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十七章 造訪與離去

    城堡外電閃雷鳴，烏雲聚集，一副眼看就要降下傾盆大雨的樣子。而城堡內也早就已經過了熄燈的時間，各處都深埋在陰暗中，讓人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恐怖氣氛。

    在這樣的古堡內依然有人絲毫不受影響地打着手電在巡邏。和往常不同，她並不是女僕中的一個，而是本來專門負責照料夜衣的殷霞。

    「咔嚓！」

    一聲格外震耳的驚雷響過，殷霞不由得愣了一下。當然，她並沒有被這雷聲嚇到，而是聽到了混雜於其中的一個異響。

    難道是錯覺？

    正當殷霞如此懷疑時，又是一聲炸雷。果然，她並沒有聽錯，那是一個女孩子因受驚所發出的「呀」一聲尖叫。

    城堡里的女僕殷霞全都認識，沒有一個人會害怕雷電，那麼可能性就只有一個了……於是，她回身朝着剛才所辨別出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夜衣正拉着一個對她來說有些吃力的旅行箱緩慢地挪動在走廊里，剛才的尖叫聲正是她發出來的。在潛逃的途中，正好是內心緊張、神經緊繃的時刻，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炸雷，這種反應也是無可奈何的。

    也就在這時一束光亮突然從她背後照射了過來，夜衣的眼前立刻閃了一下。好在她是背着光源的，所以這個情況幾秒之內就緩和了。

    「夜衣小姐，真的是你啊。」在光線之後響起了殷霞的聲音，隨即窗外也響起了嘩啦啦的暴雨聲。

    「你怎麼會在這裏？」夜衣回過頭來不由得吃了一驚，按照她的預定不該在這裏碰上任何人才對。

    「是這樣的，中午似乎睡得太多了，我就自告奮勇地來巡夜了。不過，我不太知道預定的路線，就只能四處亂轉而已。」

    自作自受恐怕就是這樣吧。

    夜衣為功虧一簣嘆了一口氣，挺直身體頗為凜然地面對着殷霞。

    「您這是準備做什麼啊？」發現旅行箱後殷霞果然發問了。

    「看不就知道了嗎，我要離開這裏！」

    「什麼？」殷霞為夜衣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離開這裏？請不要開玩笑了……現在可是深夜而且外面還在下雨啊。」

    「我才不管呢，這種地方誰待得下去啊！」

    夜衣對殷霞吼了一句後繼續轉身更賣力地拖着箱子前進。她絕對不可以再留下了，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

    可殷霞卻完全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做了份內的事。只不過一瞬間，她便從夜衣身後數米的距離來到了夜衣的面前，一把奪過了旅行箱。

    「對不起，不管是因為主人的命令，還是為了您的健康着想，我都不能放任您離開！」

    兩人相處了一周的時間，夜衣完全把殷霞看做了自己的同伴，此時面對殷霞的行動感到了一種不敢相信。

    「我還以為你是向着我的呢！結果，你也只是緒野的幫凶！」

    幫凶？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就在殷霞對突如其來的怒吼感到詫異時，出乎她意料的事發生了。被她奪在手中的那個旅行箱居然悄無聲息地炸裂開來，化作了數不清的黑色光芒的蝴蝶包圍了上來。

    這正是夜衣事先準備好來以防萬一的手段，趁着殷霞的行動和視野被限制，她一鼓作氣地從其身旁越過，直奔向走廊的拐角。

    沒辦法，現在首要的是逃出這裏，至於行李……不要也罷！

    可是，夜衣滿懷自信的障眼法根本沒達到她所預料的結果。正當她以為可以順利逃走時，殷霞仿佛瞬間移動般再度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由於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抗，殷霞不由自主地認真了起來，下意識地鉗住夜衣的手臂，順勢一扭。

    「好痛！」

    聽到夜衣的哀嚎聲，殷霞方才回過神來，立刻放開了手。但在露出短暫的不忍之情後，她還是擺出了嚴肅的表情。

    「對不起。如果，您想要正面突破的話……很遺憾，是不可能的。我雖然還沒有主人那樣強，但絕對比夜衣小姐，您要厲害。所以，請不要做無意義的行為，我不想傷害您！」

    夜衣揉着自己又是被掐又是被扭的手臂，一時間沉默不語。自己的天真和真的魔術師的強大，經過剛才的一瞬，已經完全了解了。總而言之，她是不可能從這裏逃走了。

    那麼該怎麼辦？自己又該如何迴避即將到來的死亡？只要還呆在這裏，留在緒野的身邊，遲早都會被用像書中所寫的方法折磨死。

    對這種後果的恐懼，讓夜衣越發緊張，這促使她的頭腦高速運轉。可越是如此，她越能明白自己的弱小，以及已經無計可施的事實。那麼，既然如此隨之而來的便是「絕望」這種感情。

    如果殷霞沒有碰巧在今晚出來巡邏的話，夜衣說不定就可以如預定計劃般從這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沒錯，落到現在這般絕望的境地全都要怪殷霞！

    「為什麼……你要出現在這裏？為什麼啊！你就那麼想我去死嗎！」極端的憤怒下夜衣把一腔怒火吼向了殷霞。

    「死！死是怎麼回事？」

    沒辦法，事到如今夜衣也只好向一臉莫名其妙的殷霞說明實情了。把自己潛入書房，然後所看到的內容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出去。

    「怎麼可能！」

    這就是聽過夜衣的話後，殷霞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但是仔細一想的話……

    「不，主人的話說不定會那樣做。那個人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必須要從這裏逃走才行！拜託你，救救我！」就在此時夜衣向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殷霞喊出了這句話語。

    呼吸在這一瞬凝滯了，殷霞的腦海中，記憶的深處浮現出了什麼。

    那是什麼時候呢。那個孩子也向自己如此說着，「救救我」。但是那個時候，自己是如何做的？只是看着，什麼也做不到。

    曾幾何時，後悔過，詛咒過，發誓如果時間回溯到那一刻她絕不會放棄那孩子。所以現在……

    對不起，就算是主人的想法。這個請求，唯獨只有這個請求，自己無法拒絕！

    如此下定了決心，殷霞握住了夜衣的手。

    「正門那裏有防禦術式，走那邊是不行的。跟我來！」

    聽到殷霞如此說，夜衣止住已經到了眼眶邊上的眼淚，不解地抬起頭望去。她從殷霞的雙瞳中只看到了堅毅與覺悟，絲毫沒有任何退縮與虛假。

    雨夜過去，凌晨六點左右，緒野的座駕方才緩慢地開回城堡。吸血鬼是夜行性的生物，他們的晚會一直都是在子夜零時開始直到拂曉太陽升起之時。

    而主辦這場晚會的人，吸血鬼公爵帕邱拉，說來也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

    魔術師的群體內眾所周知，吸血鬼的族群內分為兩個種族：自然出生的吸血鬼，血族；後天被轉化的吸血鬼，眷族。

    在奉行着血脈即為力量，血脈即為制度的吸血鬼的社會內，通常來講只有血族才能是貴族。這一點就算貴族的冊封權早就被元老院所控制後，也在延續着。

    至於眷族，在吸血鬼的歷史上只有四個人被元老院賜予了貴族而且還是大公的封號，他們都是同時代的人物其中之一正是「戮王公」帕邱拉，元老院最強的靠山。

    正因帕丘拉公原本為人類，所以他才不像其它血族的領主一樣排斥外人。相反的，帕邱拉公一直和造訪南美的各種勢力甚至是教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往來。

    而在諸多勢力中，他最近一直忙於交際的正是廖家。理由稍稍有些落於俗套，不過只要活在世上誰又敢說不需要錢這個東西呢。

    雖然廖家在魔法社會中並非舉足輕重的大勢力，但在經濟圈裏還是相當有名的。至於現在的廖家誰最能影響廖傑的決策，那肯定就是緒野了。

    也正是基於此，帕邱拉公才會「親切」地邀請緒野赴宴，然後告訴，不，是證實了一個緒野較為關心的情報：梵蒂岡的聖騎士，「在世英靈」的其中一人，「昔日羅蘭」，隆恩·查理曼的確來到了南美的土地。不過，這個人已經行蹤不明了，就連帕邱拉公的情報網也沒能追蹤到。

    自己要做的事和查理曼的到來，這兩者只是一個巧合，還是某種必然呢？現階段，緒野並沒有任何佐證來得出結論。

    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加快研究的進程。所以，即便一夜未眠，女僕竭盡所能地勸她休息，她還是執意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而當緒野打開十分可疑的虛掩着的房門時，她的神經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她明確記得在自己昨天出門時，那本古埃及的秘典是倒扣在書桌上的，然而現在又是一個什麼情況？那本書毫無秩序地散開在了地板上。

    只能是有什麼人進來過了，而且似乎是看了這本書後十分慌亂。那會是誰？女僕們？殷霞？還是……

    緒野有了一種十分強烈的「大事不好」的預感，她一言不發轉身火急火燎地沖向了夜衣的房間，速度奇快險些讓陪同的女僕跟丟了她。

    果然，當粗魯地打開房門後，夜衣的房間呈現出了一種空無一人的狀態。不僅如此，衣櫃都打開着，保持着被胡亂翻過的景象。

    「殷霞去哪裏了？」

    「哎！昨夜她主動代班巡夜，恐怕現在是在自己房裏休息吧。」

    「你說她昨夜代了你們的班！」

    雖然有好多話要訓斥，但緒野現在顧不得這些，一句話沒有說完，就已經邁開了步伐。不過，目的地並不是殷霞的房間。

    她小步疾跑，直奔地下的監獄，要知道在那裏可不只有監禁用的牢房，還有……

    密道，其隱蔽門完全敞開着。

    「這個叛徒！」大體已經明白髮生什麼事的女僕不由得罵道。

    「不要這麼說。在預訂中，殷霞本來就該成為夜衣的騎士，現在只不過計劃提前一些罷了。」

    事到如今，眼前此情此景，率先洞悉一切的緒野反倒恢復了平靜。因為，她知道生氣完全不會有助於解決問題。

    「通知所有人，立刻出發……」

    話語戛然而止，緒野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刺痛，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主人，該不會是……」

    「啊。而且還是位相當無禮的不速之客。」

    緒野露出了女僕從未見過的所謂在緊張中強顏的笑容，一滴冷汗漸漸從她鬢角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