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寵之下 97|1.30【一更+二更】

    「皇上!皇上!」

    小太監跌跌撞撞闖到乾清宮,石冬蹙眉:「還不到卯時,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哆哆嗦嗦指着外面,面色駭然道:「石統領,冷宮的梅貴人自盡了!貴人身邊的靜琴也一併殉主了……」

    石冬聞言一震,忙轉身進殿。

    明黃的龍榻內傅錚已經坐起來,他的面色不大好,「怎麼回事?」傅錚沉聲問。

    石冬擰着眉,壓低聲道:「皇上,梅貴人死了。」

    「……」

    傅錚有片刻的滯愣,他旋即命人伺候寬衣,乘龍攆到冷宮。這偌大的冷宮如今就住着一個人——他曾經的結髮妻子。那裏面是真的冷清,庭院中只有一株樹,在蕭瑟的秋季里枯了,葉子凋零,老枝橫斜,沒有任何生機。

    空空蕩蕩的殿內,暈暗一片,光根本照不進去。早就有人將屍首抬到明間,遠遠望過去,那人軟綿綿的躺在地上,臉上蒙着白綢,無聲無息。

    傅錚從龍攆上下來,看着地上那個身影,心頭仿佛有什麼悶了一下,他怔怔往裏面去。

    「皇上,怕衝撞啊。」石冬攔道。

    傅錚肅然擺了擺手,一言不發走進去,走進這個冷清的真要了人命的地方。

    地上那人臨死前特地換了身乾淨素衣。如今這身素衣被血染得通紅。就見一支芙蓉簪狠狠扎進胸口,扎得很深,血順着簪子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瀰漫開,仿若開出了這世間最艷麗的花。

    這種艷麗灼燙進眼底,燙的難受,傅錚身子微微有些晃,他沉默的掀開那人臉上的白綢。

    白綢底下,是女人毫無聲息的臉,蒼白,沒有任何血色。這一回,她沒有梳妝,更沒有佩戴多餘的首飾,只散着一襲烏黑的長髮。她就這樣安靜的躺在那兒,雙眼闔着,難得柔弱,不悲不喜,不驕不嗔,卻再也不會睜開。

    那記悶棍重重敲下來,傅錚愈發覺得暈眩。

    梅茹走了,是被他逼死了,被昨日夜裏他跟她說的那些話逼死了。

    循循,你姐姐進宮了,她自小待你好,心地又軟,朕不想她為難。

    循循,天大地大,你還能去哪兒?念朕與你夫妻一場,你自請去冷宮吧……

    她來了冷宮,她走投無路,然後心灰意冷的將這簪子扎進了胸口。

    傅錚定定看着,探手撫過她的臉。那張臉沒有溫度,沒有喜怒哀樂,只剩冰冷。梅茹真的走了……這個念頭一起,傅錚心尖像是被什麼剜下去一刀,他打橫抱起地上這具早就涼透的身子。梅茹就那麼無助的靠在他的胸口,烏髮垂下來,手輕輕滑落在身側,一搖又一盪,再沒有任何生機。傅錚攏了攏她的頭髮,卻沒有一點回應,還是冷的。

    他抱着梅茹,走出清冷的宮殿。

    秋日溫暖的太陽已經升起來,這會兒暖洋洋的落下來,梅茹臉色依舊發白,白如紙,就算抹再多胭脂也沒有用。

    傅錚垂眸看着懷裏的女人,好半晌,抬起漆黑的眼,面色怔楞的一步步走出冷宮。

    「皇上?」石冬試探的喚了一聲。

    傅錚身形微頓,對着前面,他凜聲吩咐道:「朕想和皇后待一會兒。」

    皇后?

    眾人稍一困惑,登時就明白過來,有小太監在旁邊扯着嗓子喊:「皇后殯天了,皇后殯天了……」

    那一聲聲刺耳又聒噪,像離弦的箭直直穿刺而來,扎進他的胸口,傅錚將懷裏的人橫抱的更緊了些。兩側是暗紅的宮牆,綠色的琉璃瓦,他一身明黃,腳邊的身影沉沉,就這麼抱着他的髮妻,一步一步離開。

    宮外甬道上已經跪滿了人,慟哭聲穿雲裂石,嗚嗚咽咽,真真是一首悲歌。

    傅錚的手輕輕顫了顫。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聲音。

    他低低垂眸,她還靠在他的懷裏,安寧的闔着眼。那風中揚起的素色裙擺上星星點點,每一滴都是她的血,每一滴都是她拿命祭奠的紅梅。傅錚靜靜看着,墨黑的眸子就這麼突然泛起了紅。

    猩紅的顏色,扯着他心尖,是凌遲而來的血。

    他不想逼死她的,只是,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渾渾噩噩走到了這一步。

    他手裏的人很輕,輕的幾乎沒多少分量,一點都不像那一年他遇到的小姑娘。那一年,漫天春.色里,她偷偷瞟過來,是一雙心生愛慕的眼。這樣的眼神傅錚遇到過很多,唯獨這個姑娘他留意了一番。因為他知道她剛從東宮出來。於是,傅錚難得頓住步子,問了一句,你是梅府的?

    如果他知道,梅茹今天會慘死在這裏,也許他就不會問,不會看,只放她一條生路。

    那會兒梅茹大着膽子望過來,一張圓圓的臉漲得通紅,紅得像春日枝頭熟透的小桃子。她「嗯」了一聲,似乎才想起來要見禮,於是又手忙腳亂的福了福身:「殿下。」因為慌亂,那滿頭的金釵叮咚亂搖,尷尬的不得了,沒半點貴女的氣質。

    哪兒像她的姐姐?

    傅錚別開眼,遙望着東宮,面色怔忪。

    那年秋狩他偶爾路過,從虎口下救了一個姑娘,那還是傅錚此生第一次見到梅蒨。縱然對方美成天仙,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當時快要入夜,見梅蒨縮在旁邊緊緊護住自己,傅錚忍着後背的傷,試圖起身想要離開,熟料梅蒨勸道:「殿下,你傷了,先別動。」

    她的聲音柔柔軟軟,傅錚愣了一下。

    只見那人垂着眼上前,蹲在他的旁邊,用自己的手絹輕輕擦拭男人後背的傷口。

    這道傷口有些疼,可她的動作是輕的,輕輕拂過他的傷……自從母親去世,傅錚從來沒有被如此溫柔的對待。他的心跳了一跳。暗夜裏,他悄悄偏過頭,唐突的打量了眼面前的姑娘。她低着頭,眉眼溫柔,讓人驀地想要呵護。

    那日遲遲等不到人來相救,傅錚又受了傷,二人在林子裏坐了很久。

    那種靜謐的夜縈繞在身旁,傅錚怕有損她的名聲,特地離遠了一些。可遙遙看着那道身影,他又想起那雙溫柔的手。那種溫柔像極了小時候母親的懷抱,掠過他冷硬的心尖,直接撬開了他的心,讓人不由自主的柔軟。

    後來,他才知道這位姑娘叫梅蒨,夜月來照之,蒨蒨自生煙,是個極美的名字。

    回京之後,傅錚又在四喜堂遇到了她。再見到這人,再見到那種溫柔笑意,他心底竟是高興的。這種高興讓他心動,又讓他情不自禁的靠近,然後所有的心思全是她,亦只有她,再容不下旁人。

    發現她對自己也似乎同樣愛慕時,傅錚是欣喜的。

    只是,那時的太子也對她有意,傅錚擔憂無比,可幸好梅蒨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哪兒也不去。傅錚總是想,早些定下來就好。可到最後,他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哪兒又爭得過太子?而定國公府的老太太似乎也嫌棄他。

    傅錚黯然又痛苦,他終究是娶不上了自己心愛的姑娘,他眼睜睜看着她出嫁,成了自己的大嫂。

    傅錚啊,此生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小時候母親早逝,如今愛慕的姑娘嫁作他人婦。他總是在不停的失去,所以,他亦不停的想要得到,他想法設法的想要將自己失去的奪回來,他就是這麼固執的可怕。

    或者說,傅錚就是一把執念化成的劍,他一直在尋找,尋找自己失去的那個人。

    所以在漫天春.色里見到梅茹,見到這位梅府的三姑娘,他突然就想娶她了。

    這是傅錚做的最衝動的一件事。

    他本可以退而求其次娶周素卿的,可是他心裏滿滿的全是自己的大嫂,他沒有辦法。他那麼冷靜的一個人,終究熬不過這道苦情關,又也許,他真的太在乎生命里難得一見的溫柔了——他生命都是晦澀的,唯獨那人會對他笑。

    傅錚娶了梅茹。

    掀開蓋頭的剎那,梅茹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女人怯生生的,嬌滴滴的,還有些羞赧。

    這一眼,傅錚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她根本不能替代自己心裏那個人的位置,哪怕她是她的妹妹!偏偏這人還被他親手娶回來,擺在自己面前,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着他有多愚蠢,他有多荒唐,他有多對不起她……

    新婚的夜裏,傅錚難得喝得酩酊大醉,他連新房都不願亦或不忍再踏足,不過兩天,他還對她發脾氣。

    他發了很大的脾氣,梅茹只怔怔立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

    在這個人身上,傅錚能夠挑出一百個不滿意的地方,一百個他越看越厭惡的地方,比如脾氣驕縱,亂愛使小性子;比如不分青紅皂白,亂責罰下人,再比如沒有自知之明,那些人恭維的場面話,她一點都聽不懂,還樂呵呵的記在心裏;還有,沒有丁點規矩和儀態,每每進宮總被李皇后挑剔,那麼多王妃在一起,就她最愛吃,嘴巴沒個停的時候……他真的不想看到她。可是一轉眼,兩個人還得一起出雙入對,傅錚需要這個女人來做表面功夫,他還得對她好。那種好,誘得梅茹飛蛾撲火。

    傅錚都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他外出打仗,常年不歸京。沒想到梅茹還橫着心追過來。

    那個時候他剛才從戰場上下來,聽石冬稟報說王妃來了,傅錚蹙了蹙眉,就見一人笑盈盈的鑽出營帳。「王爺!」她脆生生的喊了他一聲,招了招手,又對他笑。

    傅錚沉着臉,冷冷的呵斥:「快回去!」

    被他訓了,梅茹就不笑了,她哼了一聲,轉身走進他的營帳。

    夜裏兩人難得睡在一處,她從後面抱着他,放低了身段,柔柔的喊他,王爺。


    傅錚知道她的意思,在這種事上他總是虧欠了她,可是傅錚依舊冷冰冰訓斥道:「明日還要行軍,別吵。」

    梅茹就不說話了,她又哼了一聲,自顧自背過身去。

    但傅錚知道,她跟他生氣,從來不會超過三天,三天後都是她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那時候都是梅茹千辛萬苦來找他,跟着他們那幫大男人騎馬四處趕路。他們行得快,梅茹大腿根被磨破了,在外人面前也不多吭一聲。只是夜裏夫妻二人,她才難得撒嬌:「王爺,我腿疼呢。」傅錚冷冷看了她一眼,出去找軍醫來。梅茹羞憤啊,這種地方怎麼給軍醫看?她將軍醫轟走了,又跟他生了一晚上的氣。

    傅錚其實都明白,他就這麼裝聾作啞,他的心關上了,再容不下另外一個人,他連多餘的憐愛都沒有,都不會給她的。

    本來以為兩個人就這麼過一輩子,熟料梅茹終發現他的齷齪。

    傅錚難堪的要命。

    她回了梅府,吵着嚷着要和離。她那麼剛硬的性子,所有的委屈都能受,唯獨受不了這個真相,梅茹真的紅了眼。

    三天過去了,她沒有回來。

    傅錚知道梅茹這次是鐵了心了,這一瞬,他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有些空。他想,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這也算是解脫了吧。

    偏偏兩人鬧和離的事被延昌帝知道,將兩個人召進宮,他自然先將傅錚訓了一通,又勸和。

    梅茹是根本不願回頭的,延昌帝問:「到底為個什麼事鬧到這個地步?」梅茹頓了頓,直挺挺跪下道:「父皇,兒臣犯了七出,不能為殿下誕下子嗣。」

    傅錚怔怔看着她,像是挨了一記悶棍。

    這次鬧得那麼大,但他們終究沒有和離成。梅茹有了身孕。梅府派人傳消息過來的時候,傅錚是怔楞的。他去梅府接她。兩個人坐在馬車裏,一時安靜。那種壓抑的靜謐之中,梅茹忽然就哭了。他拍了拍她的肩,梅茹扭過身子,他的手就落了空……看着自己的手,傅錚失了神。

    再然後,孩子沒了。

    如果那天他在府里,就不會出事了。可是,太子領命離京,東宮那邊又傳出消息說太子妃難產血崩。梅蒨這幾年被太子冷落,空頂着個太子妃的頭銜,被人奚落,好容易有了身孕,卻又這般艱難……傅錚放心不下他心裏的人,於是悄悄安排太醫過去,又候在外面一夜。這事他不敢讓任何人知曉,連石冬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等傅錚清晨回了府才發現,自己的骨肉沒了。

    梅茹臉色慘白的躺在那兒,她眼珠不錯死死盯着他,「王爺,你去哪兒了?」她問。

    傅錚沒說話。

    梅茹忽然慘笑:「你定是探望二姐了。」

    「傅錚,我恨死你了。」她這樣悽厲的告訴他。

    她一直哭,一直哭,那些淚流進他的心裏,這一回,傅錚手足無措。

    自此梅茹的身子落下了病根,她也懶得再見他,更不會主動去找他,還給他房裏塞了各色各樣的女人。傅錚跟她發脾氣,梅茹也只是淡淡的,再不復當初的小心。

    他們兩個人就是這樣的夫妻。

    有一年,傅錚差點死在戰場上,他躺在那兒望着碧藍的天空時,突然就不想死了,他還要回去,回去看看……府里的人。他掙扎着拼死留着一條命回來,風塵僕僕,滿身是傷。可那人只是陪他坐了一坐,又告退避回了房。

    傅錚看了她一眼,黯然的垂下眸子。

    梅茹喜歡聽曲,延昌帝賞賜下來的那些歌姬,大部分都到了梅茹院子裏。傅錚不在府的時候,梅茹就讓她們唱曲給自己聽。不過幾日傅錚從宮中回府,便聽到後面園子裏傳來絲竹聲。他悄悄走過去,就見梅茹倚在貴妃榻上,闔着眼,難得安靜。

    他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那一年,她來戰場上找他時,大概也是這樣睡在他身旁的。

    傅錚靜靜看着,梅茹忽然睜開眼。兩人視線遙遙一對,梅茹平靜的起來給他見了個禮。

    兩人難得在園子裏擺飯,也難得心平氣和的吃了一頓飯。

    傅錚問:「最近身子好些了麼?」

    梅茹「嗯」了一聲,也說:「聽石冬說殿下這回受了重傷?」

    聽她這樣軟言關切,傅錚心頭忽然一緊,他說:「是受了傷。」聲音難得溫軟。

    梅茹點點頭,又道:「殿下,你身邊確實得要人照顧,我做主給你收了一房侍妾。」說着,她點了點下巴。

    傅錚蹙眉望過去,就見一個美人穿着銀色紗衣遠遠走過來,柔柔弱弱,嬌嬌憐憐……傅錚忽然明白過來,這是梅茹照着她二姐姐樣子挑的!傅錚突然冷笑,他一言不發,徑自拂袖離開。

    既然知道他心裏有她二姐姐,她還這樣,居然興沖沖替他挑起人來?

    傅錚厭煩的蹙眉,真真是不想再見她這副氣人模樣。

    他愈發的忙,直到延昌帝死,傅錚率軍逼宮直接將太子縊死。那會兒梅蒨身子被折磨的越發不堪,手裏正拿着剪子準備一死替太子陪葬。傅錚坐在床邊,將剪子奪了下來,他看着她,嘆了一聲,道:「朕來接你進宮。」這是他心裏的人,他尋了這麼久,終於尋回了她。

    「求陛下別折煞我!」梅蒨流淚,「若有來世……」

    傅錚眸色怔怔的,道:「朕知道你擔心什麼,她不會有事的。」

    一紙廢后詔書降下,梅茹被貶為貴人。

    得知二姐姐被他接進宮,梅茹跪在那兒,面無表情道了聲「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又央道:「陛下,臣妾自請出宮。」

    傅錚沉默不言,只是盯着她。可梅茹還是那樣,不悲不怨。她徹底心死了,只想離開他罷了……傅錚忽然冷笑。

    她是他的妻,這輩子都只能待在他的身邊,永遠都去不了別的地方。

    他不會讓她走的。

    哪怕她的心裏再沒有他,他也要留她在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

    「循循,天大地大,你還能去哪兒?」傅錚冷冷問她。見梅茹面色終於變了一變,他心裏反而有一絲痛楚的快慰,傅錚愈發殘忍的說:「循循,念朕與你夫妻一場,你自請去冷宮吧。」

    梅茹那會兒跪在地上,面色煞白,很快,又恢復如常。她面如死灰道:「臣妾領旨。」

    靜琴扶她起來。她的身子骨近來不大好,受了涼便有些站立不穩。梅茹微微晃了晃,又扶着靜琴的手站穩。最後,她決絕的看了傅錚一眼,欠身道:「臣妾告退。」

    梅茹就這麼走了。

    永遠的離開了他。

    抱着她涼掉的身子,傅錚滿眼猩紅。那是鑽心的疼,一刀一刀割在心上,哪怕他鮮血淋漓,卻也換不回她睜開雙眼。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梅茹從帳中出來,脆生生的對他笑。

    梅茹愛吃東西,所以臉圓圓的,五官平平,唯獨生的白。她笑起來,眉眼彎彎,雖然不是美若天仙,卻也透着股嬌憨。她為他受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還掉了一個孩子。如今,她解脫了,在他懷裏涼掉。

    她剩他一個人。

    傅錚又攏了攏她的頭髮,指腹一點點撫過她的臉,他輕輕喚了聲「循循」。

    這個名字世間再沒有人應。

    這種滋味痛徹心扉,真難受啊。

    傅錚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無聲痛哭。他的循循走了,獨自去了遙遠又冷的地方,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不過幾日,接進宮的梅蒨亦死了。

    昭慈皇后的棺槨停在宮中一個月,然後出殯,永嘉帝親自扶棺葬在東陵。

    傅錚此生再未立後納妃,亦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後來迫於群臣,他過繼了一個傅釗的幼子當皇子。最後那一年,傅錚御駕親征,死在了戰場之上。

    死的時候,傅錚仍是望着天,天空藍澈,漫天春光,他好像又回到那一年,那人偷偷望過來,一張臉漲的通紅,像熟透的小桃子,讓他想親一口。

    她笑盈盈的,喚他王爺。

    傅錚要死了,他張了張口,那兩個字在他的唇邊,卻再也沒有法子說出口。

    眼底瀰漫着血,還有淚,傅錚沉沉闔上眼。這一瞬,他心裏無比平靜,因為他終於能見到她了。

    他再也不想讓她離開。

    他要好好的疼她,愛她……

    永嘉帝駕崩後,與昭慈皇后合葬於東陵,石門永遠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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