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尼丹之戰,是上一次獸人入侵中,發生在一處名為達尼丹的小小丘陵地帶,規模不大,但是影響十分深遠的一戰。
面對攻勢正盛,節節勝利的獸人軍隊,五位費雷頓騎士決定率領少數精銳護衛,在達尼丹丘陵伏擊路過的烏格魯.鐵爪,如果成功,就能夠扭轉兵敗如山的局面,為己方爭取喘息的時間。
但是很可惜,他們失敗了。
雖然因為準確的情報,五名費雷頓騎士成功的抓住了因為秘密轉移而只帶着不足兩百護衛的烏格魯.鐵爪,但是經過慘烈的戰鬥之後,五個等級皆在十二級以上的費雷頓高階騎士,卻在圍攻烏格魯.鐵爪的時候被相繼擊殺。
雖然自己也失去了一隻手,但對於烏格魯來說,這絕對是一場最輝煌的勝利。相比指揮軍隊殲滅了人類十萬大軍,崇尚個人武勇的獸人們更喜歡看到自己的首領親手擊敗強大的敵方戰士。
也正是因為達尼丹之戰,烏格魯聲望大振,為其後統一整個苔原獸人部族,奠定了堅實基礎。
而對於費雷頓一方來說,即便達尼丹一戰的騎士們表現出了英勇無畏的犧牲精神,但是終究對戰局毫無影響,更是在那種大潰敗的慘澹背景之下,所以雖然被人銘記,但是很少被提起。
犧牲的五名人類騎士,其中就有高登和謝歐娜的父親。
他們清楚的記得,為了給家人和逃難群眾撤退爭取時間,父親率領弗里曼家的忠心護衛,在綿綿冬雨中義無反顧的奔向戰場。那個身穿閃亮板甲,在馬上奔馳的寬厚背影,就是父親留給他們的最後印象。
父親不僅犧牲了,而且死後只留下了無頭殘軀下葬,首級被烏格魯.鐵爪當做一生中最輝煌的戰利品炫耀,這讓謝歐娜難以接受。
那個從前線撤退下來的士兵。不知道眼前這位美麗的貴族少女為何如此激動,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囁嚅着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了,你走吧。去找雷納林伯爵報道。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高登揮手讓士兵離開,然後看向謝歐娜,「好了,妹妹,我們走吧。」
謝歐娜並沒有邁動腳步,而是用自己充盈着淚花的美麗眼睛看向高登:「哥哥,烏格魯就在這裏!那個殺害了父親的劊子手,距離這裏不到三公里!」
高登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心中念念不忘殺父之仇。但是高登雖然穿越之後繼承了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卻並沒有對那位生理上父親的太多感情,雖然對那段記憶有所感觸。所以無法同謝歐娜一樣完全感同身受,也就沒有太強為父復仇的念頭。
如果戰事順利,他當然願意協助謝歐娜一起報仇,擊殺烏格魯.鐵爪,也算讓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了卻心愿。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腦海中的理智告訴他,最優先的選項是撤離。
「哥哥……」謝歐娜伸手握住高登,小手冰涼的觸覺傳遞過來,「請原諒我的任性。但是我想再問一次,我們真的沒有希望了嗎?真的沒有扭轉戰局,擊敗敵人的機會了嗎?哥哥,您是我心目中最厲害的法師。能夠創造奇蹟……我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樣如懦夫一樣落荒而逃,最後徒留悔恨與悲傷。我想像個戰士那樣去戰鬥!」
「……」高登默然。他知道以妹妹的性格,如果他說「我們已經完全沒有希望,只能撤退」,那麼她即便傷心,即便不甘。也會乖乖的和自己一起通過密道撤離。但是他卻說不出這種話。
摧毀浮空堡壘的計劃,所有準備工作已經全部完成。如果現在豁出去拼一把,真的成功將這個三聖浸信會的秘密武器摧毀了,那麼戰局必定會發生大變。
費雷頓一方不但將解除最大的空中威脅,而且浮空堡壘里指揮那些毒霧飛龍和深淵獸人的中樞裝置也會被摧毀。導致這些混血生物失去控制,陷入一片混亂。
到那時候,形勢逆轉,說不定費雷頓人就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
畢竟現在雖然城市防禦前線正在崩潰,但是守軍死傷並不多,如果能夠將在混亂中失散的零星部隊和潰兵組織起來,並且讓他們重新擁有作戰意志,仍然有一戰之力。而且,雖然痛恨埃克森伯爵和德靈頓這兩個豬隊友,但是冬爪軍團如今已經在城外一處山丘上居高臨下,建立了有效的防禦陣地,持續抵擋着獸人的瘋狂進攻。這也是一隻可用的力量。
但是,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得讓體內安裝着密瑟能核的刀鋒魔像到達千米高空中的浮空堡壘。這需要有人親自上去,將一個導引裝置安放在浮空堡壘內,然後由法師團啟動在紅色巨岩要塞頂層天台上的魔法陣,利用力場能量將地面的刀鋒魔像送上去。
浮空堡壘是三聖浸信會的最大依仗,核心武力,上面肯定佈置有重兵防守。本來是由大公親自執行這個任務,然後高登從旁協助。但是如今大公不在,以高登的實力,能夠完成這個計劃的成功率,恐怕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是謝歐娜如今深陷危險,即便需要冒着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風險,高登也會毫不猶豫的前往。但是對這座城市,這場戰爭,高登認為自己並沒有搭上生命去挽救的義務。
看着哥哥臉上為難的表情,謝歐娜神色黯然,艱難的點頭道:「我知道了,哥哥……我們準備撤離吧……」
高登看着妹妹傷心的樣子,嘴唇發苦。他正準備說點什麼,身側忽然颳起一陣熟悉的荒野之風。
麥葉麗女士突然駕臨,然後給眾人帶來了一個絕對震撼的消息:「羅伯醒來了,高登,他要見你。」
「!!」
每一個人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公重傷昏迷四天,一直都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別說傷勢好轉順利甦醒,就是什麼時候大公堅持不住與世長辭,眾人都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在這最危急的時刻,這位北地之主居然醒來了!
事不宜遲,高登也沒有多問,與麥葉麗一同離開。
雅靈女士伸出手指,給高登雙腳上施加了一圈環繞着的淡黃色旋風,讓他奔跑速度陡然加快,不過半分鐘時間,就來到了大公臥室。
前傳奇法師此時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紫色睡袍,大傷初愈,臉色有點蒼白,但是雙目卻已經恢復了神采。。
「高登,你來了?」羅伯.安泰洛說道,聲音有些虛弱。
高登點點頭,沒有說話。
大公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眺望着黑夜中陷入一片火海的城市:「戰事進展我已經了解了。我們的計劃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但是以您如今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戰鬥。我想我們還是撤退最為穩妥。失去了高岩城,並不代表我們失去了整場戰爭。」
羅伯.安泰洛語氣忽然堅定:「不,既然計劃已經準備好,我們依然有勝利的可能性,那麼為什麼要放棄?」
「可是大人,您是北地之主,支撐整個遠霜行省的人,我認為您的安危更加重要。」
羅伯.安泰洛搖了搖頭:「我給你看點東西。」
他忽然脫掉身上的睡袍,露出不像一名法師應有的健壯上身,然後念了一句口訣:「安泰洛塑形術,解除。」
大公身上綠光閃過,待高登再次看清楚,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一道黑色帶狀物出現在了大公的身上,從左肩斜向下,一支延伸到了右腰。這條帶狀物生長在皮下,似乎由一種濃黑色的粘稠液體構成,不斷地在有節奏的顫抖着,就像一隻寄生在身體上的巨大蟲子。
「二十年了,阿祖魯在我身上種下黑血詛咒,已經二十年了。我因此實力大減,從傳奇境界跌落,而且每個月都要承受詛咒發作所帶來的巨大痛苦。我採用了幾乎所有方法,都沒能解除詛咒。這一次阿祖魯再臨,我不得不強行提升實力,將它擊敗,但是身體,卻已經不堪重負。因為麥葉麗的努力,我雖然醒來,但是這具殘破的身體到底能夠支撐多久,我不知道。」
大公緩緩說完,再次向窗外眺望。他的目光深邃而悠遠,仿佛看破了濃厚黑夜,穿過平原、群山、大海,直抵世界的盡頭。
他仿佛看破了時間的重重迷霧,那些早已泛黃褪色的過去,此時在腦海中也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大公似是自語,似是對高登訴說一般,悠悠道:「高登,我每一次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往昔,我如新鑄長劍,明耀閃亮,身邊的世界簡單而純淨;今日,身體卻早已衰老,腐朽不堪,深陷黑暗之中,只是徒勞掙扎。」
大公說完,深吸一口氣,語氣陡然一變,帶着一股決然:「但是生鏽之劍,也有其價值。即使會粉身碎骨,也要揮出最後一次,將那黑暗斬斷!」
高登默默的聽着,沒有說什麼。
他知道羅伯.安泰洛大公心意已決,自己不能改變什麼。如果有大公,摧毀浮空堡壘的可能性,的確增大了許多。
那麼,自己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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