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八章 俑塑大軍

    荒野之上，在月光準確地灑下之際，緒野清晰地看到了緒方右手手指間所夾持的東西。那是一顆菱形，大小近乎雞蛋的紅寶石。

    至今為止緒野所接觸的珠寶數不勝數，但只有緒方所持有的這一顆讓她格外印象深刻。要說為什麼的話……

    「這是十年前，你初入魔道時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是的。」說着緒方帶着懷念的神情把寶石拉回了面前。「記得那個時候，大姐還說這是『猩紅之血』。結果這只是單純的紅寶石嘛。姐姐那時也真是謊話精呢。」

    「不。我並沒有騙你。」緒野說話間也微微閉上雙眼，稍稍回憶了一下那段遙遠卻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時光。「所有儲存魔力到達一定量的紅寶石都可以叫做猩紅之血。說起來，本來『猩紅之血』這個道具名就含有『和吸血鬼之血對等』的意義。」

    「是嗎！」

    第一次聽到的事實，讓緒方頗感驚喜。

    「不知道，現在算不算是啊。」

    關注着緒方手掌中的紅寶石，緒野越發清楚地感受到了龐大的魔力波動。想來，緒方一定是在十年間不間斷地向其中灌注着魔力，才會積累到這個程度吧。

    「可惜，還差一點。不過，也就僅僅只是兩三年的事。」

    「功虧一簣，就是這個意思吧。」說着緒方的目光陡然間變得十分銳利射向了天犬四式，同時她將紅寶石緊緊地攥緊了拳頭裏。

    頃刻之間，遮擋不住的紅色光暈從緒方的指縫中泄露了出來——魔法道具中所儲存的龐大魔力被一口氣釋放！

    「以我祖偃師之名，敬告之！大地四方的神明，寄託汝之力量於我身，使我之傀儡如群山，群立！」

    在緒方氣勢磅礴的吟唱過後，荒野顫抖了起來，碩大的土包一個接着一個地不斷聳起，數量很快便蔓延到了兩百之多。然後，宛如夏蟬破土一般，一具具高雷姆從中誕生了出來。

    數量龐大的土傀儡連成一片，宛如一座活動的城牆，散發着無比的壓迫感。直面這種陣勢，就算是天犬四式也不由得膽顫心驚起來，四隻天犬不知所措地環視四周，紛紛發出屈服的那種「嗚嗚」的哀鳴。

    「回來吧。」

    看出天犬們已經喪失鬥志的緒野如此說着，又打開了重合在影子之中的異空間的大門，收回了自己的使魔。不過，她依舊面色平靜，顯得鎮定自若。

    正因如此，看到四隻天犬陸續退走，緒方不僅沒有感到一絲放鬆，反而更加緊張了起來。她明白，並沒有因為面前兩百餘具傀儡而動搖的大姐肯定有着相應的資本。

    可那到底是什麼呢？

    正在揣測之時，緒方突然看到無數璀璨的光亮在緒野的身旁匯聚，漸漸呈現出人的形狀，最終成型。

    以如此奇妙的形式現身的是一位似乎是從春秋戰國時代穿越而來的神武青年，黑色的長髮用金冠束之，身披黑甲、黑氅。

    格外顯眼的是，青年腰後斜挎着的足足有一米餘長的寶劍，劍柄與劍鞘上滿是栩栩如生的龍紋，鑲嵌有繽紛絢麗的各色名貴的寶石。

    這名青年所帶給緒方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沉重壓迫感，與一種自心底浮現出的挫敗與恐懼。

    戰鬥用使魔有三個被視為的類型，龍種、神獸種、英靈，青年毫無疑問正是最後一類。而且從言談上判斷，他還是某位相當偉大的「大人物」。

    「這個陣勢對朕來說太小了一點吧。緒野，你的面子還真是大得很啊！」

    縱使看過了面前無論是數量還是體型都十分驚人的成片的高雷姆，英靈依舊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對自己的召主如此說話。

    「的確。但很不巧，我趕時間。」

    緒野回應的態度不卑不亢。這倒是讓英靈露出了些許讚賞的微笑。

    「罷了，權當作消遣倒也不錯。只不過，這一戰可沒有你觀賞的位置！」

    隨着雄壯的話音，英靈的腳下突然聳起了金石的樓台，將他捧上了高閣。而這只是前奏而已，大地的躁動還遠遠沒有結束，震顫中一具又一具，成百上千的兵馬雕像浮現了出來，一瞬間便將緒野的身形淹沒。

    這是一隻完備的軍隊，步兵、騎兵、戰車、弩手……各個古代兵種應有盡有。軍陣之中，無論人馬，所有雕像都栩栩如生，甚至每一馬、每一人的相貌都有着獨特之處。讓人覺得這些雕像與其說是像活的一般，倒不若說是活的生物變為了雕像。而這完整的軍陣雕塑則有着一個世界聞名的響亮稱呼……

    「兵、馬、俑！」

    驚愕地念出這個名稱，再聯想到英靈的自稱，緒方立刻就確信了眼前這個英靈的身份。雖然兵馬俑作為帝王陵的陪葬並不少見，但可以升華為一種固有技能的兵馬俑，放眼世界僅有一處，其主人正是……

    「始皇帝，嬴政！」

    「正是！」

    英靈嬴政用豪邁的聲音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隨即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直指夜空。

    「列！」

    一個人的聲音卻不可思議地籠罩了整個軍陣，剎那間蓬勃的生氣從原本死氣沉沉的雕塑中噴涌而出，兵馬俑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士兵與戰馬震碎了束縛住身軀那由泥土沉積的外殼，頻頻活動着關節與四肢。鎧甲和兵裝褪去漫長的塵封，煥發了遠勝昔日的榮光，而其所武裝的早已不再是肉體凡胎而是鋼筋鐵骨。

    遙遠古代秦始皇所追求的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無敵雄師終於展露了其真正的姿態。

    短暫的騷動後，披堅執銳的兵士們迅速恢復了軍陣的嚴整，整齊劃一地舉矛拔劍猛烈地敲擊起來，伴隨着鏗鏘的金屬交鳴之聲發出了雄壯的吶喊。

    「戰！戰！戰！戰！……」

    軍隊的吶喊包含着高昂的戰意與士氣，那聲音足以使天與地被撼動，森林為其折腰，乃至於空間因之而顫抖，只是這大戰的前奏就足以讓人肝膽俱裂。

    眼見耳聞，緒方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衝擊。不僅是聲波所激發的氣浪迎面掃來那麼簡單，而是心靈的最深處遭到了火山噴發般的撼動，恐懼的滔天巨浪配合着無力感的狂瀾一齊席捲着脆弱港灣的堤壩。

    不可匹敵，好可怕……這類感情立刻就反應在了她所支配下的傀儡身上——高雷姆們開始退卻了。

    這等戰機始皇帝嬴政又怎麼會錯過，他的目光此刻就如同猛禽鎖定獵物時一般，隨即果斷揮出了長劍。

    「殺！」

    不動如山，動則如風。兵馬俑的大軍宛如潮水般沖向了高雷姆所構成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