徹雲霄。
鳳君晚未回頭,高舉了手示意,眾兵士瞬時沉靜。
陰雲壓頂,天際蒙蒙,飛雪零星飄落,寒氣襲人。
城內城外,更是殺氣沉重,令人不寒而慄。
任子宿沉眸看着,腦間靈機一動,湊至三水耳邊說了一句,三水眸光蹭的似星子般閃了亮,不住的點頭。
右祐潾滿弓拉開,那箭頭生寒帶了戾氣,直逼人心。
「月祐潾,你停手,我答應一輩子跟隨你,亦助你取半壁江山,我保證,這半壁江山,定能安安穩穩到你手中。」年畫眸光沉凝看他,篤定道。
月祐潾眸子一閃,大手輕顫。
「主子,不可再心軟,鳳君晚一死,這江山何止半壁?悉數拿下皆不是問題。別再聽這個女人的哄騙,你被她欺騙還不夠嗎?」冷百里瞪看年畫一眼,向月祐潾沉聲道。
「月祐潾,我可以對天發誓。」年畫急聲道。
她怎能忍心看着那冰冷的箭射入鳳君晚的胸膛,她做不到坐視不理。
月祐潾泠然一笑,眼眸不再看年畫,冷聲道:「他死,吾一切都能擁有,包括你。」
說完眸子一斂。
說時急那時快,三水高舉了手,運氣大吼一聲,「皇上~」
身後那五萬兵士吼喊聲似排山倒海,「皇上~」
「嗖」一聲,箭離弦,似閃電飛向鳳君晚。
月祐潾臉似玄鐵般冷,將那弓用力往城外一扔,怒聲吼,「鳳君晚,你受死吧。」
當真氣死他了,他手臂本受了傷,方才那雷轟般喊,令他放箭那一刻手抖了一下,那箭只怕會失了準頭。
「撲」一聲,箭入了鳳君晚胸膛,箭頭完全沒入,可見月祐潾之恨。
「不~」
年畫全身血液似倒逆而流,眼前一黑,幾欲暈過去,箭入他身,她更痛。
纖眉緊擰,眸光死死的盯着那箭,用力咬了唇瓣,直把唇瓣咬破,極力的控制不讓自己暈倒。
寒風急掠而過,冷透了骨髓。
「月祐潾,他若死,我保證,你將什麼都得不到。」聲,極冷,透了心髓的寒,令聽者顫慄。
鳳君晚身子一晃,雙手緊勒了馬韁,抬頭朝城牆一角望去,微笑,似空中輕雲,極輕,極淡。
「皇上……」
三水及任子宿搶身策馬奔至,「皇上,快退!」
「刷刷刷」,飛箭如雨。
「月祐潾,你卑鄙1年畫怒不可遏。
已射中一箭,竟還命人放箭。
月祐潾冷笑,緊緊的盯着那箭雨所落之處。
鳳君晚先前所在之處已是一排士兵壘疊起盾牌,將箭如數擋住。
「皇上……」三水躍下,扶了半昏迷的鳳君晚下馬,就着雪地而坐,那鮮紅的血瞬間染紅了素白雪地。
任子宿亦下馬,近身護衛。
三水強忍了淚,極快的點了鳳君晚胸口幾處大穴,判斷了箭入離心臟的位置,急聲道:「皇上,箭離心臟還有幾寸,你忍着點,我馬上拔箭。」
鳳君晚大手一握三水的手,抬眸看他,輕聲道:「三水……」
三水一怔。
那一廂,年畫正欲開口喊詢問鳳君晚傷勢,城樓梯處一陣吶喊騷亂,她只覺得一白一紅一黑三道身影似閃電般閃來,一群黑衣兵士持劍似水湧上。
「你?」
月祐潾臉色大變,一身白衣如雪的鳳君晚一劍向他刺來。
「秦愛卿,救年畫。」鳳君晚清冷的聲音傳出。
年畫如石化般怔,思緒瞬間凝固。
紅衣似血的秦江槐面帶着笑向她而來。
「休想!」
電光火石之間,站在她身邊的月祐潾抽出匕首返手向她刺來,一切太快,她只得閉目等待着。
「撲」一聲,匕首刺入肉的聲響。
「秦愛卿……」
耳邊各種吶喊聲、兵器激鬥聲、馬蹄聲不絕。
年畫猛的睜開眼,只見眼前一身火紅似血的秦江槐,胸前那鮮紅的血似泉眼的水不停流出,衣紅,血紅,刺了她的眼,恍了她的神。
「秦江槐……你怎麼了?」兀自不信,喃喃而問。
他替她受了那一刺,他救了她,為何又是他?他不怕死嗎?他就那麼不愛惜自己嗎?
身子一松,秦江槐飛快長指一點,解開她身上穴道。
年畫眸光一閃,極快扶了他,低吼,「為什麼?你為何要這般?」
秦江槐身子沉重,壓得她不得不扶他靠着城牆坐下,他點了自己胸前穴位,血依然止不住的流。
抬眸看她,「你無礙便好。」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會這般?」年畫眨眼抑了眼中淚,轉眸一眼那與月祐潾斗在一起的鳳君晚,沉聲道:「城外之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哪一個才是真的鳳君晚?他玩這種把戲還沒有玩夠嗎?
秦江槐唇邊掠起無血淡笑,「這才是真的皇上,城外的是柳飄飄。」
年畫想起方才那一箭,心底一痛,朝鳳君晚吼道:「他替你受了一箭,生死不明,鳳君晚,你……你真狠得下心。」
鳳君晚臉色一冷,似翻了幾冬霜雪,眸光肅殺向月祐潾,「你竟傷了朕的師弟,你是找死了。」
長劍飛寒,勢如驚電,招招至要害。
「鳳君晚,你當真是狡猾萬分,竟使用這樣的陰招,你專門傷害身邊之人,你真以為自己很偉大嗎?」月祐潾漸覺吃力,拼着全力在抵擋。
「他若死,朕必將你碎屍萬段。」鳳君晚絕冷道,手上招勢不減,越發狠厲起來。
「江槐。」
年畫看着那不斷湧出的血,大駭,心直往下墜,眉頭緊鎖着,「我去尋醫官。」正要起身,被秦江槐大手握了手。
「四處危險,你待在這兒。」
「可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年畫那滿眶的淚終忍不住刷的流下,噼哩啪啦,轉瞬濕了滿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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