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的日子總是很短的,晉察冀根據地坐落在膏藥國大後方,作為羅圈腿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大掃蕩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平常。
一有戰事,李木就得忙碌起來,不過之前的手指練習的確有成效,手術中的李木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更加的靈活,更加平穩,以前比較難做到的打結術式都可以輕鬆完成。
本想將這個喜訊和自己的老師分享,結果另一個急診室那邊卻傳來老師高燒暈倒的惡迅,嚇得李木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衝到自家老師身邊。
一看溫度計燒到 39.6 度,李木頓時氣血上涌,大庭廣眾之下,怒髮衝冠地對躺在病床上的諾爾曼教授吼道:「老師,二次感染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為什麼不說?又瞞着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找死?」
話雖無禮,但是諾爾曼教授再次感染的確是事實,病房裏的根據地領導和醫護人員都深感自責,竟然直到諾爾曼教授昏倒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李木千叮嚀萬囑咐,二次感染還是發生了。看情況多半是血液感染,也就是敗血症。這在未來不算什麼,但是在青黴素缺乏的根據地,炎症感冒都可能致命,更不用說敗血症這樣的絕症。
頓時感覺天都塌下來了,雖然極力避免,沒想到還是擋不住歷史的軌跡。但是李木不想放棄,只要有一線生機,李木就要爭取。
對於老師不愛惜身體,李木異常氣憤,面容嚴峻地對在場所有醫護人員說道:「從現在開始,根據地的手術由我負責,所有急診傷員都抬到我那裏去。老師需要休息,禁止老師再做任何手術。
你們馬上打電話,讓聶帥那邊或是延安趕快把青黴素寄過來。以後老師修養中,別再省這省那了,雞蛋豬肉該補充就補充。只有補充足夠的營養,才有戰勝炎症的希望。
從今天起,你們給我把老師看好了,別在讓我發現他出現在手術台上。如果你們想讓我老師早點死的話,就繼續放縱他吧。」
李木知道自己態度惡劣,但是軟語相求似乎求不來諾爾曼教授的自覺性,李木索性做個惡人,搶下自家老師的最高權限,全面接手根據地的醫護工作。
為了讓自家老師能安心養病,能放心的將根據地醫護工作交給自己。李木瘋狂的做手術,日以繼夜的工作,在證明自己的同時也不斷精進着手術技藝。
畢竟都是些開放性創傷手術,平日裏的手術內容百分之八十都是一樣的。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但是李木的手術時間越來越短,從最早的一個小時變成半小時,半小時加快到二十分鐘。
儘管李木不知疲倦,夜以繼日的奮戰在前線醫院,手術也成功累積達到 332 例,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就在他好不容易躺下休息時,後方醫院來人了,說是諾爾曼教授支撐不住了,叫李木趕快去黃石口村花盆醫院見最後一面。
心情沉重的李木一走進諾爾曼教授的病房,就看見他敬重的老師墊着枕頭,癱軟的靠在床頭,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這副慘象,使李木的心就像被人揪緊了一般,十分難受。
此時,站在諾爾曼教授床邊的是從延安匆忙趕回來的林國堂林主任,他在看到進來的是諾爾曼教授的得意門生李木後,十分慚愧地惋惜道:「李木,我們已經盡力了。前天的手術,肘部膿瘍切開,已經全身感染,還是晚了。而卻術後情況糟糕,腋下淋巴結腫大並伴有劇痛,嘔吐,高燒超過四十度。現在吃了些退燒藥,白求恩同志才清醒了些。有些話……」
看到自家老師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李木頓時怒了,握緊拳頭後,直接打斷對方,大聲地吼道:「手術?為什麼不通知我?為什麼不是我來做?這是我的老師,不是你們的標本,誰讓你們亂來的。」
李木情緒十分激動,屋裏的林主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手術失敗的他完全沒有反駁的理由,低下了頭任由李木責罵。
「胡鬧!」
見李木不分青紅皂白,一進來就把醫院院長劈頭蓋臉得教訓一通,諾爾曼教授雙手吃力地撐着床板,好不容易坐起來後,鼓足氣罵道:「李木,我還沒有死呢。這裏還是我說的算,林主任是一院之長,幾時輪到你來教訓?一日不打,上房揭瓦,你給我一邊站着。
我這個病我自己知道,不是他們的錯。是我自己耽誤了治療,但是我並不後悔,在這裏兩年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我過得很開心,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多做貢獻。
如果我走了,你要寫信給美國總書記白勞德,並寄上一把繳獲的戰刀,隨信把我的照片、日記、文件都寄過去。
將我永世不變的友愛送給蒂姆·布克以及所有我的加拿大和美國的同志們。
請求國際援華委員會給我的離婚妻子坎貝爾夫人撥一筆生活款子,我對她應負的責任很重。另外,兩張行軍床、兩雙英國皮鞋,給聶司令;馬靴、馬褲,請轉交呂司令;兩個箱子給葉部長;18 種醫療器械給游副部長、杜醫生和衛生學校的江校長。
打字機和繃帶給郎同志;手錶和蚊帳給潘同志;一箱子食品和文學書籍送給董同志,算我對他和他的夫人、孩子們的新年禮物;
給我的小鬼和馬夫每人一床毯子,另送小鬼一雙日本皮鞋;照相機給沙飛;貯水池等給攝影隊;醫學書籍和小鬧鐘給衛生學校。
每年要買 250 磅奎寧和 300 磅鐵劑,用來治療瘧疾患者和貧血病患者。
千萬不要再到保定、天津一帶去購買藥品,那邊的價錢要比滬、港貴兩倍。
李木,你不要難過。最近兩年,是我平生最愉快、最有意義的日子。雖然我即將遠行,但是你作為我的接班人,我希望你在完成我的囑託後,還能回到這裏。
我是沒有機會看到新時代的到來,只希望你能幫我看上一眼,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咳咳……不多說了……你出去吧……」
諾爾曼教授強撐着病體,一口氣居然說了這麼多,李木知道老師是在交待後事。沒能扭轉歷史的李木,頭一次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無能,只能無奈得捶擊牆壁,最後喪氣地走出病房。
第二天,11 月 12 日凌晨 5 點 20 分,白求恩大夫悄悄地離開了人世。
第六章 惡 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