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雜誌社內部的意見,還是希望能消弭影響……來,別光顧着說話,喝酒喝酒,魏研究員多喝點……」有機化學通報的主編鐘安站在北京飯店的包廂中,一個勁的給魏振學勸酒。
這一次,是鍾安宴請魏振學,試圖用糖衣炮彈把他給攻下來。
魏振學來者不拒,勸酒就喝,同時笑道:「我不懂怎麼消弭影響,你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影響我發表論文就行了。我得提前說了,你們期刊上的論文結論和我的論文結論不一樣,我得重做了他的實驗以後,才有我的論文,我得在論文裏說明……」
「這樣啊。」主編鐘安把酒喝了,一邊倒酒一邊問:「你的論文發表在哪個期刊上?要不我幫你問問,少寫一點對比,保證你也能發表出來。」
魏振學無所謂的道:「就在生物化學系統生態上。」
「生物化學系統生態?」
「biocmir……」魏振學拽了一句英語,他的論文是楊銳幫忙翻譯的,但自己也在努力學,僅僅學術英語並沒有那麼難。
主編倒酒的動作卻是止住了,訝然道:「是美國的那本生物化學系統生態?」
「是啊。」魏振學樂呵呵的道:「我重做了這個李鑫的論文以後,發現能寫的東西比較多,可以做一篇不錯的論文了,就找人翻譯成了英國的,沒想到寄出去以後,人家同意發表了,運氣運氣……」
「這不能說運氣,這是實力。」鍾安笑的勉強,他可沒辦法影響外國期刊。
「實力是有一些,運氣也不能少。」魏振學哈哈的笑了出來。
鍾安只能順着他的意思繼續恭維:「主要是實力,沒有實力,也不能上外國期刊啊,外國人對咱們中國人是有偏見的,一些很好的文章發到國外去,結果不能上,魏研究員厲害,厲害。」
「哈哈哈哈,你這麼說,是有些厲害啊。」魏振學轉瞬進入自賣自誇階段:「我當時寫這篇論文的時候,本來想用人家的結果就算了,結果做不下去了,有幾個數據,怎麼算怎麼不合適,本來吧,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我這個人較真,就從後往前推,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不過啊,咱是傻人有傻福,這樣一篇論文改造下來,發表到外國期刊上是挺容易的,而且啊,我還以此為基礎又寫了一篇,摟草打兔子,眼看着又要發表了。」
「您這是一次性兩篇論文,還都發表在外國期刊上?」鍾安還真有點肅然起敬。
魏振學又是一陣大笑,說:「是啊。厲害吧。」
鍾安的肅然瞬間消失,舉起大拇指,連說「厲害厲害」,有種哄孩子的感覺。
直到兩人醉倒,鍾安也沒找出消弭影響的法子。
回到招待所,鍾安往期刊社打了電話,把情況向總編報告了,又道:「這個寫論文的人,性格有點外放啊,我擔心就算要他把論文改了,這人也會喊的盡人皆知。那我們就更被動了。」
「論文你看到了嗎?水平如何?」
「我找了有機所的熟人看了,評價比較高,認為是能在外國期刊發表的好論文,裏面的數據和實驗也合理清晰,就是要改,也比較複雜。」
「唔。」
「要不然,咱們內部取消李鑫的那篇論文,然後不要提這個魏振學的論文,應該也不會被人注意到。」
「如果沒人注意到,這次是怎麼被發現的?算了,還是登報撤銷,就安排在這一期上,我去給黃主任說明一下,你去通知一下那篇造假的論文的原作者,叫什麼來着?」
「李鑫,華東紡織工學院的研究生,但已經畢業了。」
「那就通知學校,再讓學校通知學生,看他有什麼話說,如果到我們期刊出版,還有合理的解釋的話,那就不怪我們了。」
鍾安點頭,說:「我從社裏走的時候,就讓人寄信出去了,現在應該到了。」
兩個人都沒把李鑫放在心上。期刊社就是期刊社,審查期刊,發表期刊,每期都有研究生、博士生寄信過來,但像是造假被抓的,最近兩年也就這麼一個。可以說,期刊社本身也是火大中。
當然,李鑫本人更是火大了。
他匆匆的趕到郵局,拿到了來自學校的電報,然後又在疑惑中等了一天,拿到快件。
這年月,學生都要從學校轉走組織檔案到單位,若是調換單位,通常也需要繼續轉走組織檔案,通過這個脈絡,普通人的人生軌跡也就被確定了。
李鑫從學校畢業以後,就分配到了中絲工作,學校收到了期刊社的信件,毫不猶豫的轉了信件,並且拍發了急電。
撕開快件,看到裏面的內容,原本還期待着是什麼好事的李鑫,頓時臉綠如油。
論文造假也許很普遍,被證實的論文造假就不是了。
而且,結果會很危險。
李鑫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瞅着面前的兩頁信紙發呆。
造假!他當然是造假了,如信紙內所言。
依然如信內所言,李鑫又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期刊主編要求得到他的解釋。
李鑫知道希望極其渺茫,因為僅僅信里的內容就能夠說明一些東西了,加上李鑫自己知道,他確實是造假了,這就讓證明自己的「清白」顯的困難重重。
然而,希望再渺茫也要嘗試,李鑫是不甘心等死的。
只是,該怎麼做,李鑫自己也不知道。
「先寫一封回信?」李鑫這麼想着,拿起一隻筆,卻是一個字都落不下去。
要是寫錯了,可就變成證據了。
應該先找期刊社要來他們說的論文的稿子。李鑫這麼想着,又擔心時間來不及。
「咚咚!」
「李鑫,我孟亮啊,我看到你回來了。」孟亮的大嗓門在門外響起來,伴隨的還有捶門聲。
李鑫厭煩的喘了口氣,吼道:「今天有事。」
「你昨天也有事,前兩天也有事,我也有事啊。」這幾天,孟亮沒少找李鑫。
「我真有事。」李鑫無奈的開門。
「我知道,我知道。」孟亮喝了些酒,有點醉醺醺的進門,倚牆站着,說:「通報批評掛上了,你知道不?」
「通道批評?」
「我的通報批評。」孟亮瞪着紅通通的眼睛,說:「館裏都知道了,學校也都知道了,呵呵,你不知道。」
李鑫手裏還拿着信紙,煩道:「我也有自己的麻煩事。」
「我的麻煩事是為了你惹下的。」孟亮跌跌撞撞的進了房間,躺在沙發上,仰看着天花板,重複道:「我的事是你惹下的,你惹下的。」
「你……」李鑫無可奈何,道:「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
「你怎麼沒辦法?你有的是辦法,你就是就是不想做。」孟亮坐直了,用紅眼睛盯着李鑫說:「我被通報批評了,你不幫忙,我認了,但你得幫我取消了,得在今年給我取消了,要不然,你找你爸,幫我調動到民政部去。」
李鑫哭笑不得:「你一個學校里的人,怎麼調動去民政部?」
「我不管,我臉都丟盡了,職稱也憑不成了,你不幫忙,我怎麼辦?」孟亮順着沙發滑到了地上,乾脆躺在了那裏。
李鑫皺眉:「你耍酒瘋差不多就行了,還賴在我這裏撒潑不成?」
「我沒辦法了,撒潑就……撒潑,我就撒潑了,你怎麼辦吧。」孟亮酒氣上涌,話也說不利索了。
李鑫用手扇扇風,關上門,把窗戶打開了,再回頭看,孟亮已經半醉了過去。
李鑫低頭展開手裏的信封,突然有種強烈的畏懼感,好像自己也會落得如此境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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