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六十七章 仙人

    「好痛！」

    旅館的房間中，尖銳的慘叫聲隨着夜衣一張膏藥拍在自己的手肘上響了起來。不只是手肘，坐在床邊上守着藥箱的她此刻渾身上下的各處都敷着白色的跌打損傷藥布。

    每貼上一張，慘叫就會像剛才那樣難以控制地脫口而出。

    肉體此時所承受的傷痛，不禁讓夜衣又一次回想起了昨晚那場戰鬥的結局。

    那個身穿火紅色大衣的青年所化身的龍影，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夜衣從千米以上的高空狠狠砸到了地面上，砸出了一個滿是裂痕的大坑。她一身的淤青也是那個時候落下的。

    但縱使如此，「渡鴉的羽衣」依舊忍耐了下來，不過也理所當然的到達了極限。於是，雙翼在隨後青年用紅玉之劍所發出的一斬之下碎裂了開來。

    在衝擊所帶來的眩暈和翅膀碎裂後所引起的劇痛，這雙重的打擊下，當時的夜衣根本動彈不得動，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但最終青年只是留下一句「不要再來了」，便轉身離去了。

    沒錯，夜衣明白的，自己是被對方放過了！但她可沒有一點點……好吧，感激還是有一點的，但完全比不上屈辱、憤怒、不甘心等等感情。

    建立結社的兩年來，夜衣自然免不了遇上失敗的時候，但以往她就算要在戰鬥中落跑也是憑藉着自己的智慧和技術脫身，所以嚴格來講那些也不算上敗北而是戰術撤退。況且在那之後，也都讓敵人吃了苦頭，扳回了一局。

    像昨晚那樣被徹底打得體無完膚，落得任人宰割的境地，最後還是被對方出於一時憐憫地放過，這還是第一次。

    這種結果，夜衣怎麼樣都接受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昨晚到底為什麼會輸呢？

    意外的暴露後，在情報不足沒有對策的情況下被迫陷入戰鬥，當然是一個原因。而且，造成這種情況的責任很大一部分要歸結於魔術師協會，什麼「目標身邊不存在威脅」啊？昨晚的那個青年不僅是威脅而且還是重大威脅！

    除此以外，果然還是青年本身的非比尋常了。

    首先，第一點，他在當時的高度差下看破由婈彩所開發的術式的那份感知力。婈彩可是稱號為「神隱幻蝶」以隱匿為專長的魔王，看破她的術式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做到的。

    第二點，他的那些魔法，「劍氣」、「八條龍」以及最後自身所化的「龍影」，無論哪一個都威力驚人，但哪一個都幾乎沒有先兆。除非那三招全都是一工程的魔法，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劍氣姑且不論，隨後的「八條龍」與「龍影」的規模怎麼看都不像是只有一工程的樣子。況且夜衣有着相當的自信，哪怕是一工程的魔法她也可以捕捉到細微的痕跡。

    如此想來的話，如果達成那種施法的不是那把紅玉之劍的效果，也許可能是魔法系統不同的問題。紅衣的青年的魔法是不屬於歐洲系統和基督教系統之外，夜衣完全沒接觸過的系統。

    「對了！說起『劍氣』的話，難道會是……」

    靈光一閃之間，夜衣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但她自己也不敢確定。於是，便掏出手機撥通了婈彩的號碼。

    「夜衣！怎麼樣？任務還順利嗎？」

    聽到婈彩如此問話，夜衣只能長嘆一口氣說道：「一點也不。昨晚剛剛夜襲失敗了。」

    「失敗！」

    果然，婈彩對夜衣的「成果」也感到了驚訝。

    「有什麼意外吧。」

    「沒錯！魔術師協會的情報有誤，目標的身邊有一個強大的魔術師保鏢。」

    「那，你不要緊吧！」

    「放心吧，我沒什麼大礙。比起這個，關於那個魔術師的事……」

    於是，夜衣把關於昨晚的那個青年的狀況全部講給了婈彩。後者在稍作沉默地思索後，給出了回應。

    「大概沒錯，那個人應該是『仙人』。」

    「果然是中國古典仙術系統。可是，就算是仙術系統，那麼違反道理地壓縮魔法工程的事……」

    「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但並非不可能。仙術系統是所有魔法系統中入門與鍛煉起來最困難的一個，但同時也是最為強力且神秘的一個。因為，東方與西方的思維不同。傳統的中國魔術師認為神秘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並由此和武術相結合後得出了歐洲系統無法理解的『意』的概念。」

    「『意』，武俠小說中的那個嗎？」

    「很接近，但還是有點不同。仙術系統的『意』類似於『感想』、『看法』一類的東西。他們把魔法並非看成是人類創造的東西，而是和人一樣由源泉誕生的事物之一，進而認為單一的魔法只是表現形式，學習魔法的正確是通過對形式的重複鍛煉與應用，來領悟形式背後所蘊含的魔法的『源』。」

    「嗯……嗯……」

    夜衣試着照婈彩的解釋琢磨了一下，但結果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行！完全不能理解！」

    「其實我也只是照本宣科而已。那麼，用倫敦塔的研究來說明一下吧。所謂『意』即是抽象化的心像，因為抽象因此沒有固定的形式，所以可以通過各種手段以各種方式具象。」

    「嗯……也就是，擁有『意』的『仙人』其一招一式，乃至一個動作都能以其意志為基礎成為魔法是嗎？」

    「大概……就是這樣了。」

    「嘁！居然要和這種棘手的傢伙戰鬥，到底要用什麼手段才能贏啊！」

    「那個，夜衣，或許這個任務該放棄。」

    聽到婈彩這樣說，夜衣露出了十分不解的表情。

    「為什麼？昨晚只是一時大意而已，只要我想的話，方法什麼的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是危險性太高了！剛才我也說過了，不是每一個仙人都能鍛煉出『意』的。有着『意』的人無一例外都是『魔王』級的人物。」

    「那又怎麼樣，我還是魔神呢！只要魔法的基礎，魔力對等的話，就有勝機！」

    「這正是最大的關鍵！聽好，夜衣，這比『意』還要危險！仙術系統會在人類的體內製作一個名為『丹田』的假想器官。這個器官的作用和迴路很像，也是精煉。但它所精煉的不是魔力來源的存在之力，而是魔力本身。」

    「把魔力再精煉！莫非，魔力在品質上會再提高嗎？」

    「正是如此！兩次精煉後所得到的特殊的魔力，仙術系統中稱之為『氣』。」

    「的確有些棘手，不過既然經過了兩次精煉那麼在總量上應該會有所下降吧。」

    「這倒是沒錯。氣與魔力在總量上的比，同水準的魔術師間一般為1比3。可是，你知道在品質上的比例是多少嗎？」

    「多，少？」

    婈彩格外嚴肅的語氣讓夜衣產生了些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婈彩接下來的話讓她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也是3比1。」

    開什麼玩笑啊！

    這兩個數據，表面上看，的確可以用量來彌補質的不足。但實際上可不是這樣簡單就能平衡的，不，倒不如說量根本彌補不了質的差距。

    魔力的總量決定了魔術師能使用魔法的規模大小、結構繁簡與數量多少。而魔力的質則決定了魔法效果的強弱。

    根據這個事實，有人認為就算在魔法的效果上不如他人，但只要能使用他人無法使用的大規模、多工程魔法的話，就能彌補量與質之間的差距。

    當然這個理論在幾乎魔法界的各個方面都是正確的，但唯獨不適用於戰鬥。

    看穿對方的魔法來應對，使用對方無法應對的魔法，只要一招可以命中「紅心」的話，就算是最普通的火球也有足夠的殺傷力置人於死地。

    在這樣的戰鬥中，到底有哪個白痴會去特意使用那些步驟繁多的魔法啊！

    一念至此，夜衣突然明悟了。

    婈彩所說的危險性原來是這樣啊！

    掌握了「意」的仙人幾乎可以無視魔法工程的限制，同時其魔法的威力又是同水平其他魔術師的三倍。

    雖然不知道到底需要何等高超的技術才能和這樣的存在一戰，但夜衣很清楚至少現在的她絕對是不可能的，昨晚的結果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是，就這樣老實地認輸，承認自己的無力然後乖乖地撤退，難道就不會後悔，不會不甘心嗎？

    於是，夜衣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而婈彩也沒有繼續催促的意思。

    過了數分後，夜衣最終深吸一口氣說出了結論。

    「我不會放棄的。這堵牆壁我想嘗試着去跨越！」

    「唉！果然如此。那麼，至少向我保證，不要勉強，一定要活着回來。」

    「這不是當然的嗎！我可沒有在這裏為了這種事賠上性命的打算。我答應你，就再嘗試一次，無論結果如何這個月內都會回去的。」

    「嗯。我等着你。」

    掛斷電話後，夜衣起身走到了房間的落地窗前向外瞭望着市街的風景，藉此舒展思緒。她為自己定下的「一次機會」可不是去寄希望於運氣，所以要好好考慮一下對策才行。

    同一時間，在城市另一邊的寫字樓頂層的奢華辦公室內，贏瑤也在和凡史例談論着昨晚那場襲擊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