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堡中學,楊銳做了一個簡單的講話,就將時間留給了其他人。
王國華等人倒是頗為振奮,一個個說的唾沫橫飛,很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
在去年,他們還是高考大軍中的普通一員,但是今年,這二十好幾人卻是脫穎而出,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甚至可以給曾經的同學演講。
面對仍然停滯不前的同齡人,這種衣錦還鄉的快感,根本不是年輕人所能抵受的。
這大概是80年代的中國青少年最為青春飛揚,最為快樂和享受的一刻了。
王國華用回憶的語調,複述了自己過去一年多的生活,李學工也用少見的振奮描述了大學裏的課程。
聽眾們悠然神往,仿佛再用一年時間,自己就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結束焦慮和迷茫的中學時代。
幾位老師也站在台上,換着法兒鼓勵學生和家長們。倒是趙丹年沒有出面,僅僅作為校長,坐鎮於後。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校長,經歷過五六十年代又紅又專的高考,也經歷了恢復高考以來的唯分數制的高考,深知通過高考的難度。
不管是鴻睿班也好,銳學組也罷,都不可能保送這些孩子讀大學。
總歸是有人考上,有人考不上的。
其實,在場的學生和學生家長也知道此點,只是巨大的誘惑,讓人不得不投入期間。
所謂天子門生,是對這些年誕生的兩三百萬名大學生的最好詮釋。
中國有30多個省,300多個地級市,1000多個縣,僅就官位來說,全國就有超過50萬個處級崗位,超過500萬個科級崗位,比這些學生的總人數還要多。
至於宛若囊中之物的技術性崗位,中國需要的就多了。用不了20年,中國就會有2000多所高等學校,也就意味着至少有20萬的教授職位,100萬的富教授職位。同為正高級職稱的研究員與副研究員數量也少不到哪裏去。
而作為醫院的最高級,未來中國會有15萬名以上的主任醫師,近百萬的副主任醫師。類似的還有高級工程師,高級記者,一級律師……
到90年代中期以後,隨着老一代的大學生退出歷史舞台,能夠勝任這些崗位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這與30年後的局面截然相反。
對於通過了高考的大學生們來說,這是一個美好的時代,海闊任魚游,天高任鳥飛,無論到哪裏,從事什麼職業,只要拿出大學文憑來,就可以得到同事和領導的重視,只要有了成績,上升之途暢通無阻。有時候,即使沒有成績,只要動用一點點情商,一樣不會吃虧。
然而,這些美好和方便,是在殘酷的篩選之後才有的。
通過了篩選的楊銳、王國華、劉珊等人,可以傲視群雄,暢想着如何一展抱負,成就事業。
沒有通過篩選的李鐵強、王萬斌等人,要麼繼續復讀,要麼就只能在滾滾紅塵中打轉,期望着有一天能做到僱傭大學生給自己打工的程度,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在熟悉了流程的王國華等人有意無意的引導下,現場的熱度迅速的炒熱了起來。
這是他們在過去幾天的報告會上學到的技巧。
現在人的社交活動很有限,尤其是大規模的集體活動,往往缺乏必須的條件,不過,一旦舉行起來,往往也能吸引很多人。
氣氛的最高點在捷利康的代表出現時出現。
當年輕的捷利康代表伊萊爾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說「你好」的時候,叫好的聲浪仿佛能將地皮捲起來。
不止是學生,就是許多學生家長,也沒有親眼看過外國人,這時候碰上了,豈能不仔細瞧個清楚。
結果是原定十分鐘的獎學金說明,被生生拖了一個小時。
等伊萊爾下來的時候,渾身都被汗浸透了,滿滿的古怪的古龍水味道。
也是靠着這股子兒洋味兒,伊萊爾才能順利的走出來。
不過,伊萊爾本人卻是興奮非常,開心的道:「中國人民實在是太熱情了。」
楊銳不禁莞爾,說:「英國人民也是和善。」
「我們都是好人。」伊萊爾樂呵呵的群發好人卡。
伊萊爾其實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畢業,因為學的是東亞政治與文化,受聘於捷利康以後,就常年在東亞地區奔波,以前還常去的是較為發達的亞洲四小龍,現在被派到中國地區來,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偌大的日不落帝國也很講究論資排輩的,如今雖然沒有殖民地了,但派駐何方,也不是伊萊爾這個年輕人所能決定的。
另一方面,捷利康派駐在中國的英國人並不多,伊萊爾因此倒是頗受重視,聊上幾句,就用英語傳達口信道:「我們的情報顯示,日本公司近期正在對旗下的工廠進行升級換代,可能會採用新技術生產茄尼醇和輔酶q10,總部準備積極應對,讓我提前向您說明。」
日系公司在生物製藥方面,是走在世界前列的。就絕對水平而言,他們或許還趕不上美國德國等老牌強國的全面,但在某些方面,日系公司的生物製藥水平卻是頂尖的,尤其是壟斷經營方面,隸屬於日本財團的生物製藥公司都是有些手腕。
正常情況下,日本生物公司都會儲備一代或者兩代的技術。而他們釋放新技術的時機,往往不像是歐美公司那樣,以成本和利潤為選擇,卻是以對手作選擇的。
尤其是財團下屬的生物製藥公司,經常不把千萬美元級的利潤或損失作為目標,他們的目標永遠都是行業競爭,力求做行業前三,乃至於行業第一,繼而是行業壟斷。
為了這個目標,很多日本公司從70年代就開始承受虧損,足足虧損10年時間,然後才開始收穫肥美的壟斷利潤。
就這一點來說,這一時期的日系公司其實很先進,其競爭策略與後世的互聯網公司如出一轍。
事實上,製藥公司和互聯網公司確實很像。它們的經營成本都不高,而開發成本都很高,同時,贏家通吃的理論在互聯網企業內盛行,也在生物製藥公司間盛行。
同樣的輔酶q10,日系公司的毛利潤高達50以上,而不能達到行業頂尖的歐美公司就只有30左右,末端的中國公司的利潤只有10。
一些專利性藥物的生產成本就更低了。
但是,一旦有新藥出現,舊有的專利藥物的利潤率就會大打折扣。
輔酶q10與治療性藥物略有不同,實質卻是相同的。
楊銳知道日系公司儲備着至少兩代的技術,倒是不奇怪的問:「特意向我說明,那我猜你們積極應對的方法,是要打價格戰了?」
楊銳是多個輔酶q10工廠的股東,如果要打價格戰,他的紅利就會受到影響,捷利康自然得提前通知。
伊萊爾見楊銳情緒平穩,放心許多的道:「是的,如果對方公司生產線重建的話,我們壓力會很大,總部決定下調全球出貨價,趁着日本公司產能縮減的時候,爭奪客戶。」
日系的生物製藥公司普遍自動化水平高,熟練工人少,替補工人更少,這點不像是歐美系公司,更是不能與跨國開廠的捷利康相比。
楊銳問:「售價下調多少?」
「具體數字我不知道,總部應該會派員特別說明的。」
楊銳點頭,道:「也吃了一年的超額紅利了,降價就降價吧。」
過去一年,他從捷利康手裏拿到了近400萬美元,雖然弄了一個私人實驗室,手裏積攢的現金也不見少,紅利降低一點倒也無所謂。
伊萊爾鬆了一口氣,又道:「除此以外,公司還想讓我問您,是否有意願繼續開發相關的生產技術。」
「你們想委託我來開發?」楊銳一聽就明白了。
「您的實驗室已經投入運營了,據說已經獲得了不小的成果,公司內就有提出,請您繼續開發相關技術。」伊萊爾是鸚鵡學舌的問詢,心裏卻是感慨:自己比楊銳還要年長七八歲,誰能想到,這樣一個中國人,竟然自學成才,到了捷利康這樣的跨國製藥公司也要諮詢合作的程度了。
儘管英系公司一向開放,捷利康也是喜歡收購勝於自產的製藥企業,但像是這種什麼東西都沒見到,直接委託開發的情況,還是極少出現的。
楊銳也小吃一驚,問:「什麼條件?」
「共同出資,共同享有成果。」伊萊爾沒說比例,他就是問個意向。
楊銳心裏捉摸着,倒是覺得不錯。華銳實驗室本來就留有餘量,運行到現在,磨合的也相當不錯,完全可以承擔數個項目。
「原則上同意,具體的比例,你們派人來談吧。」楊銳和捷利康合作的不錯,開發輔酶10的技術更是現成的,耗費不了多少精力。
伊萊爾口中說好,心裏卻是頗有些羨慕。生物製品的開發動輒百萬美元,等於說,楊銳一句話就要來了數十萬美元的研究經費,這對剛剛步入中產階級的英國人也是不小的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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