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找事的理由是藥鋪賣假藥,藥死了人。
德發快氣死了,畢竟年輕,站在那裏,攔也攔不住,講道理也講不通,眼睜睜看着他們封鋪子,臉氣得煞白,尖着嗓子喊:「這裏可是長安!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
王信在他旁邊站着,看上去也手足無措的樣子。
如此急怒攻心的緊張時刻,王致居然還有心情想:德發這句話挺耳熟的,貌似是經典台詞。
她如此悠閒的原因之一是徐讓一直扶着她,不讓她過去,一味地勸說讓她等金王孫回來再說。
王致也沒想過去,敵我力量懸殊,她這樣的衝上去明顯就是炮灰。
徐讓見她點頭,又勸道:「夫人,咱們回家歇着吧?讓德發在這裏等着公子。」
王致想了想,道:「也好。」到底是什麼情況還不清楚,行動之前還得先打聽了具體情況才好。
就見王兒姁不知從哪裏突然躥了出來,抱住王致的腿,結結巴巴道:「姐,快、走,娘,來了,要你,回家。」
但王兒姁這報信的畢竟來得晚,她怯怯地從王致身上爬起來,就見自己娘夥同田巧、韓老太等人已經到了。
她怕臧兒怕的緊,頓時斂目躲到了一邊。
臧兒這次走的是大義凜然系列,極力陳說自家女兒怎麼能嫁給金王孫這般喪盡天良謀財害命之輩,扯起王致就要走,卻被兩個保鏢攔住,連王致的身都近不得,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韓老太幫着罵兩個侍衛,那兩人卻只凝神屏氣,猶若不聞,徐讓向兩人使個眼色,三人護着王致就要離開。
這時田巧突然出聲:「致兒妹妹,姐姐有話和你說。」
王致聽見那聲妹妹就覺得全身一麻,哆嗦了一下還是停下身看她。
田巧上前一步,王致見她向自己走來,留存在身體內的本能般下意識就是向後一退,正巧踩上了方才傾倒在地上的藥材,腳下一滑,就向後倒去,直直跌坐在地上。
她只覺身上一痛,隨即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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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醒來的時候屋裏亮着燈,火焰一突一突地跳躍着。
金王孫坐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燈火映照下,他的臉格外蒼白,眼下有着淡淡的暈青。
察覺到王致醒來,他迅速俯下身,小心翼翼看着她,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最終捏着她的手,輕輕喚了聲:「致兒……」
王致第一反應是她得癌症了。
第二反應是漢朝沒這病,有的話也檢測不出來。
她張張嘴,擠出一句:「金哥……」
這才察覺嗓子乾澀得厲害,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金王孫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遞了杯水給她,一雙眼睛又亮又深,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王致潤了潤嗓子,有了力氣,小聲提醒他:「金哥,專心餵水。」
金王孫手上動作又放輕幾分,認真看着她把杯中的水喝完,又低眉垂目地轉過身放杯子。
王致實在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小聲道:「金哥,我是怎麼了?」
金王孫頓了一下,手上杯子無聲地掉到床上,又滾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裂成了碎塊。
他反手大力抱住王致,把頭埋在她肩膀處,在她耳邊壓抑般道:「致兒,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眸深似海:「我們會有個兒子。」
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王致下意識地安慰般拍着金王孫,接道:「金哥,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樣。」
「我們會有個兒子。」金王孫直起身來,看着她,似在下某種誓言。
王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道,迂腐的古代人。
結果白銀翻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仰起頭看着金王孫,嘴微微張開,只覺得手都在抖。
金王孫重新俯下身抱住她,輕輕吻着她的額發,小聲的,一遍遍道:「沒事了,好好睡一覺,都沒事了,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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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滯悶得驚人。
未央宮內香氣裊裊,溫暖靜謐,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影響。
劉啟跪坐在下首,垂着眼,靜靜喝着杯中水。
終究是上首的老婦人先開了口:「你不是最近聽你爹的在看那什麼藥鋪子,怎麼有功夫來看我這個老婆子。」
劉啟抬起頭,微微一笑,端的是溫良恭儉,道:「孫兒來看奶奶,本來就是本分。」
薄太后搖搖頭,笑了一下:「總拿話來哄我。說吧,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事。」
劉啟沉吟一下,放下手中杯子:「奶奶提過想從薄家給我選門親事。」
薄太后看他一眼:「不是你不願意?」
當年高祖薨後,呂后排擠劉氏子孫,只有她因為當年低調無寵,才得以和兒子一起遠赴封地。誰又能想到後來風雲變幻,竟是她的兒子登基稱帝。是以她也看明白了,有時強求,爭來爭去,弄得誰都不開心,死的死慘的慘,誰也落不得好,又是何必呢?
這孫子也幾乎是她看得長大的,知道他年紀雖輕,卻極有主見,即使勉強他娶了薄家的女兒,他自己心中不願意,最終結不了親,反結了怨。待得自己百年之後,她孫子登基為帝御宇天下,薄家是興是亡還不是要看他的心意,又有誰能奈何得了他?
薄太后沒有做第二個呂后的打算,也不想在這種事上惹劉啟不快,是以雖然提過讓他與薄家結親的打算,卻不曾強迫。
劉啟唇角彎彎,似乎真是孝順無比的好孫子。他道:「我現在改主意了。只是也想請奶奶答應我兩件事,一是娶薄家哪個女兒由我選,二是,想讓薄家新認個女兒回家。」
薄太后愣了一下,隨即氣笑了:「你倒打得好主意。」
她如今自然明白自家孫子的打算,哪裏是來看她,分明是來同她做交易!
他想借自己這老太婆的勢,光明正大地娶個不知哪裏來的女子為妻;給自己的允諾便是,未來的太子妃、甚至皇后,從各種名義上來講,都是薄家的人。
自此薄家便與未來的帝王捆綁在一起,而不僅僅是一個依仗自己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的,看似高貴的,外戚。
雖然氣,薄太后卻沒有拒絕,只是閉上眼,靜靜待了一會兒,吐出一句話:「你倒是上心。」
劉啟唇邊微微勾起一個弧度,轉瞬即逝。知道這事已是成了,垂着眼放下手中杯,淡道:「孫子上心的也是薄家的姑娘。」
「沒臉沒皮的,從哪學的。」薄太后橫他一眼,「去吧,我自會和你爹提。」
劉啟出了太后宮殿,正往外走,突地又想起來一件事,腳步一頓,拐了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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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好,看外面天氣不好,更加憋氣。
金王孫回來就見她怏怏地趴在家裏桌子上,盯着桌上的壺。
他繞過去,從後面直接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你就不能老實歇着嗎?」
王致睜着眼睛看着他,扯住他袖子,哼哼:「金哥你去那裏了?」
金王孫就任她拉着,好脾氣道:「去做早該做的事。」
王致就一副特委屈的表情看着他,小小聲,兩隻手都伸上去拉住他:「你都不陪着我。」
金王孫少見她這副不講道理的黏人模樣,眼底漸漸更加柔和了些,把她手包在手裏一點點從自己身上拉下來,給她拉上被子,把手塞回被子裏,妥協道:「陪着你。」
王致閉上眼,過了一會兒又睜開:「金哥,咱們家鋪子怎麼了?」
金王孫伸手把她眼睛遮住:「你好好休息,我自然會處理。」
王致張嘴咬了他一口。
金王孫木着臉把手撤開,映着燈光燭火看她,突然低下頭,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所以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隨即他若無其事地起身,隨意地轉了視線,轉移話題道:「對了,致兒,我把那家做米糕的師傅請回家裏了,這幾天專門給你做。想吃的話告訴德發他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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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最受今上寵愛的慎夫人坐在宮殿裏,慢悠悠地把玩着手中的珠串。
她手上突然一頓,想起什麼般對身邊人道:「今天的米糕呢?怎麼還不送來?」
宮女竹芋忙道:「婢子去催一催。」
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竹芋苦着臉回來了,期期艾艾地看着慎夫人:「夫人……」
慎夫人抬起頭:「怎麼了?又全被淮陽王差人取走了?」
竹芋搖搖頭,小聲回道:「那邊說,做米糕的梅婆婆人被太子要走了……」
慎夫人和淮陽王長年以來針對漢宮米糕的競爭平衡,終於因為太子的介入而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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