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衣的確是聽緒野說要出遠門一趟,但她絕沒有想到這個「遠門」的「遠」居然是指從中國到南美洲橫跨過整個太平洋的距離。
現在,夜衣正坐在緒野所駕駛的車子中,和其一同行進在茂密叢林裏顛簸的土路上。而且這段路程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
眼前所見的,除了樹木還是樹木,一望無際,完全沒有要結束的跡象。夜衣對此已經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喂,我們到底要去哪裏啊!」
「稍安勿躁,很快就能看到了。」
就在緒野說話間,車子拐過一個彎意外地迎來了森林的盡頭,終於衝出了漫長的樹海小道。
先是一片豁然開朗,隨即夜衣的視線隨着整修過的蜿蜒大路與襯托的草原延伸,到達了坐落在終點的那座雄偉的尖塔古堡。
瞭望着遠方的情景,夜衣不由得驚嘆了一聲:「好壯觀啊!」
「喜歡嗎?送給你怎麼樣?」
緒野打趣的話語傳入耳中,夜衣立刻冷哼一聲把腦袋偏向了一邊。
「我才不喜歡呢!而且,就算想要也不用你給,我自己遲早會有辦法得到的!話說回來,我們去那裏幹什麼?」
「嗯……你就當是度假好了。」
這麼隨便的回答怎麼可能會不讓夜衣質疑,她可以肯定緒野一定是隱瞞了真正的目的。不過,既然緒野說出了這種答案,夜衣也不認為再繼續追問就能夠得到真相。
於是,在到達古堡前的最後一段旅程,她選擇了看着窗外的風景度過,不再和緒野說一句話。這大概算是她對緒野的一點小小的報復吧。
大約十幾分鐘後,緒野的座駕終於駛過護城河上的石橋,緩緩停在了古堡正門前的寬敞庭院內。
直到此時才從風景中回過神來的夜衣,被門前高聳石階上的場面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幅她只在電視劇中看到過的畫面。
大約十四名身材相近年紀輕輕的女僕對稱地分列在高厚的台階兩側,站得猶如道旁樹一般筆直,姿勢優雅一致。更加惹眼的則是一位等候在台階下的十四歲左右黑色短髮的美麗少女,因為只有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式西服。
「上午好,緒野小姐。」
西服少女快步來到車前,先是替緒野打開車門,隨後又為夜衣打開了車門。
「上午好,夜衣小姐。」
夜衣愣愣地走下車有些不知所錯,只好學着緒野同樣點了點頭。
「我來介紹一下,這孩子叫做殷霞。你在古堡的這段時間裏由她照顧你的起居生活。」
緒野對夜衣如此說道,然後把目光移到了殷霞的身上。
「殷霞,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哎!這是什麼意思?」夜衣驚慌地問道。從緒野的話中她隱約察覺到了……
「我還有事要去別的地方一趟,大概傍晚回來。」
如此說着緒野自顧自地坐回了車裏。
「等一下……」一句話才剛起了一個頭,車子便在夜衣的面前華麗地打一個轉,然後絕塵而去。
「小姐,女僕們還有工作可以讓她們先告退嗎?」
直到殷霞恭敬的問話響起,夜衣才從突如其來的事實中反應過來。
「這個嘛……嗯!我准了!」
夜衣姑且趾高氣揚地抬起頭顱高聲下令,但隨即便被女僕們齊聲回答的一個「是」字嚇回了原形。
「請問,小姐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雖然殷霞這樣請示,但夜衣一時間也沒什麼主意。可有鑑於殷霞那等待指示的態度實在是逼迫得她渾身難受,於是……
「啊……總之,請先帶我參觀一下城堡吧。」
「好的,能侍奉您是我的榮幸。那麼就從地下開始如何?」
「地下!」
聽說古堡居然還有地下層,夜衣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
「咳咳……沒關係,帶路吧。」
……
到底是誰提議說要參觀城堡的呢?兩個小時後,在心裏如此發問的同時,夜衣早就已經忘記了這原本就是自己的主意。應該說是,她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糟糕透頂的主意會是自己提出的。
這座城堡的地下可不是想像中一間房間大小的地下室,而是貨真價實的地下一層,徒步遊覽一圈對於夜衣這樣九歲的小女孩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以前她嚮往過住在城堡中的公主,但如今已經完全不再羨慕了,或許那些公主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的一個原因就是房子太大了。
肉體上的疲憊還倒在其次,關鍵是夜衣在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摧殘。
古堡的地下一般會有的可不是客房而是地牢,這裏也不例外。而且,根本沒有想到夜衣會參觀這種地方的緒野並沒有命人收拾過。
於是,地牢裏的那些古董級別的刑具、和封土堆無二的血跡的殘留物等等,全都清晰地映入了夜衣的眼帘。與之相配的還有,不知為何會做事前功課的殷霞細緻到位的精心講解。
總之,到現在為止的旅程已經完全打消了夜衣對城堡的好奇心。她現在只想去那個為自己準備的房間,還有希望那裏不會有什麼「故事」。
不過,在夜衣看來有着怪物級體力的殷霞依舊興致勃勃地充當着導遊,盛情十分難卻。料到夜衣有可能會想要參觀城堡的她確實下了一番功夫,現在對於展現自己的成果這種事自然樂此不疲。
雖然如此,可當行進到中央庭院時殷霞還是發現了夜衣的狀態。
「夜衣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當聽到這句話時,夜衣情不自禁地展露出了非常開心的笑容。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表情,將之收斂了起來。
「既然你這樣說,我們就休息好了。不過,我要先說明,這點路程對我來說可是一點都不在話下的。」
這種說辭完全沒有一點可信度,哪怕有一分是真的,那麼夜衣也就不會在坐到庭院中石造長椅上的一刻露出一種仿佛到了天堂一般的樣子了。
除了雙腿不適外,夜衣也感到了雙眼中的乾澀和些許脹痛,這大概是因為她還沒有習慣佩戴隱形眼鏡的原因。
而就在調整眼鏡片的時候,夜衣發現了一個問題。隨後一邊不自然地眨着眼睛,一邊問道:「殷霞,你不坐嗎?這張椅子足夠長的。」
「不,下仆是不能和主人平起平坐的。」
聞言,夜衣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是緒野的原因。不過這是誤會,這完全是殷霞自己的看法,如果一定要說緒野有什麼錯的話那也只是沒有去糾正而已,她也沒有這個義務。
可此時夜衣將自己的想法當成了百分之百的真實,於是覺得自己一定要在這上面表現得比緒野優秀才行。
「那麼,我以主人的名義命令你,坐下來,就坐在我的旁邊!」
「這個……好的。」
既然是命令,殷霞也就只好遵守。她按照夜衣的意思同樣坐到了石椅上,和夜衣肩並肩地挨着。這讓夜衣感到十分滿足,她不禁歡快地擺盪起了雙腿。
被城堡包圍在中央如寵物般的小庭院中栽種了許多色彩鮮艷絢麗的花朵,它們在當下的時節盛開着,隨着微風搖動,有時會抖出幾片花瓣。
眼見的這幅景色相當賞心悅目,可夜衣還遠遠未到能夠領略靜靜凝視之樂趣的年齡。很快,她就已經忍耐不了沉默不語的狀況了。
「我說,殷霞,我們來聊天吧!」
「好的,您想要聊些什麼呢?」
「嗯……」夜衣一邊打量着露出和藹微笑的殷霞,一邊思索着。
到底聊些什麼好呢?對了,當下還真的有一個她比較有興趣的事。在以前,她可以看到人心,所以從沒有想通過交談來了解他人,不過現在的話……
「來說說殷霞的事吧!比如說,過去之類的。」
夜衣在說話間笑嘻嘻着,她不認為自己的提案有什麼不妥。所以,當她看到殷霞的反應時,不由得驚呆了。
剛剛還露出溫和笑容的那張面孔上此時卻哪裏還有先前的一點痕跡,完全是恐怖的繪圖。同時,殷霞的身軀也在輕微地顫抖着,她那迴避開夜衣的目光被極端的動搖吞沒。
「這是……不得不說的事嗎?」
聽着這搖晃震顫的蚊名之聲,夜衣感覺自己犯下了一個嚴重的失誤,隨即沉重地低下了頭。正因為,她自己有着不想讓他人知道的痛苦的過去,所以能夠理解擁有這種過去的人的感情:想要遺忘,不想提起,否則的話那時的痛苦就會又一次從記憶的深處掙脫出來。
「不,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那個……怎麼說好呢……我差不多明白的……對不起。」
對於殷霞來說這還是第一次,被誰傷害了,然而那個人卻對傷害自己的事感到了後悔和愧疚。她感到了一種輕鬆,原來自己不用承受傷害也是可以的。
「謝謝。」輕聲細語地默念了一聲後,殷霞站起了身又向夜衣展露出了先前那種和藹的微笑。
「夜衣小姐可真溫柔呢。」
「哎……」突然被人這樣誇獎,夜衣有些不好意思,可臉紅的同時卻立刻就想掩蓋自己的羞澀,先是偏過頭去,然後在胸前叉起了雙臂。
「這是當然的!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就因為你,害得我聊天都沒心情了。」
「是的。那麼,代替聊天,讓我們繼續參觀吧。」
為了感謝夜衣的道歉,殷霞決定要儘自己的全力讓這位小姐享受遊覽的樂趣。然而,這對於夜衣來說可不算是一件好事。
在聽到殷霞的話的一瞬間,夜衣立刻石化了,要知道她的雙腿還沒從麻木中緩過來呢。可是,她一抬頭便看到了殷霞閃耀着光芒的雙眼……
「……很好!你可要好好做我的嚮導哦!」
「這是當然的。」
「順便問一下,把城堡整個參觀一遍大約需要多長時間啊?」
「這個嘛……快的話三個小時左右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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