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似乎有一個聲音從腦海、從心底深處湧出,述說着一切早已被我遺忘的真相。
我想對付的是無憂。
我想將她的魂魄困在木偶中,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出現。
是了,我是這樣想的。
我想困住的人是她。
我想殺掉的人,一直都是她。
————
到了黑暗之城之時,天光仿佛在一瞬間變暗,視野被朦朦朧朧的霧氣籠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紗幔,看不真切。
高聳入雲的黑山石陡峭嶙峋,比魔界見到的還要壯觀。或許是因為魔窟在沙漠,而黑暗之城在高山的緣故,總覺得這裏的山石極高,行走其中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流動的空氣也帶着些許滲骨的冷意。
而明燁帶着我隱身前來,直奔目的地,沒有同任何城中黑衣城民交流。看着他們身上所穿黑衣斗篷,我突然想到了樊月和廖可欣,總覺得她們會一直跟着我,但這次,她們卻沒有。
猶記得邢劍鋒同我提過,新月宮最擅長的手段便是殺人奪魄,適逢鬼節期間,遊魂作祟,她們說不定打算趁機分一杯羹,如今沒空顧及我也是尋常。
由明燁引領着進入其中一個黑山石的山洞後,我方才自思緒中回神打量四周——這是一個洞口極為寬敞的山洞,乾燥整潔非我預料中的潮濕。前方掛着一抹黑玉石珠簾,似有漸漸收窄的趨勢。再往裏走就是一間裝飾整潔的屋子,不奢華,不張揚,隱隱帶着幾分內斂。東西倒都是好東西,卻未用顯眼的明珠點綴,一瞧便知是男性的居所,可屋子裏卻沒有人,旁邊的小洞口中卻躺着一口沉黑的棺材,而我們這次要找的人,季世,就躺在這口棺材之中……
明燁似乎並未打算立即喚醒他,佇立洞中觀望山洞內壁上的壁畫圖文,約莫記載着同黑巫術有關的內容。
我本想去看,卻被身旁的黑色棺材吸引,總想着什麼人會睡在棺材中,腦子裏剛剛湧出一幅如蒼白吸血鬼的恐怖畫面時,身旁沉黑棺材突然咯噔一響,棺材蓋毫無預兆的緩緩開啟,露出一隻素白的手搭在棺沿,迎着我詫異的目光露出黑髮勾勒的淡雅俊容,如夜暗沉的眸光不着痕跡的打量四周,輕啟薄唇,緩緩道出一句:「是您來了嗎,神女?」
呀,明明已經隱身,這都能猜到是我來了?
是我以前經常來這裏,還是他識得我的靈氣?
不安的瞄了一眼依舊入神的明燁,唯恐棺材裏睡着的溫柔男子也曾與我有過什麼關聯,還未待我向明燁求助,請他幫忙解除隱身術,棺材中的男子就已緩緩起身,一襲黑袍沒出棺沿,柔和的嘴角噙着無奈之色:「您曾答應我,會告訴我那人是誰。今日可是來告訴我,當初我沒有救錯人?」
終於,明燁在季世淡然的口吻中回神,探究的眼神深深打量着我,隨即揚起了右手解開了隱身術。
這下,不止我尷尬,就連發現明燁在場的季世也略略露出了驚訝之色。我只好無辜的打量四周,暫且偏眸道:「我正在歷劫,不記得以前的事,等我想起來之後再告訴你吧……」
「不必,我做事向來一筆歸一筆。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訴你。」突然開口的明燁,所說的話令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卻冷靜的看着季世毫不猶豫的繼續說下去,「你方才說的不錯,那人就是冷嫣。」
「是嗎?」在我持續摸不着頭腦中,身旁季世突然低頭溫柔一笑,如三月春風般徐徐低嘆,「果然是她。」
誒,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失憶少女真的很苦惱好不好?
我垂頭喪氣的退到牆角,暫且偏眸打量牆上的符文字畫,不知何時明燁已經舉步邁近,正視季世說明來意:「你想知道的事我已告知,可否明示鬼槐靈木鎖魂巫咒之法,如何破解?」
總覺得他們說話的時候季世狐疑偏眸看了我一眼,仿佛在確認我是否真的失憶。可就在我打算跟隨他們的腳步前往下一個洞室時,明燁卻伸手將我擋在了洞外,抬抬下巴道:「在外面隨便找點兒事做。」
「為什麼啊?」
「黑巫術容易造成反噬。」
一聽這話,我就什麼顧慮也沒有了,可明燁卻徑自施法封住了洞口,我可以看見他和季世在做什麼,聽見他們在說什麼,卻不能進入其中。
他是想保護我吧,可我心頭卻多了一分顧慮,難道他就不怕承受反噬之力嗎?
在季世準備什麼東西的時候,明燁已經同他說明了這次的情況,但季世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薛耀光的復仇事件上,反而不疾不徐的同明燁說起了一段往事:「當年我無意間找尋到了邪術的殘本,打算學習此術為妻復仇。此術需自生祭獲取力量,但還未來得及殺人,神女就找上我,告訴我世間殺人的方法有許多,有時不必親自動手。那時她手上便有各種各樣自研的法咒,或許是不想我濫殺無辜方才傳授於我,儘管後來我並沒有用她所教授法咒復仇,而是自研了一套巫咒,卻始終記得她所說的一句話……」
時間仿佛也因他輕和的聲音變得靜謐,如同適時吹來的一陣清風吹開了塵蒙往事的紗霧,隨着他低緩的聲音徐徐道來:「她那時看起來心事重重,很不開心,同我說起不少遊歷天下時的所見所聞,有時感覺她所說的故事與她有關,有時又覺着其中痴情女子與她沒有半點關聯……」
他似說給我聽,又似說給明燁聽,低緩的聲音字字輕吐,卻沉如砂石落在心尖:「我問她,守着一個人這麼久,不累嗎?她卻告訴我,只要不是一輩子,就談不上長久……」
字字落定,風卷心馳。
當明燁偏眸看來時,我已有些心虛的垂眸避開他的神色,可即便如此,還是能夠從他眼中察覺到一抹痛惜正在久久醞釀,壓得我的心口,很痛,很痛。
好在,很快季世便用幾塊黑曜石在桌上擺好法陣,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般,依舊用輕緩的語氣詢問:「可有帶與鎖魂鬼槐相關的事物?」
再抬眸,明燁已幻化出范敏敏所用羅盤擱在桌上,又露出一節熟悉的棕色小木頭放在了羅盤旁。
後來仔細一想,我方才想到這節棕色的小木頭,似乎是用來做偽造虛假的范敏敏的,也不知何時被他拾來,竟一直帶在身邊,我卻未曾察覺。
但在明燁打算施法尋找施咒者的下落時,卻被季世拒絕:「我來吧。神女助我良多,於情於理,這件事應由我來做。」
「因為她曾助你為妻復仇?」
「不,因為她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除了已經逝去的人,還有更多美好在未來等着我。」
「這才是你當年相助殷瑤的緣由?」
「是。因為神女只告訴我那個女孩是殷瑤的後人,卻沒有告訴我那個女孩是不是殷瑤遇襲時孕育懷中的女子……」說到此處,季世再度無奈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苦苦搖起頭來,「好在冷嫣誤入新月宮時我也曾救過她,若不然,她……」
我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好在後來明燁有告訴我,季世曾在殷瑤對付高馳時出手相助,但全世界以為他是衝着殷瑤去的時候,只有我知道季世是為了保護殷瑤腹中孩子。
在離開黑暗之城,拿着薛耀光父母的下落地址時,我又忍不住問明燁:「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自有我的方法。」
他垂下的眼中帶着神秘的笑,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司命書和姻緣冊的存在,也不知我歷劫之時將這兩本書放在了司命庫,由當時的司命仙君保管,更加不知道如今的司命仙君也是明燁安排在我身邊的人,不知道那個已經離開我多年的人一直用另一個身份活在我身邊……
我只是忘了曾經我的世界是什麼模樣,也忘了曾經在我身旁相護的人,除了明燁,還有其他人……
————
來到這如同廢墟的荒地時,我在斷斷續續的信號中給楊緒打了個通電話,說明了大致情況,告訴他很快就能夠找到薛耀光的父母,尋找到張恙和王浩的魂魄,讓他不要擔心。
但楊緒想不擔心也不行了,就在我和明燁前往黑暗之城,藉助季世的力量尋找薛耀光父母期間,一直聯繫不上的劉俊偉也被警方發現,屍體就埋在一處地下通道的施工路口,工人今早動工時就發現了劉俊偉的屍體,照我的推測,或許在昨晚襲擊王浩失敗後,薛耀光的亡靈就轉而盯上了劉俊偉,在我們無法掌控的地方,無聲無息的殺了他……
但我心裏還有疑問:「你說范敏敏通過羅盤請來的女鬼青青,會是薛耀光的母親嗎?」
明燁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反而十分慎重的說:「我更在意這門不外傳的黑巫術手法,究竟是薛耀光的父母自己尋來的,還是有人故意交給了他們。」
「新月宮?」
他沒有回答,或許這一次他也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當他牽着我的手邁入廢墟中唯一一棟尚且完好的小樓房時,漆黑的光影壓下來,陳舊腐朽的氣息撲入鼻息,周圍的空氣仿佛結了冰,冷得我渾身汗毛直立。偏這地方又十分安靜,單單只是進入樓房的小走廊上就凌亂散落着不少物品,我很想找一個不發出聲音的地方下腳,但後來才發現這一點做起來不切實際,且十分困難。
在我猶豫着邁開第三步時,明燁突然伸手攬身抱起了我,嚇得我連忙勾住他的脖子哆嗦了一下,小聲呢喃道:「這麼霸道啊?」
他垂眸,眉頭一皺。我這才想起這地方安靜,說話聲音會格外突兀,正欲咬唇閉嘴時,他卻突然垂顎,附在我耳邊道:「蔣心悠那套理論是你教她的?」
「嗯?」
「會背着女子行走的男人是溫柔的男人,會抱着女子行走的男人是佔有欲很強的男人……」說完這話,他不由自控的在我耳邊笑了,清涼的呼吸扑打在耳畔,徐徐追問,「我背過你也抱過你,算什麼樣的男人?」
那就算……
時而溫柔,時而佔有欲很強的男人……
腦海中湧現出這話,我盯着明燁漆黑如墨的深眸又有些不確信。他應該屬於後者吧,即便已經刻意收斂,可我還是感覺得到,他骨子裏的大男子主義恨不得束縛我的所有行動和思想,只是為了不讓我抗拒或生氣,才刻意順從我近來的各種決定。
真的無法想像沒有失憶前,在我記憶中的他會是什麼樣。但我還是很享受此刻的時光,享受和他共同面對未知危難的各種時刻,尤其是現在,當他抱着我穿越漆黑走廊時,即便明知危機重重,卻有種莫名的心安,根本察覺不到潛藏的危險。
好吧,我承認在他抱着我行走的過程中,我一直在看他冷峻鋒毅的臉,並沒有想過要查看附近的情況……
但詭異的腳步聲還是很快傳入耳中,是很空靈的聲音,明燁抱着我行走時並未發出聲響,而那空靈的腳步聲卻來自樓上……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嬰兒的哭聲,聽起來有些像笑。
我詫異的看向明燁:「這裏還有嬰兒嗎?」
他沒有說話,警惕的眸光打量四周,得出結論:「是鬼嬰。」
周圍的空氣很冷,有着令人窒息的沉重,當我和明燁想要去尋找嬰兒哭聲的來源時,鬼嬰古怪的聲音停止了。我們想不到為什麼會有鬼嬰徘徊在此,卻嗅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屍臭迎面撲來。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扇雙開門,銀白色的鐵皮門上了鎖。
我一直以為這裏曾經是一棟普通民居,拆遷工程進行到一半便無故暫停,但如今看來卻並未如此,這裏更像一間工廠,但廠房沒有這麼高。宿舍呢,似乎又不該出現這樣的大門……
後來我恍然想起母親曾經提到的一件往事,她說在很早以前的民工宿舍,一樓會安設一個民工食堂,那麼眼前的銀白色雙開門或許就是通向食堂的大門。
只是裏面傳出的氣味……
究竟是腐爛的食材,還是腐爛的屍體……
————
咔嚓一聲,拴着鐵鏈的鐵鎖落入明燁手中,不着痕跡的冷風在身旁匯聚,嘎吱一聲吹開了眼前的銀色大門,腐臭的氣息變得更加刺鼻,令人作嘔的在胸口積壓。
我捂着嘴乾嘔了幾下,沒有開燈的屋子裏陰暗壓頂,當視線漸漸適應了周遭的昏暗後,明燁皺眉在我耳旁說:「薛耀光的母親曾在這裏工作。」
「是嗎?那她……」
話未說完,明燁再次看穿我的想法,將我的手重重一握,繼續說下去:「楊緒找到的資料很正確,一年前薛耀光的父母的確仍在尋找薛耀光的下落,但還有一條報道他沒有找到。那時薛耀光的母親被檢查出患有肝癌,幾度陷入昏迷的她因為缺少醫藥費放棄了治療,從此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範圍之內。」
他在說這話時,空蕩的屋子裏有一樣暗紅的東西出現在我們的視線,寬敞食堂中的桌椅都不見了,只有原本的隔離門窗還在,基本可以看出原本的模樣。但引起我注意的卻不是這間食堂的構架,而是擺在食堂中間空地的兩具屍體。
是的,兩具屍體,被支撐在架上。幾乎沒有做什麼防腐措施,隨着時間的推移原本應該出現腐爛的跡象。但我並沒有發現屍體上有任何屍斑出現,薛耀光和他母親的屍體上都沒有,只有的氣味在空氣里凝聚,可屍體上卻沒有任何腐爛的痕跡,就連薛耀光已經死去六年的屍體也是如此……
他們就這樣面色蒼白的躺在佈滿百合的架上,兩具屍身被一條很長很長的紅繩纏繞,一端連接着薛耀光的屍身,一端連接着他母親的屍身。像是一個很恐怖的連魂法陣,被架前搖曳的微弱燭火照亮。當我看清他們左手和右手上各自握着的鬼槐木時,我漸漸明白了其中含義。張恙和王浩等人的魂魄一定被困在這兩塊鬼槐木中,可是,我能從他們手中取走鬼槐木打破嗎?
不,我不能。
或許在我的靈氣接觸到鬼槐木的那一刻,他們被困其中的亡靈就會就此灰飛煙滅。
為難的看着身旁明燁,他沒有立即展開營救行動,而且皺着眉頭在腐臭的氣味中拉着我的手朝架背後走去。
我是沒有想到,原來架背後還有另外兩個架。薛耀光母親身後的架是空置的,沒有屍體,只擺着一根鬼槐木,和製成羅盤的鬼槐材質相同。但在薛耀光屍體後的架卻擺着平躺的范敏敏,她微闔着雙眼,身體穿上一件艷紅的長裙袍子,有點古裝的意味。只是衣服有些破舊,袖口很長,像是廉價的戲服,也被紅線纏繞,而且紅線的一端還連接着薛耀光的屍身……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薛耀光的父母共同完成了替薛耀光復仇的計劃,卻獨獨留下了范敏敏的屍體,還將她打扮成這樣?
疑惑之時,走廊上再次傳來了詭異的腳步聲,踢動着走廊地板上零散的雜物在行走,沉重的朝我們所在的位置步步逼近。
來的是一個人,可以肯定是一個人。
當明燁施法帶我隱藏起來之時,我看見一個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渾身酒氣的、跌跌撞撞走了進來。
他就站在門口,用滿是老繭的右手撥弄着被明燁打開的門鎖,雜亂的頭髮即便遮住了他的臉,可我還是察覺到他在發現門鎖被打開後露出了一絲冷笑。
不過他並沒有探究究竟是誰闖入了他的秘密居所,兩腳隨意踢動着門口的易拉罐,咕嚕咕嚕滾動到牆角,隨後傻笑着走到架前,伸手輕撫薛耀光和薛耀光母親的屍身,痛惜的摸着他們的臉頰說道:「別怕……別怕……我們已經報仇了,所有人都死了,等我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就來陪你們……就來陪你們……」
即便他沒有說出這話,也可以想到他就是薛耀光的父親。只是我不知道他所說的最後一件事究竟是什麼,但這時他已經走到了薛耀光的架背後,獰笑着打量范敏敏的面孔。
「很好,很好……這個女孩很好……耀光,你一定會喜歡這個女孩的……讓爸爸幫你們結成冥婚吧。這樣,你在九泉之下就不會寂寞,咱們一家三口,不,是一家四口,就又可以團聚了……你說,爸爸這個主意,好不好?」
他像是已經瘋了,一直痴傻的喃喃自語,從懷裏掏出一個沾滿灰塵的粉底盒子,像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不斷的往范敏敏臉上塗抹:「你一定覺得很好,這個女孩很漂亮,比你媽媽年輕時還漂亮……呵呵,你喜歡她吧?她那個時候也出現了,你說你怎麼會和他們深更半夜出現在小樹林裏?一定是你不聽話,小小年紀就不聽話,爸爸會打你的,知道嗎?」
後面的話越來越讓人困惑,幾乎不符合常理的思維邏輯讓我確定他已經瘋了。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伸手幫范敏敏塗脂抹粉的那一瞬,范敏敏睜開了雙眼,驚恐無比的看着他,掙扎着想要脫離架,奪眶而出的淚水很快便模糊了臉頰,將劣質的粉底融成了漿糊似的一團掛在腮幫,渾身發抖的嗚咽道:「放開我……叔叔,求你放開我……你不能殺了我,你殺了我,你也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范敏敏還活着,而且,說出了我完全沒有想到的話。
什麼叫她死了,薛耀光的父親也會死?
薛耀光的父親佈置好這個架,佈置好這個儀式,準備殺了范敏敏與薛耀光冥婚後,不就是打算自殺赴死,隨着家人一同離去嗎?
他既然打算赴死,范敏敏死後,勢必一定會自殺。為什麼范敏敏還要刻意說這句話?難道範敏敏是在暗指,她死後,還有別的人會殺了薛父?
不,或許不是人,而是鬼。
薛耀光的亡靈,或是,薛耀光母親的亡靈……
思緒再度凌亂,薛父卻對范敏敏的話充耳不聞,依舊獰笑着用粉撲抹去她臉上越積越多的淚水,將一層一層的厚粉扑打在她臉上:「給兒子找個漂亮媳婦……他十八了,可以交女朋友了……家境要好,以後的孩子才不會吃苦,不會像耀光一樣從小受人欺負……爸爸不能給你的,你和媳婦為你們未來的孩子……不用擔心養不起孩子,想要多少孩子就有多少孩子……爸媽幫你們帶孩子,一定會給你們帶的很好的……」
仿佛話裏有話,隱藏着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伴隨着薛父痴傻話語傳來的同時,我再次聽見空靈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仿佛遊魂逼近,卻被范敏敏越發刺耳的哭喊聲淹沒。
拉了拉明燁的手,他眸光始終警惕,卻沒有立即施法解救范敏敏。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卻順着他的目光朝敞開的大門看去……
出乎預料的情況再次發生,銀白大門門前出現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道恐怖遊魂,而是一個只有手臂長短大小的小木頭人。
它就那樣靜止不動的呆呆站在門口,沒有五官輪廓的臉頰仿佛有一雙暗藏的眼睛正在注視着屋子裏的一切,後背長着一對小小的翅膀,像是天使的輪廓,卻如惡魔般可怕。
所以,薛耀光當初說不能送人的小木人實際上是一個邪物?
是這個邪物令張恙發狂,活埋了薛耀光?
一瞬間,有嬰兒的哭喊聲在耳邊叫囂,悽厲的哭喊聲重疊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鬼嬰發出的,還是范敏敏發出的。
可當我再次看向范敏敏時,我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哭喊,早已嚇得渾身發僵的她翕張着蒼白薄唇,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響,耳邊充斥的嬰兒哭聲分明是重疊的,讓我終於清楚意識到不止一個嬰兒在哭,而是許許多多的嬰兒在哭喊!
「她來了……」終於,范敏敏再次發出了聲音,乾澀的聲音從嗓子眼裏擠出,四肢猛烈掙扎着想要脫離架,死死盯着薛父的眼道,「她來了!她來了!你聽到了嗎?!她來找你們索命了!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果然,事情並不是我們之前推測的那般簡單,還有未知的惡靈打算找薛父償命!
雖然我暫時無法理清思緒,但這時,薛父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破舊的粉底盒從他手中啪的一聲落地,摔得粉碎,跌跌撞撞的後退撞上了身後的玻璃,瞪大了雙眼看向天板。
昏暗中有一大片黑影在天板上覆蓋,和王浩出事時的情況十分相似。只是這一次,黑影沒有在一閃而過後立即離開,反而死死的將灰白的天板覆蓋,陰暗的遮住了所有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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