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召喚我 第二百六十六章 伊貝卡的災難

    清晨，黑色要塞。

    伊貝卡站在城樓上，看着前方坑坑窪窪的戰場以及地平線邊際那一輪朝陽下若隱若現的征服堡壘，眉宇間帶着濃重的憂慮，不知是在為自己那未知的命運擔憂還是為戰場上犧牲的無數將士傷懷。

    也可能兩者都有。

    「將軍！」身後兩個看護她的士兵突然恭聲敬禮喊道。

    她回過頭來，看見奧姆斯基正向她大步走來，身上是許久沒換下的漆黑重鎧，從那雙佈滿血絲的雙眼看來，昨晚明顯又熬夜到很晚才休息。

    也可能根本沒有休息。

    「將軍，」伊貝卡連忙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奧姆斯基臉上帶起一絲疲憊的笑意，安慰她道：「伊貝卡小姐儘管放心，我昨晚連夜起草了一份澄清書，已經加急遞交回國內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能收到陛下傳來的旨令，到時候就能進行外交談判了。」

    「可是……陛下會為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與其他國家產生分歧嗎？遇到這種情況，一般棄卒保帥才是明智之舉吧……」伊貝卡看上去並沒有因為奧姆斯基的話而有半分欣慰起來，反倒是更為憂慮了。

    奧姆斯基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說道：「事關大帝的名譽，我想陛下也一定不想看到一個希爾的子民背上侮蔑大帝的罪名，這已經能上升到國恥的級別了，即便把你開除國籍也毫不濟事，一旦罪名坐實，今後整個大陸的人們議論起來，還是會給你加上一個『希爾人』的前綴，所以這一次陛下必然會力保你，哪怕他並不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聞言，伊貝卡才總算是舒了一口氣，給奧姆斯基深深地鞠了一躬，謝道：「我確實是糊塗了，竟沒有想到這一點，多謝將軍為我操勞了。」

    「畢竟，你也是為了整個希爾帝國才去的蒼藍，如果因為帝國的原因令你身陷囹圄，那也未免太不人道了。」奧姆斯基一臉正經地看着伊貝卡說道，「此外，我想再確認一下，帝陵的事……真的與你毫無關係嗎？」

    伊貝卡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與奧姆斯基對視道：「與我本人的確沒有任何關係。」

    「那就好。」奧姆斯基點點頭，「伊貝卡小姐應該還沒進餐吧？介意跟本將一起嗎？」

    伊貝卡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頷首道：「榮幸之至。」

    兩人走下城樓，伊貝卡看着周圍向奧姆斯基敬禮的巡邏士兵，稍稍平靜下來的她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我聽說黑色要塞得到了十數萬軍力，可這黑色要塞為什麼看起來仍然沒有多少人呢，而且……似乎比我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少上一些了？」

    「哦？你是怎麼判斷的？」

    伊貝卡指了指不遠處指揮部的大門前巡邏的兩個士兵，分析說道：「我上次來的時候，那裏是佈置了四個崗哨的，而現在卻變成了兩個巡邏衛兵，用螺旋巡邏法包幹了四個人的監察範圍，而且我發現，上次換班的時間大約是二十分鐘一次，而我剛才已經在城樓上站了近四十分鐘了，他們依然沒有換班，其他地方也是，很多人都在做着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活，這就等於是在說黑色要塞現在極度缺人了啊……奧姆斯基將軍？將軍閣下？」

    伊貝卡的連聲呼喚令奧姆斯基從那呆滯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隨即情不自禁地一邊大笑一邊鼓掌道：「哈哈哈！我果然沒看錯人，伊貝卡小姐可真是難得一見的軍事天才，觀察力竟能達到如此敏銳的程度！要知道，在你這個年紀，我還在太陽底下練射靶呢，相比之下，真是自愧不如啊！」

    不僅是奧姆斯基，周圍隨同的幾個軍官都看向伊貝卡的眼光此刻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們都是新近抽調前來黑龍堡進行前線支援的，因此對於奧姆斯基要對一個小姑娘如此客氣的態度感到相當困惑不解，直到剛才伊貝卡的那一番話，才令他們對伊貝卡的印象大為改觀，忍不住也在心底做了一番比較後，也不得不暗自感嘆後生可畏。

    就在他們即將走進食堂之時，傳令官卻是突然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在奧姆斯基面前行半跪禮報告道：「將軍！皇帝陛下傳來急電！」

    眾人一愣，奧姆斯基也是卡了一下，隨即對伊貝卡笑道：「伊貝卡小姐，那你先用餐吧，我失陪一下，很快就會給你帶來好消息的！」

    伊貝卡點點頭，便在隨行軍官們的陪同下進入了食堂……

    早餐很是豐盛，從四周正在用餐的士兵們那極力掩飾的羨慕目光看來，這應該是奧姆斯基吩咐廚房特別為伊貝卡準備的，不過她卻是沒什麼胃口，總感覺心神不定的，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

    最後她放下勺子，向食堂外走去，「抱歉，我還是去看看好了。」

    她剛剛邁出食堂，便恰好看見奧姆斯基正從指揮部出來，向這邊大步走來，便連忙迎上去，「將軍，怎麼樣？」

    奧姆斯基的神情極為凝重，怎麼看都不是帶來了什麼「好消息」，這更令伊貝卡心情沉重了幾分。

    他遲疑了一會兒，啞着嗓子低沉地說道：「晚了一步，艾西里安那傢伙一聽聞這個消息，就立刻代表整個萊頓發佈了討伐檄文，幾個已經暗中依附了萊頓的公國也趁機對希爾落井下石，打着為大帝討回公道的旗號，逼迫着其他幾個公國全部聯合起來，對希爾施壓，這個時候再發佈什麼澄清書，已經毫無作用了，一旦他們真的將這罪名擅自敲定下來，到時候希爾要面臨的，恐怕就是七大公國與萊頓的聯合打擊。」

    聽着他的話，伊貝卡臉上變得毫無血色，雙瞳不斷顫抖着，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低聲問道：「那……皇帝陛下怎麼說？」

    奧姆斯基緊鎖着雙眉，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事瞞着你也沒什麼意義，我就直說了，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陛下他……正在派人與諸公國進行交涉，商議能否從這件事裏尋求一個中庸之法。」

    「那是……什麼意思？」伊貝卡強忍住胃裏的翻騰感，咬牙問道。

    「就是說……」即便膽大如奧姆斯基，說到這裏也不禁噎了一下，「皇帝陛下是想把你給賣了，交給諸公國任由他們處置，只要能放過希爾帝國就好，到時候再開除掉你的國籍，就聲稱……這純屬你的個人行為，與希爾帝國沒有絲毫關係。」

    「陛下已經不求希爾的名譽將會受損到什麼地步了，他只求七大公國能夠不在這個戰爭的節骨眼上再聯合起來插希爾一刀。」

    伊貝卡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強烈無比的暈眩感令她差點昏死過去，這種全世界都在與自己為敵的可怕感受，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下來的。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痙攣一般地顫抖着，一瞬間無數的場景和人物在眼前如同走馬燈一邊閃過，黑龍堡，王丁，父親，瑞安，奧羅拉，七音……

    最後，她抬起頭，無助而絕望地看着奧姆斯基，咬着嘴唇，用盡全部的勇氣說道：「能現在就把我殺了嗎？反正終歸是一死，我現在只想求個痛快，至少……到死，我依然還是一個希爾人，還是死在了希爾的土地上，至於屍體之後會被怎樣處置，分屍也好，餵狗也好，隨……隨他們吧……」

    奧姆斯基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伊貝卡，堅定如鐵的目光緊緊凝視着她的眼睛，用軍令一般的口氣喝道：「別緊張，你不會有什麼事的！我以『驅逐者』的名義起誓，只要我奧姆斯基還活着一天，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死！」

    伊貝卡的眼中又浮現出一絲生的希望，但那也只是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萍一般的渺茫希望罷了。

    「可是……將軍，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即便是你，也無法在全世界的屠刀下救下我的，如今連黑龍堡都不可能再對我伸出援手……」她嘴唇顫抖着，那顆好不容易堅強起來的心也在無盡的恐懼之中不斷綻裂出一條條可怖的裂紋。

    即便是王丁，也是不可能救得了自己的，不，這個時候，我怎麼還會想要把他拖下水呢……

    「聽着，伊貝卡！」奧姆斯基眼見伊貝卡即將崩潰，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肩膀，試圖用肉體上的疼痛令她清醒過來，同時雙眼緊緊看着她，說道：「聽着！陛下如今的想法也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把你送出去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萊頓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的你知道嗎！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等上三天，最多三天，希爾與七大公國談判失敗的消息就會傳過來，這事已經不是你的性命能夠解決的了你知道嗎！」

    伊貝卡的心境再次被這突如其來的生的希望給擾亂，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可是……可是我……現在……」

    「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發佈澄清書，並拿出證據來證明你並沒有任何的動機以及時間，你說過你是吃完面才去的帝陵對吧！那個麵館的老闆可以作證啊，你現在擁有的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可是一大堆呢！」奧姆斯基倒是越說越激動了起來，死死抓着她的雙肩，如猛獸一般咆哮道，似乎是想將她從那自己創造的恐懼牢籠中解放出來。

    「只要能夠證明你是無辜的，不，哪怕只是證明你不是帝陵被毀守國者被殺事件的元兇就足夠了！你越清白，七大公國對希爾發動討伐戰爭的理由就會越少，所以現在你絕對不能被交出去，一旦被交出去就等同於承認了罪行，到那個時候才是真的把希爾帝國給推進了火坑，你知道嗎！！」

    伊貝卡眼角噙着劫後餘生的淚水，一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在心中蔓延開來，咬着嘴唇猛地點點頭：

    「對不起，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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