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國內的時候,楊銳就思考過這場演說,儘管英語的語法平平,但他的內容是翔實的不能再翔實了。
選擇人體基因組計劃的未來作為他第四部分的預言,楊銳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他的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目標就是衝着人體基因組計劃進行的,儘管現在還是計劃階段,他也沒有向任何人透漏過自己的野心,但他做過的工作是顯而易見的。
無論是鉀離子通道的論文,還是現在的相互作用蛋白,最終都是通向人體基因組計劃的。以4年的水平來說,他距離人體基因組計劃並不比其他人遠,他有資格發出這個預言。
其次,楊銳現在已經摸到了基因組學的邊緣。
所謂基因組學,雖然就比基因學多了一個字,但它的含義是大不同的。
基因組學作為人體基因組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人體基因組計劃正式開展以後,必然會大放異彩。
而楊銳早在進入北大的時候,就為此而籌備了。
當然,那個時候,楊銳僅僅只是指望着,基因組學的概念正式建立以後,自己的名字能出現在創立者的說明中。
而現在,他卻是提前兩年的時間,先將基因組學的概念給拋了出來。這也是楊銳最近一年的實力大進,讓他有了底氣。
總而言之,在過去十幾個月里,楊銳所做的一切研究工作,除了輔酶q是為了賺錢以外,剩下的全部與人體基因組計劃息息相關。
一方面,這是楊銳有意為之,另一方面,人體基因組計劃也是生物學發展的最強方向,楊銳就是想要刻意避開都不容易。
但對滿場的學者來說,楊銳的話不僅是振聾發聵,還是膽大包天。
來聽演講的學者們,起碼是有資格參加此次「國際遺傳大會」的學者,他們對各種演講和報告是門兒清,比當年只讀過研究生的楊銳還要清楚。
所以,聽着楊銳的演講,聽着他用最多的篇幅,描述人體基因組計劃,所有學者都知道楊銳想做什麼!
用中國話來說,楊銳就等於是在「為聖人立言」,如果人體基因組計劃的走向真的如他所料,那楊銳的地位攀升自不待言。
而若是人體基因組計劃的走向與楊銳所言有所偏差,楊銳肯定是要受到諸多批評的。
若是人體基因組計劃的走向與楊銳所言毫無關聯,那楊銳以後想在學術界活下去都難。
在學者們看來,這自然是膽大包天的行為。
楊銳覺得預言簡單直接,是他鋒利的武器,學者們卻不會如此認為。
要猜度科技的發展,往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尤其是超大型項目的發展,它自己其內在的規律與軌跡,又常常受到學術以外的干擾,這使得學者們對項目的判斷往往會發生偏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猜度這樣的超大型項目,或許比猜度經濟發展還要難。
就比如正在發展中的「阿波羅登月計劃」,它的未來如何,又有幾個人能猜得中?
對4年的美國學者來說,又有幾個人認為,阿波羅登月計劃會戛然而止?
阿波羅登月計劃的利好是非常明確的,但它的耗費巨大也是眾所周知的。
要說學術界不能影響它是不正確的,學術成果的不斷湧現是支持阿波羅登月計劃的動力,但要說學術界能夠決定阿波羅登月計劃,那也是不正確的,歸根結底,這是政治生態的變化決定的,就像是曼哈頓計劃是因為二戰催生的一樣。
蘇聯與美國的關係,以及蘇聯最終的發展,對於阿波羅登月計劃的未來影響更大。
楊銳作為一名學者,妄圖預言人體基因組計劃的路線圖,預言基因組學,預言精準醫學……
這在眾人看來,幾乎是找死的行為。
人體基因組計劃是開場就要幾十億美元,做下去需要幾百幾千億美元的項目。
它的發展,又怎麼是好預言的。
當然,人體基因組學的發展或許是必然的,因為各方說客的遊說,各方利益的交織,最終會得到一個幾乎必然的結論,但要猜到這個結論,又實在太難了。
偏偏楊銳站在台上,信誓旦旦的試圖說明:pr儀的發明,必將決定人體基因組計劃的發展。
楊銳沒有說謊,pr儀的發明,確實對人體基因組計劃極強的推動力。
只是現在沒有人相信而已。
主廳內,小聲的議論聲漸起。
記者們卻是慢慢的變的興奮起來。
他們不怕你大言不慚,他們就怕沒話題啊!
隨着楊銳的演講接近尾聲,一時間,十數名記者一洗先前的懶散,捏緊了話筒,隨時準備衝上去,攝像師的鎂光燈也閃的耀眼,乍看起來,仿佛是紅毯走秀似的。
楊銳看着下面的人,亦是越發的自信,表情動作乃至於語法都愈發的舒展了。
他的演講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是給現場的學者們聽得,剩下的部分,就是以待驗證,以及給記者們聽的有。
要爭奪pr的發明權,既需要學術界的聲音,也需要社會上的聲音。
當然,楊銳更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沒有什麼發明權的競爭,那是最好的。
一篇演講在一個小時裏堪堪講完,楊銳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只要當眾完成這次演講,他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就不虧。
pr的發展過程,就與中國歷史上的和氏璧一般。它在創生之初所受到的期待,與它最終達到的程度有着千百倍的區別。
就像是有人準備設計一柄鑿子,結果發明了馬達似的。
楊銳並不指望現在就能一躍獲得世界矚目,但這是遲早的事。
而且,以諾貝爾委員會的尿性,他被壓抑的越久,獲得報償的程度也越深。
學術界歸根結底也是人組成的,免不了有排排隊吃果果的傾向,只是諾貝爾獎的門檻實在太高,以至於能排隊的都非常人罷了。
楊銳演講結束,稍微輕鬆了一些,下面的學者們卻是輕鬆不起來,一個個竊竊私語,乃至於高聲談論。
不等主持人上台,已經有性急的自己站起來,喊道:「我有問題。」
有人不甘落後,也高喊:「我也有問題。」
組織方派來的主持人苦笑着跑上台來,道:「請各位稍等,我們讓楊先生先休息一會,再開始提問環節。」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下面的人乾脆自己討論了起來。
有一個人說句:「基因組學的概念和前段時間卡利亞斯教授的論文有一些交叉。」
在他旁邊,至少有三個人會反駁他的意見,言辭激烈已到了指名道姓的程度。
站在正門前方,對楊銳很有興趣的紐約先鋒報的女記者,不無擔心的看向楊銳,覺得他這樣的年輕人,不一定受得了如此洶湧的批判。
豈料,楊銳的動作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楊銳反而趁着休息的時間,一邊喝水,一邊觀察着其他人。
他對現在的局面,也有過考慮。
再怎麼說都是預言,在預言實現之前,任何人都可以對此做出評斷,而且,與一般性質的批評不同,批評預言,即使最終預言成立,大家也不用負多少責任。
再怎麼說,都是預言嘛!科學假說被質疑,又有什麼奇怪的?
而從聽眾們的角度來講,他們也實在有太多的理由來向楊銳提問了——所謂槽點太多是也。
甚至還有人擔心提問不及。是人總有虛榮心,眼瞅着這麼多的長槍短炮,許多還是出身紐約的大媒體,若是能問的楊銳痛哭流涕,豈不是聲名遠播。
就連中國代表團這邊,都有學者躍躍欲試。當着這麼多學者和媒體的面,要是能將楊銳問垮掉,指不定就能撈一個美國大學的客座教授,過幾年再回國,還不知要牛到什麼境界。
領隊張洪軍也看出了危險,一邊在心裏埋怨楊銳,一邊勸說眾人:「咱們中國人不要打中國人啊,注意國際影響……」
胡教授就忍不住笑:「楊銳自己要找打,我們不打,總會有人打的。」
「總之,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大家出門在外,要為國家為人民考慮。」張洪軍焦頭爛額的當政委,眼睛的餘光還在找加尼卡,生怕這位美國人不高興了,放棄了購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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