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七十七章 恨之鼓動

    今日萬里無雲,正午的太陽將其熱能十足地傳達至地面。在由明媚轉至熾熱的陽光照耀下,行人大半都躲回了家中或是找個小店歇腳。

    然而,此時的夜衣卻焦急地奔跑在街道上,四下張望尋找着那個在人群中應該十分顯眼的火紅色身影——名為嬴瑤的青年。

    大約一個小時前,夜衣因為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一點點不愉快勒令嬴瑤滾出自己的房間。語氣當然有一點刻薄,但事實上卻只是出於穿衣的需要,本來是打算在穿戴好之後就立刻把他叫回來的。

    然而,嬴瑤卻對「滾出去」這句話產生了誤解,現在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儘管在醒來的時候,夜衣看到的嬴瑤似乎像是沒有了什麼大礙,但一個大病初癒的人又怎麼可能讓人完全安心!

    必須儘快把他找出來,然後狠狠說教幾句!

    夜衣在心中打定了這個主意,但關鍵的嬴瑤在穿越了數個街區後卻還是無法找到。

    長時間的奔跑,讓夜衣感覺到了疲勞,新換的衣服轉眼間又被汗水浸濕。同時,在腦袋稍稍冷靜了一點後,她也認識到了這樣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從自己這裏離去的嬴瑤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裏?一邊喘息着,夜衣一邊思考着。

    就她的所知範圍內,嬴瑤只有兩個地方可去。一個是凡史例那裏,另一個則是她曾經一起去過的那個孤兒院。

    按照那一晚分析出的嬴瑤的行動方針來判斷的話,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凡史例的身邊。

    做出如此判斷,夜衣側身望向了凡史例所在的老巢的方向,然後她又回頭看了看孤兒院所在的方向。

    和理智的判斷不同,在感情上夜衣卻是傾向於孤兒院這個答案,或是說她希望嬴瑤在大病一場後能重新審視什麼對他來說才是重要的,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她心裏很明白,這可能只是一廂情願,自己到頭來不過是白跑一趟。但這對於自己來說又有什麼損失呢?如果可以在孤兒院那裏看到那個身影的話,或許就能規避和他的一戰。說實話,現在的自己已經不願意再和他敵對了。

    短暫的衡量過後,夜衣決定順從自己的本心,再度邁開急促的步伐奔向孤兒院所在的地方。

    與此同時並不知道夜衣正在四處尋找自己的嬴瑤已經來到了城市的邊緣。他本打算就這樣離開這個自己即便身處其中也毫無意義的城市,但此時卻是再也無法行動了。

    處在留下與離去的邊界的他陷入了時隔數年又一次遭遇的迷茫。不,迷茫正是他與生俱來的狀態。

    打從出生開始嬴瑤就是異常的。他對於感情、行動這兩者的界限天生就十分敏感,認知得異常清晰。清晰到了什麼程度呢?

    這樣說吧,他並不是後天將感情與行為完全切離,而是這兩者的聯繫天生就有缺陷。

    嬴瑤可以被動的產生感情,然而卻不能主動地用感情主導行動。因而,當他面臨需要依靠個人情感來決定做些什麼如何做的時候,身體就會因意識無法理解而不由自主地無法活動。

    在這種無法自己行動的狀況下,嬴瑤自然而然地選擇了接受來自外界的指示。小時候的他在周圍的人看來就宛如輸入一條命令才會有所行動的機械一樣,直到漸漸形成了理智後他才終於可以表現得像人類一般。

    不過,理智這種東西不好聽的說就是如同讓機械自動運轉的程序一樣。基於個人所有的知識,僅靠佳與不佳為標準來進行判斷,同時也可以說是對感情的枷鎖。

    嬴瑤自以為用理智完善了自己作為人類的行動能力,但諷刺的是他也因此而越來越把感情這一人類重要的特性束之高閣。

    不過,嬴瑤既然作為人類就一定無法脫離感情的影響。過去,他曾經有一次遵從了自己「想照着這個人所說的去做」這種心意展開了行動——持續了很長時間的漫無目的尋找之旅。

    可是,那種感情與行動保持一致性的感覺早就已經在旅途中遺忘了。所以,現在他才會在城市的邊緣停下腳步。

    於漫長旅途的終點所找到的「歸宿」簡單地就失去了,既然失去了也就意味着那並不是真正的「歸宿」,只是認識錯誤而已。結論是,旅途並不能得到要找的東西。

    除此之外,那個「重要的」東西在旅途中也根本沒有找到。

    那麼,重開這種旅途又有什麼意義?既然無意義,那這就不是最佳的選擇。可是,留在城市中也毫無意義,也不是最佳的選擇。

    意識到這一點的嬴瑤此時所迷茫的是,自己該以什麼來啟動自己這台機械呢?他只能從過往的記憶中去搜尋有用的情報。

    於是大約一周前夜衣曾經用來質問他的話出現在了腦海中。

    「你,根本就沒找到真正的『歸宿』,也不知道什麼才是『重要的事物』!」

    那個女孩子為什麼會說這種話?當時的背景是什麼?在這句話之前發生了什麼?

    對了,是這個,「如果,凡史例那傢伙最終對孤兒院做了一些可怕的事的話,你會為了孤兒院的那些孩子們而殺了他嗎?」

    這個問題的意義在於對比,把「孤兒院的孩子們」與「凡史例」這兩者放在天平的兩端來衡量。

    那個時候,嬴瑤理所當然地把理智放在了「凡史例」的那邊。但是,現在再來一次比較的話。哪怕只是被理智認為是在人生所需成分中最為輕微的「娛樂」的部分也明顯比「凡史例」要沉重。

    孤兒院的孩子們對於自己來說是「重要的」嗎?那麼「娛樂」,追求愉悅的這種行為對於自己來說就算是「重要的」嗎?

    嬴瑤提出了這些問題,當然他自己無法給出答案。說到底,他甚至對「重要的」這種概念也只停留在詞彙層面。不過,現在這個狀況下有確認、論證的價值。

    於是,臨時的行動方針決定了。

    嬴瑤轉過身,向着市內孤兒院的方向邁開了穩重的步伐。

    事實上,他所在的地方距離同樣處於邊郊附近的孤兒院不算太遠。即便一般人閒庭闊步式地前進,也很難把到達的時間拖延過四十分鐘。

    更何況對嬴瑤來說一般的步調比普通人還要快上一到兩倍。所以,沒有多長時間,他對周邊的風景感到了熟悉,但似乎又有一些不一樣。

    來了不知道多少次將周邊一帶所有路徑焉然全都踏熟的嬴瑤是不可能弄錯的。

    就是這個街區,孤兒院就在前面的路口向右剛一拐過的地方。

    但和一直以來每次所見略有不同的則是,建築物的錯落。孤兒院的禮拜堂上有一個格外突出的四面尖塔,以高度而言絕對睥睨這一帶最高不過二層的建築。

    往常來的時候,嬴瑤總是能夠在小巷之中發現這個明顯的地標,但是今天即便走到了距離孤兒院不過一個路口的地方他卻是連尖塔頂端的鐵製十字架都沒有望到。

    這種情況絕對不合理。但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只有親眼看到才能明白。

    於是,嬴瑤加快了腳步,轉眼間經過不長的土道。在路口向右轉的一剎那,他停下了腳步。

    記憶中那有着孩子們玩耍的庭院和現在的光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給予了嬴瑤前所未有的衝擊。

    在那個老地方的不是孤兒院,而是殘留着焚燒痕跡的廢墟。木料、磚瓦交疊着坍塌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來建築物的一點影子,有的沾染着些許焦黑,有的甚至全都呈現出了碳化。就連周邊一帶的土地都漆黑一片,散發着焦糊的氣味。

    嬴瑤邁着斷斷續續的步子終於走到了廢墟的近前,更為清楚真切地看到了這片慘狀。從這裏他得到的不是一如既往的愉悅而是悲痛。

    越是分析現狀,越是考慮這種場面的前因後果。嬴瑤的心中就越是躁動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情,無比劇烈,無法抑制,不可阻擋!

    這種感情仿佛是理智的天敵,在出現的瞬間就展開攻擊,漫長年月所構築的思維竟然極為簡單地被衝撞得支離破碎。


    而就在嬴瑤的內心掀起軒然大波之時,另一個以孤兒院為目標的人也出現了。不是別人,正是夜衣。

    她在很遠的地方便看到了那個紅火色的身影,在喜上眉梢之餘立刻呼喚了起來。

    「嬴瑤!你這傢伙還真跑到這裏來了啊!」

    但是,青年絲毫沒有反應。於是,再稍稍愣了一下後,夜衣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次。

    「喂,我在叫你呢,沒聽到啊!」

    這次的聲音十足的響亮,都引來了周圍一些在自家門前曬太陽的老人的側目。然而,所見的那個身影依舊無動於衷。

    這樣一來,夜衣也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她更加緊湊的邁步,跑了過去。當看到,孤兒院的廢墟時雖然在程度上有所不及嬴瑤,但她也震驚了。

    這難道是凡史例乾的嗎?那麼孩子們呢?他們又到哪裏去了?

    夜衣在心裏提問着,把精神轉移到了眼前更為嚴重的事態上。雖然沒有過多的交集,但她也算是和那些孤兒有着一面之緣,幾個小時的交往。

    在這種關係下,她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看着眼前的慘狀,她感到悲傷,也更加注重孩子們的蹤跡。

    為此,夜衣比嬴瑤還要更加靠近廢墟,像是偵探一般用目光仔細搜索着,希望找到一些和孩子們有關的線索。

    也就在這時「嗤」的一聲破空之音由她身後而下。

    怎麼了?

    夜衣急忙回頭一探究竟,正巧看到一道赤紅色的光線自天際直射在嬴瑤面前。

    不是其它的東西,而是就連夜衣前幾天也在納悶跑到哪裏去了的那個秘寶——魔劍,火麒麟。

    在寶劍的引導下,夜衣自然把目光放到了嬴瑤身上,才愕然發現這個人此時駭人的狀態。

    嬴瑤全身都在抽搐、顫抖着,雙拳毫無截止地緊握再緊握指甲戳破掌心流出鮮紅的血跡。最為妖異的是他雙眼之中不時閃爍起血紅色的光芒。

    和這雙眼晴對視上的瞬間,夜衣也想了起來,火麒麟這把劍上是有着惑人的魔性的!

    果不其然,火麒麟劍似乎在呼應着什麼似的,持續地輕微顫抖着,振動空氣發出「嗡嗡」的鳴響。那聲音傳入耳中,讓夜衣體內的魔力頓時躁動了起來。

    這樣下去可不行,嬴瑤會被魔劍所吞噬的!不,不只是他或許就連自己也難以倖免!

    認識到這一點,夜衣立刻緊張地喝道:「冷靜!不要讓一介道具來左右你!」

    隨即,寶劍不再鳴動,漸漸安靜了下來。嬴瑤注視着夜衣的那雙眼睛也終於不再渙散。

    看來,聲音是傳達到了。

    如此想着,夜衣暗自鬆了一口氣,再度看向嬴瑤的眼睛,卻發覺了更加讓她驚愕的東西。

    不知到這個男人自身清不清楚,他的雙眼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求助。

    下一刻,嬴瑤果然開口了:「南宮夜衣小姐,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

    夜衣回應的語氣中有些撫慰的成分。第一次見到男人發自內心的無力,她有些憐憫。

    「這裏有個東西。」說着,嬴瑤抬其右手捂在了心口上,不是指心臟而是想要指出「心靈」。

    「以前,也曾有過一次。悲傷、痛苦、憤怒……仿佛一切負面感情糾結在一起……非常難受,難以言喻的難受。這個到底是什麼?」

    人的感情複雜而多變的,所以有誰可以百分之百地斷定自己所說的就一定是他人心中所思所想,分毫不差?

    恐怕,全世界七十多億人之中也就只有此時此刻站立於嬴瑤面前的南宮夜衣有這種自信,這種權力,這種能力。

    存在於過去現在的世間一切魔眼之中,有四種超脫於其它諸類,這四種就被通稱為「四大魔眼」。

    然而,這四大魔眼之內,被評價為「最為殘忍的魔眼」的卻是唯一不具有主動攻擊性的「淨視眼」。其殘忍的地方正是連人心都能窺見的「讀取」的力量。

    這個世界上人無完人,誰都有自己心靈脆弱的部分,醜陋的部分,誰都想要把這些深深藏起來一生都不被他人所知。然而,夜衣的右眼卻能讓這一切都無所遁形。

    人與人之間時常有着假面,不得不承認正因如此人與人之間才會融洽、歡樂。一味地將假面揭穿的結局,就只會是兩方的悲劇。

    對此,夜衣早在四年前就明白了。所以,在這四年裏她再也沒有使用過寄宿在右眼中的這份力量,哪怕是面對生死的危機。

    只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人對她說出宛如請她去窺探自身心靈的提問。

    她對此感到害怕,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朝着眼睛蓋去。視野中嬴瑤的面孔漸漸被手指帶來的黑影所覆蓋,最終只剩下了一雙徑直射來視線的眸子。

    唯獨那目光,她無法迴避,因為那裏面充滿了渴望救助的無可奈何,因為自己也曾經這樣過。

    如果眼前的這個男人在這裏得不到答案的話會變得什麼樣子?

    夜衣不敢去想像,同時也明白了,自己必須要告訴他才行。

    於是,夜衣冷靜了頭腦,緩緩將手垂了下來。長年覆蓋在她右眼上那薄薄一層的褐色漸漸消融,露出了「淨視眼」的姿態,晶瑩剔透宛如黑鑽石一般。

    這一刻,夜衣清楚地看到了嬴瑤的心,景象讓她愕然。

    人的心是各種感情相互混雜的形式才對,各種顏色,鮮艷的也好,陰鬱的也罷,相互交融才是。

    然而嬴瑤的各種感情卻涇渭分明,各自佔據一角,而且無論是大小與深淺都平均得嚇人。這個人的心就好似是調色盤一般。

    不過,至少現在有一種感情超脫了這個格局,引動着其它的部分。只是這種感情是如此的骯髒,令人作嘔,那就是……

    「恨。存在於你心中的是,恨!」

    「恨?這就是恨。為什麼我會恨?又在恨什麼?」

    「你會恨,大概……不,就是因為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恨的自然就是奪走的那個人。至於具體是誰,你應該明白才對。」

    「那麼,我該怎麼辦才好?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做才是合理的,才是最佳的?」

    夜衣聞言愣了一瞬間,然後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還真是一個壞心眼的女人呢。

    但是這是一個機會,無論是對於自己,還是對於嬴瑤。

    所以,她開口了:「跟我一起把那個叫凡史例的傢伙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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