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師的信,每隔一兩個星期,就會送到西堡中學來。
到了五月,送來的信里,大部分都是在說高考了。即使楊銳的預考得了第一,面對一次性考試,景語蘭仍然有所擔憂。
本來能考全省前十的學生,結果遺憾落榜的故事,每年都在東亞各國上演。
景語蘭到了京城,更擔心楊銳會考砸,以至於不能報考北京,於是儘可能的尋找資料,寄給楊銳,其中最有用的,是她找來的命題和閱卷原則。
楊銳對此看的很仔細。
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時代,不同的考試和不同的出題人,都會有不同的命題和閱卷原則,從補習老師的角度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
當然,最重要的永遠是學生的實力,但到了五月,還有兩個月不到就高考的時間,再想從根本上提高學生的水平,那實在有點不現實了。
如何發揮技巧,看命題和閱卷原則,在此時顯的非常重要。
許多不明白高考情況的家長,總是將學生丟給學校,自生自滅,孰不知老師的不同,會令水平相同的學生,成績有着天翻地覆的變化。
就世界的發展來說,高考差不多是最公平的考試了,但高考複習不是。
僅僅是英語作文一項,採取不同的策略來做,就會有七八分以上的差距。更別說整個高考的七門功課了。
楊銳熟悉30年後的高考命題策略,以及高考的答題方式,那是一點一滴的經驗堆積出來的,也是無數學生損失了分數,培養出來的。
至於80年代的命題策略和閱卷原則,他就需要重新分析了解了。77年才恢復的高考,現在還難說有什麼規律可言,反而是身在北京師範大學的景語蘭,通過工作之便,能夠多提供一些資料。
楊銳也從腦海中總結資料,找出較為肯定的部分,交給學生們訓練。
簡單英語就是其中之一。
鴻睿班的重本班和普本班,毫不遲疑的按照楊銳的複習大綱在進行。
但是,其他老師卻不一定贊同楊銳的想法。
尤其是他請來的二中英語老師袁麗同志,對楊銳的作文思路就很不贊同。她在教室里沒幹涉楊銳的講課,接下來的幾天也沒有干涉學生們做簡單作文的複習,但是,當鴻睿班學了個底子以後,袁麗卻開始重新講起了作文語法。
第二天的英語課,楊銳走進教師,就聽到袁麗在講從句。
楊銳自己也在學從句,而且是更難的多從句類型,他為此背誦了不少的東西,且有景語蘭做對練,即使如此,要說自如的運用各種從句類型,楊銳依舊不敢保證。
鴻睿班的學生程度有好有差,最普通的定語從句等等,還是能夠掌握的,但是,袁麗講的明顯深入,許多學生都是一臉茫然。
後世能考過英語四六級的大學生,對從句的語法也多有不甚了了的,袁麗講的固然認真,聽不懂的還是聽不懂。
楊銳能用各種方法將鴻睿班的分數提高到300以上,可300分,丟在30年以後,依舊逃不脫差生的頭銜。
楊銳緩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立刻出聲。
袁麗給鴻睿班講了半個學期的課,有自己的想法,想按照自己的方式來教課,也無可厚非。
只是不符合楊銳的補習策略而已。
袁麗也看到了楊銳,步子頓了一下,接着繼續在講台上揮灑。
楊銳低下頭,暗自考慮着策略。
袁麗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英語老師了,有專業背景,英語水平不錯,而且有豐富的教學經驗,放在楊銳曾經的補習學校,這樣的老師也是中堅力量。
她會逆着楊銳的要求來,其實也是出於對學生們的負責,否則,拿錢補課,反而不用費心。
楊銳考慮的多了,也覺得棘手,乾脆不去多想,等着一會兒再了解情況。
「叮鈴鈴」的下課鈴聲後,楊銳霍然起身。
袁麗瞄了他一眼,收拾好東西,出門而去。
楊銳三步兩步的跟上去,說:「袁老師,咱們聊兩句。」
袁麗四十歲左右,比同齡人看着年輕些,臉龐卻是嚴肅的很,頗有班主任的威嚴,口中說道:「你想說什麼,莫不是要把我給開除了?」
這個話,她說的有點調侃意味。
知識分子是80年代的稀缺材料,英語老師就更稀缺了,楊銳當日找她,也是費了一些心思的,臨高考一個多月的時間,袁麗不信楊銳會換了她。
楊銳不置可否的問道:「您怎麼又講到從句了?」
「從句是英語的精華,咱們中文不喜歡用從句,有是有,和英語的差別卻很大,學不好從句,就學不好英語,我得為學生負責。」
「等他們高考結束,再好好學從句也不遲。」
「高考結束了,還有其他的事呢,上了大學一樣不輕鬆。」袁麗很頑固的道:「現在不打好基礎不行。再說了,你的方法雖然能少扣分,也不一定適合每個人,學好從句,參加英語考試,分數同樣能有所提高。」
對袁麗的前半截,楊銳是暗自同意的,然而,考慮到西堡中學的現狀,楊銳搖頭道:「現在是五月了,一切目標都應該是面向高考的,如果考不上大學,基礎再好,也只能種地,打基礎做什麼?」
「我得我學生們負責,為學校負責。」袁麗停了一下,又說:「為國家負責。」
楊銳莞爾:「為學生負責是應該,為學校負責為國家負責,是不是扯遠了點?」
「只為了成績,其他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的學生,到了大學,能做什麼!」袁麗昂首道:「國家需要的不是只有成績的學生。」
楊銳聽的目瞪口呆,須臾,道:「您為國家和學校考慮,我不說什麼,但是,身為老師,您能不能為這些學生,為我們這些學生考慮一下?」
袁麗眼神一暗,轉瞬道:「總有學生考上大學,總有學生考不上的,不能為了考上,就不管不顧。」
「從國家和社會的角度,也許吧,從學生的角度來說,就純粹胡扯了。」楊銳漸漸不客氣了,道:「咱們在哪個位置上,就為什麼考慮,咱們都不是教育部的官員,不能為了教育部的事,耽誤了自己的學生吧。用通俗的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對不對?」
「咱們倆說不到一塊。」袁麗站在操場上,看看四周,道:「你教的捷徑是不錯,但不能總走捷徑,作文是英語學習的核心,你得給學生們豎立一個標杆。」
「臨高考了豎立標杆?」
「高考才能給人的印象深刻,即使有人因此沒考上大學,他們明年還有機會,有一整年的時間訓練……」
「他們今年考不上,明天可就更難了。」楊銳撇撇嘴。
「你不是也復讀了?復讀不是天塌下來了。」
楊銳沉默了下來。
他在考慮袁麗的話,不是現在的話,而是先前的話。
英語複習到現在,主要部分差不多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查遺補缺,強化訓練了,或許,袁麗提出了一個好的解決方案。
把她給開除了!
人的思想,是無法強行扭轉的,楊銳有楊銳的複習理念,袁麗有袁麗的複習路數,兩個人擰不到一塊,也是沒法子的事。
「袁老師,咱們到那邊談吧。」楊銳指了指實驗室的位置。
到了地方,他進入實驗室,從抽屜里數出一些現金,裝入信封中,拿出來給袁麗,道:「袁老師,咱們好聚好散,您說的話沒錯,但我要為同學們考慮,不好意思。」
正準備與楊銳好好辯論一番的袁麗愣住了,想了半天,還是接了楊銳的信封,也沒有看,就放進包里,嘴角微垂,問:「你準備再從哪裏找老師?」
「剩一個月了,我兼任吧。」
袁麗想說什麼,又沒說,默默點頭,黯然離去。
楊銳衝着她的背影道:「高考結束以後,還請袁老師再來學校,您還是我們的老師。」
袁麗點着腦袋沒有回頭。
楊銳嘆口氣,看着她離開,又去教室通知此事。
如果是高一高二,袁麗這樣的老師固然是極好的,就是高三初期,打基礎也比突擊更重要。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面對高考指揮棒,銳學組的學生們,實在是經不起任何的耽擱了。
銳學組的學生們沒有太多的感覺,袁麗本來就是楊銳請來的補習老師,現在離開雖然有點早,倒也並不顯的突兀。
楊銳回到座位上,重新整理了一份課程表,轉手自己做起了卷子。
語文,數學,英語,楊銳都做的飛快,差不多半個小時就能完成,堆放在一邊。
劉珊做完了自己的手邊的功課,忍不住好奇,坐到楊銳身邊,問:「正式考試的時候,你準備怎麼答題?」
「嗯,什麼意思?」楊銳沒抬頭。
「就是說,高考的時候,你也準備做這麼快,還是準備慢慢的做?你不是說,平時做試卷,要儘量和考試的時候一致嗎?」
「幫我批卷好了。」楊銳沒回答她的話,將卷子放她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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