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聽聞林平之拜岳不群為師時,心中憂慮更甚,怕岳不群也是貪圖辟邪劍譜,故意與自己作對,那樣自己豈非擔了惡名,又為別人做嫁衣。←
此刻見岳不群到來,便覺定是為自己而來。他五嶽劍派雖然人多勢眾,非青城派可比,可自己等人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遜之言,詢問林震南夫婦的下落,自己該如何回答,是出口否認,還是反問他令狐沖毆打自己門下弟子之事,問他這是甚麼行徑。當真說翻了臉,以他君子劍的名聲,也不好當眾刁難自己。
余滄海想到此,心中思緒翻飛,正在苦思對策,就見岳不群朝他迎面走來,拱手笑道:「余觀主,多年不見,越發的清健了。」
余滄海一愣,見岳不群沒有絲毫不虞之色,好似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雖不知他心中是何心思,余滄海卻不敢沒事找事,拱手還禮道:「岳先生,你卻是越發年輕了。」
兩人當下寒酸幾句,便各自落座。
廳內眾人各自閒談,劉府中又有各路賓客陸續到來。眼看吉時已近,劉正風正要返入內堂,由門下弟子招待客人,忽聽得一聲唱諾,少林派方生大師到。
劉正風雖早聽岳不群言及此事,如今聽少林派方生大師當真來了,不免心中高興,忙轉身去迎,這時又一聲唱諾傳來,武當派清虛……二位長老到。
劉正風心中不免又是一震,隨即大喜,他金盆洗手一事,竟惹得少林武當這對武林泰斗同時駕臨,這是何等榮幸。
廳內群雄也是一片譁然,少林武當向來超然世外。對這些俗事多半不加理會,不想今日雙雙來此,便是一派掌門也難有這麼大的面子,這劉正風當真是好本事。
劉正風把幾人迎入廳內,請各人就座。
依照武林中的地位聲望,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和少林派方生大師。皆該坐首席,只是五嶽劍派結盟,天門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師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方生大師也是推辭不坐,眾人群相退讓,誰也不肯坐首席。
無奈居中那張太師椅便任其空着,群雄紛紛坐定,僕役上來獻菜斟酒。
米為義端出一張茶几。上面鋪了錦緞。向大年雙手捧着一隻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滿了清水。
只聽得門外鞭炮聲大作,幾十掛長鞭噼里啪啦響了起來。在後廳、花廳坐席的一眾後輩子弟,都涌到大廳來瞧熱鬧。
正在這時,忽聽得門外砰砰兩聲銃響,跟着鼓樂之聲大作,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顯是甚麼官府來到門外。
群雄一怔之下,只見劉正風換了嶄新熟羅長袍。匆匆從內堂奔出,群雄歡聲道賀。劉正風略一拱手,便走向門外,過了一會,見他恭恭敬敬的陪着兩人進來,一個是身穿公服的官員。一個卻是一身青袍的儒生。
群雄暗想:「難道這兩人也個武林高手?給劉正風賀喜來的不成。」
那當官的雖衣履皇然,但雙眼昏昏,一臉酒色之氣,顯非身具武功。眾人猜想,劉正風是衡山城大紳士。平時免不了要結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員來敷衍一番,那也不足為奇。
另一個一身青色儒袍的男子,看面貌三十餘歲,儒雅謙和,顯然身懷武功,只是眾人卻難瞧出他的深淺。
岳不群看了那儒袍男子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他心中暗暗思索,卻發現眉目間卻和青衿有幾分相像,只是年齡大了一截。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轉頭低聲問站在身後的令狐沖道:「你三師弟呢?到了沒有?」
令狐沖一愣,轉頭四下打量半晌,果然沒有青衿的身影,低聲回道:「早上還見小師弟,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岳不群看向其餘幾人,有的搖頭說沒見到,有的說早上見過,皆沒人說得清楚。
最後林平之說道:「我早上曾碰見三師兄外出,他說是有事要辦,匆匆走了。」
岳不群眉頭緊皺,忽然輕嘆一口氣,見林平之死死地盯着余滄海,神情有些激動,輕輕拍了拍他,示意令狐沖看好林平之。
忽然他恍惚看到那青袍儒生微不可查的給自己眨了眨眼,岳不群心中一震,看四周眾人皆不在意,才放下心來。再打量過去,那青袍儒生卻目不斜視,對自己等人恍如未見。
兩人隨着劉正風進入大廳,青袍儒生停住腳步,那官員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後的衙役右腿跪下,雙手高舉過頂,呈上一隻用黃緞覆蓋的托盤,盤中放着一個捲軸。
那官員躬着身子,接過了捲軸,朗聲道:「聖旨到,劉正風聽旨。」
群雄一聽,都吃了一驚:「劉正風金盆洗手,封劍歸隱,那是江湖上的事情,與朝廷有甚麼相干?怎麼皇帝下起聖旨來?」
劉正風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向那官員連磕了三個頭,朗聲道:「微臣劉正風聽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廳內群雄一見,無不愕然。
那官員展開捲軸,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湖南省巡撫奏知,衡山縣庶民劉正風,急公好義,功在桑梓,弓馬嫻熟,才堪大用,着實授參將之職……」
劉正風又磕頭道:「微臣劉正風謝恩……」站起身來,向那官員彎腰道:「多謝張大人栽培提拔。」
那官員捻須微笑,說道:「恭喜,恭喜,劉將軍,此後你我一殿為臣,卻又何必客氣?」
劉正風道:「小將本是一介草莽匹夫,都是當道恩相、巡撫大人和張大人的逾格栽培。」
那官員笑道:「哪裏,哪裏……」
劉正風轉身從弟子手中取過一個錦囊包裹,笑道:「些許微禮,不成敬意……」
那張大人哈哈大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禮……」使個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過去。
這時劉正風對着那個青袍儒生問道:「小弟眼拙,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那張大人收了銀子,正眉開眼笑,忽聽此一問,不禁一愣,看着那青袍儒生,自己腦子裏也是一團漿糊。尚未開口,忽見那儒生眼中有幽光閃過,他心中一蒙,忽然想起他是李大人,至於自己如何知道他是李大人,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不及細想,介紹道:「劉將軍,這位是李大人,你倆要好好親近親近。」
這位李大人上前一步道:「劉將軍,恭喜恭喜……」
劉正風也慌忙回禮!
張大人道:「小弟公務在身,不克久留,來來來,斟三杯酒,祝劉將軍聖上恩澤,綿綿加被。」
早有左右斟過酒來,張大人連飲三杯,拱拱手,轉身出門,他上了轎子,行了片刻,腦子猛然清醒,那青袍儒生的面容掠過心頭,不免一驚。自己何時認識的他,還稱他李大人。
他呆愣片刻,忽然想起今早遇見此人,他自稱姓李,說與自己在巡撫大人的府上見過,自己雖沒有絲毫印象,卻對他說的話相信無比。
連他想隨自己到劉正風府上見識一番,自己竟也應下,現在想想自己當時的反應無比怪異,難道今天撞邪了,還是那人對劉家心懷不軌,他摸了摸身旁的銀子,忽然搖了搖頭,自己有的財發就行,那管得了那麼多!
劉正風壓下心頭疑惑,滿臉笑容,直送張大人到大門外。卻見那位李大人卻留在了劉府之內,他心中疑惑,自己雖交友廣闊,卻不曾與此人相識,他留在自己府上作甚。
聽張大人介紹他是李大人,他叫什麼,身居何職,自己皆不清楚。
只是劉正風畢竟八面玲瓏,這些念頭心中一閃即過,壓在心中不提,連忙拱手請李大人上座。
這位李大人看了看那尚無人坐的首席,忽然邁步過去。
廳內眾多江湖好漢看的心中一跳,這首席連泰山天門道長和少林方生大師都推辭不敢就坐,這李大人不過是朝廷官員,參加江湖中人的洗手大會,本就礙眼,只是劉正風不說話,眾人不好說什麼。
不想他何德何能,竟想當着天下英雄的面,要坐首席,廳內眾人那還忍得住,張嘴就要大聲呵斥。
卻見那李大人走到首席前,對着它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忽然轉身走到岳不群身旁坐了下來,眾人見了,都鬆了一口氣,至於他與各位前輩高人位列同席,也不甚在意了。
劉正風此時又笑着對眾位來客拱手施禮,眾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臉色又是尷尬,又是詫異。
來到劉府的一眾賓客多是一方豪強,在武林中各有所持,均是自視甚高的人物,與官府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此刻見劉正風趨炎附勢,給皇帝封一個「參將」的武官,便感激涕零,大拍馬屁,還敢公然行賄,心中都尷尬不已,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不虞之色。
不少來賓便想:「看這情形,他這頂官帽定是用金銀買來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黃金白銀,才買得了巡撫的保舉。劉正風向來為人正直,怎地臨到老來,利祿薰心,做出這種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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